第8章
作者:江洲渔火      更新:2023-06-18 10:54      字数:5285
  吃完饭两人相携回去的路上,曹显还在说这三年真是时不时就想接林晟钰到身边,只是京师局势对林晟钰太过凶险。林晟钰一时不明白为什么早前他到京师会有危险,只是想到最后林家叛国,如果他不是远离京师的无足轻重的质子,倒是真没有活路,阴差阳错逃得一命,一时不想深究了。回了营帐,两人并肩睡下,明早必定是天微亮就要起营的,林晟钰必须得抓紧时间睡足了。睡得迷糊的间,林晟钰突然听见几声怦怦的闷响,努力睁开眼睛,慢慢看见身边倏忽来去,分明是两个打斗的身影,一惊之下完全醒了,腾地坐起来,便看清一道隐隐的刀光划过黑暗,顿时急了,这刺客追到军营里来了?!曹显可是赤手空拳也不知道伤着没有。“有刺客!”想着护卫兵必定有守在门外,只是动静太小没有听见,需要先喊进来帮忙。喊声一落,营帐门帘掀起,外面的火光照进来,照亮了一身精甲赫赫和一张熟悉的护卫的脸。刺杀他的居然是曹显的侍卫队长?林晟钰懵了,这是易容?侍卫队长林晟钰这几天都有接触,这人好巧与曹显同姓,而且对他一直很温和,难道是特意装的?一愣间,只见一把狭长的匕首趁着光直冲面门而来,曹显刚好在床的另一边,伸手来架,眼看要来不及,却见匕首刀锋一转,正正没入了侧身过来的曹显胸口。“……”林晟钰只觉一把冰刀同时插入了心口,瞬间从头凉到脚,整个人颤抖着无法动弹,只有两只眼睛难以置信地死盯着曹显胸口插着的匕首和缓缓洇出的鲜血。☆、意外林晟钰本来打个招呼想直接搬去营里文书官的住所一起,陈靖元只叫他先等着。现在才带着他往内院去,且一直走过士官的营房,快要靠近医庐停下来,两人面前是两套独立的尖顶瓦房,还围进一小院,放置休闲的石座椅。相比于将官们单人的简单两开间,这在第一先锋营里堪称豪华的两套房人人知道,是专门招待贵客的,一年用不了几天。陈靖元伸手推开一扇院门,领着林晟钰走了进去,伸手指了指朝着小院的三间房门说你随便挑一间住吧。“……”林晟钰觉得要么他耳朵坏了,要么就是陈靖元脑子坏了。“我一个人住这里?这不行的吧?”只好先小心翼翼地求证一下。“太子回来后也住这里,你先住下。”林晟钰笃定陈靖元是搞错什么了,“陈将军,这绝对不可以,我是不能住这里的。”“有什么不可以的,在太子回来前,我只能先把你安置在这里。这里方便,太子来了你也不用搬来搬去,而且这里安全。”陈靖元自顾自探头四顾,查看房屋情况。“将军,太子……我以后跟他不宜相见了吧。有损……他的声誉,况且让他在朝堂里左右为难,还差点连累了他性命。他让我离开是对的,断了关系才好。”不能让陈靖元误解了这些,在曹显开后让他离开后,他就该离得远远的,怎能让他再为难?林晟钰埋头艰难地说完了要说的话,慢慢抬头对上陈靖元惊诧莫名的眼神。“哦,原来你以为自己被嫌弃了啊,难怪那么伤心。”“……”这是嫌弃这么简单的事情吗?“你就好好呆在这里吧,太子一回来肯定第一时间就找你了。放心,他恨不得每时每刻都把你待在身边呢。”陈靖元淡笑着说完,转身就要走开了。林晟钰一头雾水的,怎能让他就这么走了,急急叫唤,“将军请暂且留步,可否回答晟钰两个问题?”“太子是否在朝中因晟钰惹人非议?”