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作者:叶无枝      更新:2023-06-18 10:50      字数:4909
  他便是说了,除了让周锦鱼同情他之外,没有任何用处。于是便道:“我想清楚了,我不想入官场了,想回乡去侍奉老母灵位,若是可以,做个教书先生,也是可以的。”他这话说的太过平静,就像是在说一件同他毫不相干的事。周锦鱼就那么看着他,并不说话。张禄急忙道:“哦……对了,周大人,我近几日听说了您的好些事,知道您如今贵为驸马爷,身份尊贵,您这样好心的人,就应该长命百岁,升官发财才对。”周锦鱼微微笑着:“谢谢你。”张禄又行了个礼,慢慢转过身去,一步步的向前走去。周锦鱼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喊了句:“张禄。”张禄脚步一顿,回头,拱手行礼:“大人,您还有什么吩咐?”周锦鱼走到他跟前,沉声道:“其实你大可告诉我,你究竟出了什么事。我看的出来,你满腔报复,决然不会甘心返乡做个教书先生,你若是志在于此,定然不会在京城枉费那么些年都不肯回去,告诉我,你究竟是怎么了。”张禄闻言,胸口忽然有些翻涌。京城的人都嘲笑他,说他这个穷小子之所以赖着不肯走,是为了攀附上京城卖酱油的田老爷家,觊觎他家的小姐田梦儿,妄想一跃成为田家的乘龙快婿,从此咸鱼翻身。可只有眼前的人才能真正的明白他,他张禄虽然出身贫寒,却心比天高,他赖在京城不肯走,是因着他张禄还没有中了功名,还不能荣归故里。他若是此时回去,便是认怂。可若是不回去,便会被田老爷家的虎狼家丁找到,对他又是一顿毒打。他如今想在京城安稳的活下去都是难事,更别说继续准备来年的科举。张禄心中愤然,于是,他一五一十的把事情都跟周锦鱼说了。周锦鱼听完,忽然笑起来:“我当你是遇到什么事儿了,这个你不必担心,田家那边同周家素有往来,由我出面保你,你可尽管在京城安住下来。”张禄一怔,张着嘴看着周锦鱼,问道:“周大人,您当真愿意帮我?”周锦鱼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这有什么的,你我也算是旧相识,算不得帮忙,举手之劳而已。”张禄心下感激,立刻对着周锦鱼郑重的行了个礼:“周大人,您放心,但凡您日后有差遣,我张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周锦鱼扯着嘴角,笑看着他问:“你说的可是真的?”张禄立刻战正了身子,看着周锦鱼,目光坚毅的道:“大人,我张禄绝无虚言。”周锦鱼笑道:“好,那你这话我可记下了。不过眼下,还真有件事想要麻烦你。”张禄道:“大人请说。”周锦鱼笑道:“我明日便要前去岭南办差,你是岭南人,岭南之事定然熟悉的很,你可否给我当个领路人?”张禄立刻道:“小人愿意!”周锦鱼点了点头:“那便太好了,有了你,我兴许能省不少事。”张禄虽然不知道自己具体有什么用,但既然周大人吩咐他了,即使是上刀山下火海他都愿意,更何况是领个路。他自然是一万个愿意的。周锦鱼便笑道:“那你回去收拾一下东西,明日到驸马府前来,同我一起前去岭南。”张禄又行了个礼,转身去了。周锦鱼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勾了勾嘴角,笑起来。过了会儿,又神色如常,往吏部走去。今儿吏部尚书刘古道依旧不在,左郎中韩絮也不在,只有苏潜在吏部忙前忙后,吩咐下属干活。一天转瞬即过,她回了府里的时候,晚膳还没备好,魏华年正带着小包子在练字,晚秋在一旁研墨。周锦鱼进了屋里,小包子立刻放下手中的笔,跑到她跟前来,让她抱。周锦鱼弯下腰,把他一下就抱了起来,软软的小包子抱在怀里,驱散了她一整日的疲累。周锦鱼抱着她在魏华年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看了眼小包子写的字,赞了句:“这字写的可真好看。”小包子忽然眸子一亮,很是开心的看着她。周锦鱼对魏华年道:“公主,明日我便要离府了。”魏华年歪过头来看她:“去哪?”周锦鱼想了想,说道:“去邕安县查水灾。”魏华年怔了片刻,看着她,眼中多了丝疑惑:“邕安?父皇让你去查?”周锦鱼便道:“是这样,今日早朝过后,万岁爷已