“连护兵队长都要行刺于我,太子在军中是否也因晟钰惹了嫌隙?”“请将军相告,否则,晟钰岂敢再面见太子?”林晟钰弯身长揖求恳。陈靖元只好回身扶他起来,无奈皱眉,“曹崇礼不是在杀你的,他绝不会来杀你。”“但是我们听到线报,确实又有刺客来追杀你,且有可能混入队伍里,太子又受了伤,才要先带你……”“曹崇礼不是来杀我的,那他是真的冲着太子去的?”林晟钰震惊了,“但他明明说他不是杀太子的?为什么?他到底杀谁”“……这个现在不能解释。”陈靖元眉头紧皱。“这么说他是故意重伤了太子,但你们都没有捉拿他?!”“曹显出了什么事?为什么有人要杀他?”林晟钰突然心底发寒,堂堂太子的命,居然被漠视,到底出了什么状况?“明知道有人要杀他,为什么您不守着他?他重伤中,万一再有人来杀他,岂不十分凶险?”林晟钰心慌意乱,语气都不自禁扬了起来。“……曹崇礼应该也不是真的要下死手的,谁知道他突然发什么疯……”陈靖元面对林晟钰质问的口气,居然有些心虚,不知觉就辩解了一句。“应该不是?!可事实上差一点就戳中要害了!”林晟钰觉得自己要疯,心里头万千个疑惑翻腾,为什么护卫队长要刺杀太子?为什么陈靖元这样的太子心腹,对太子的生命之危显得淡然?曹显,贵为太子,却不见太子应有的至高无上的尊宠,他到底经历了些什么?他刚刚受了重伤要休养,曹崇礼会不会再趁机杀他?这个可能性比较小。还有没有其他人来杀他?其他护兵?其他将士?刺客?何志毅----?“陈将军,请速遣斥候查探何志毅将军的动向,要快,已信号弹传信。我怀疑他有绕行前往截杀太子的可能。”“……确有可能!”陈靖元脸色大变,和林晟钰急行前往安排斥候。上次并树之行,斥候队已习得信号传讯之法,且已实践了其便利之处,林晟钰补充了更多一些特定的讯号表达后,二十人奔行出营,往柳岙西沟而去,估计最快明日午夜可传回讯息。“何志毅肯定已得到太子来援,且将军已获救的消息,则必然明白事情不能善了。绕后偷袭太子兵马,可占尽先机,是上选。”若是得到太子重伤且分兵给陈靖元回营的消息,则百分之百是彻底击杀太子的绝好机会,和志毅必定不会错过,后面这些林晟钰不敢说出口,一想到有人可以轻易对太子下手,林晟钰忧心如焚,不敢想曹显若陷入绝地……“请将军予我一路精兵,即刻驰援,有备无患。若确入我所料,待明日消息到已迟。”“我亲自带先锋营人马同去。”陈靖元也是急了,同周启一交代了一下情况,“若我们料错最好,则何志毅有可能日内回营,无论如何你先顶住一时,我们可速回。”宴常冀已听令集合了并树带回以及其他先锋营留守的共三千轻骑,一声号令,陈靖元和林晟钰并骑,领队伍急急往葛丘赶去。马蹄起起落落,一路飞沙腾雾,林晟钰第一次觉得奔马的速度太慢,恨不得不眠不休地赶路,早上破天荒地天还没亮就醒了,坐起来焦急地等待天色露白,眼看着一切例行的早餐、喂食、整马、列队都嫌多余,只想即刻出发,一瞬间就到驻营地,见到人还平安无事。见林晟钰明显反常的状态,陈靖元这一路也是心思沉重,寡言少语地安排着队伍尽快赶路。一日将晚,离驻营地尚有三四里地,隐隐听到人马的嘶喊和兵刀的撞击声。林靖元脸色大变,一马当先急速向前冲去。林晟钰脸上早没了血色,狠狠一打马,不管不顾紧紧跟上林靖元,一刻钟后,厮杀正酣的战场近在眼前----曹显怎样了啊?他可是重伤都还起不来啊!眼前只见刀光剑影,处处是飞溅的鲜血。林晟钰急得浑身发抖,咬牙拼命催马,不知不觉越过陈靖元冲到了最前面,一头扎进了战场。陈靖元一见,只好飞快赶上去,为他左右抵挡飞剑流失。混乱的战场上要找个人哪有那么容易?林晟钰循着主账的方向弯弯折折地尽量往里靠近,前后左右或捉对,或围杀到敌我双方穿着一样的精甲银盔,唯一的不同只是甲边和盔沿上一红一金的镶边,明明是兄弟同胞,却在这里刀剑相向,不死不休,为什么?林晟钰越看越是心痛难耐。“太子在此,尔等此番作为,是想谋反吗?”“太子在此,尔等此番作为,是想谋反吗?”林晟钰此行换上了西蜀军墨色的甲猬,配玄色头盔,振臂高呼间纵马奔突,周围百人听闻谋反一时心惊而愣间,只见黑沉沉一人一马从外而来,狂奔而至,只好纷纷闪避。“太子在此,尔等此番作为,是想谋反吗?”“太子在此,尔等此番作为,是想谋反吗?”“……”顷刻间连过数百人,遥遥可见主账尖顶和帐前腾起的阵阵黄尘,激战之最就是那里了!突然前头一人一马迎面冲击而来,人未至,一截雪亮的枪尖抖着花直冲面门,须臾将至。陈靖元此时落后了一个马身,眼看不及援手,目眦欲裂。斜刺里一道雪亮的刀光扑出,咣----一声挑偏了枪尖,林晟钰已拉缰绳稍稍拨转了马头,错身间,一人飞马直撞入前面枪手大开的胸门,一把狭长的匕首狠狠插正胸口后拔出,血如箭飚出,人随之歪倒落马,一击毙命。是曹崇礼!林晟钰对那把匕首的印象不能不深刻,一眼瞟过已认得,如此境地,纵有万千疑惑,也顾不上了。林晟钰再次打马,直奔已在百米之外的主账前激战之地。陈靖元和曹崇礼一起赶上来,一左一右护持在他两侧,一时前路再无险阻,几息间马蹄踏入烟尘圈,景象翻腾间渐渐可辩,是里外各两圈的包围阵势,外圈两队往复冲击的是红色镶边的何志毅亲兵,里面被围困的正是寥寥三四十人的太子护兵和禁卫兵,被压缩成了小圈,分成两队交错前冲外突。林晟钰一眼看见了靠里一圈队伍里,头带银盔,一身便装未披轻甲的曹显,两手紧握着长戟,指挥着两队人马往复冲击各个不同方向,试图撕开一道口子突围。林晟钰看见了他身上一片片刺目的淋漓血迹,胸口那一道深浓的血色,尤其让人揪心。林晟钰默不作声,瞅准一个位置冲上,手上轻剑前递,戳进了外围一士兵的后脸颊。林晟钰跟曹显某些方面是完全不同的人,曹显看见文章和书籍就头痛,轮到林晟钰舞刀弄枪也很为难,虽然勉强学过一点剑技,不过是花架子,这还是第一次把手里的剑真正刺入人体,膈应的感觉虽然迫于形势顾不上,但要指望能杀个把人都难,好在跟随着的陈靖元和曹崇礼都很给力,三两下就打翻了一片,包围圈不提防被从外轻易破开,曹显抓住机会早已顺势冲来,破出缺口而去,林晟钰第一时间返身跟着曹显跑了,陈靖元和曹崇礼跟在最后帮着断后。☆、太子一行人在战场上跑了小半圈,接应出几百被围困的太子属队,又汇合了几队相对齐整的人马,曹显身边汇聚了上千人马,危机已除。只闻最外围整齐的一片喊杀声响起,宴常冀率大队缓缓推进。刚刚陈靖元和林晟钰商讨后已传出讯息,宴常冀只需要集结优势兵力一点点扫荡战场,斩杀顽抗的何志毅亲兵,解救被围的太子属部。不消一柱香的时间,何志毅眼见要杀拥兵在内从容对峙的曹显无望,外围被宴常冀步步为营地蚕食也无计可施,只能鸣金退兵。出其不意的偷袭尚不能竟功,后续更是无望,上万兵马也只好徐徐往葛丘方向撤离,想必也不敢再回西蜀大营,只能绕道回转京师了。兵退那一刻,曹显就身子一歪,载下马来。还好陈靖元离得近,一把接住,看看人已晕过去了,急忙让人抬回主账去,召军医来救治。林晟钰自然是跟过去了,看军医褪尽上衣检查后,发现并没有太严重的伤,只是胸口崩裂的伤口反而比较麻烦,人只是累晕了。总算可以松一口气,帮着清洗上药包扎后,林晟钰在沉睡的曹显身边坐着,看着他苍白无一丝血色的面容,只觉得万分庆幸----还好他赶回来了!将近午夜,陈靖元拿了一点干粮进来一起吃,看看沉睡不醒的曹显。林晟钰问了问这一战的情况,值得高兴的是结果还好,虽然被突然袭营后冲散了队伍,但大部分将士都没有慌乱,小股小队地扭结起来反击,并没有被一击而溃,总体上来讲还略占了上风。“这一队亲兵,三年了,大部分时间都是太子亲自□□的,平时就喜欢一小队一小队地演习对抗,特别熟练这一套。”林晟钰微笑了然,当初少年时,曹显最早收罗的只有一帮受欺负的瘦弱小孩,硬拉起来去反抗地头蛇,用的就是林晟钰安排的灵活机动、相互应远的小分队策略,一直到大,越用越顺手了。陈靖元走后,林晟钰也要休息了。出去洗漱的时候,诧异地在门口遇见曹崇礼,看他样子似乎占了一个护兵的位置,在门口站岗?见林晟钰对着他看,就弯腰行了一礼。“……” 林晟钰有一脑袋的问题,要问又不合适,想想还是作罢,一句话也没说,收拾睡觉去了。这些事,等天亮就有合适的人可以问了。第二天,林晟钰又起晚了,醒来时看见曹显正靠坐在床头端碗吃饭,单看他大口大口欢实的样子,绝想不出昨天直接晕倒摔下马的样子。曹显看见林晟钰一睁眼,两眼一弯地笑着说:“晟钰,再不醒,你又要错过早饭啦。”林晟钰看他这一副轻松自在的样子,想起昨天被围杀的情景,还是心有余悸,暂时不想理他,而且一会儿要问事,也要酝酿一下情绪。就一言不发,径直起床穿衣,洗漱吃饭。偶尔一回头,就见曹显一边慢慢地扒拉饭,一边抬眼小心翼翼地看他,禁不住噗嗤笑了一声。曹显少时性急且带点狂,遇事一往无前,宁折不弯,有时也容易闯大祸,就像扁了城主府的混蛋儿子那一次,每每林晟钰想办法化险为夷,救他后就又心疼又生气,一点不想理他,他就总是粘在身边这样看他,小小心的委屈样子,后来大了,且身份在那儿,很久没有遇到危急的事了。这么多年过去,居然又看到了,林晟钰有点崩不住。看到他笑,曹显就放心了,几下就扒完饭,想起身,却不能勉强,撑起来又倒回去了。林晟钰过来帮他收拾打理了一番,暂时还不宜下床,只好套上外衫,坐得舒服些。安置妥当后,林晟钰拉了凳子正襟危坐,“说说你这什么情况吧。”“我猜,是不是你太子的身份有问题?”“我感觉,是不是还跟我有些关系?”“……”曹显惊诧地双目圆睁,“不说,你不说那我去问问曹崇礼了啊,他一直好像想跟我说些什么。”“说说说,你无凭无据的就快要猜中了,还能不说?”曹显忙不迭拉住要走的林晟钰,声音一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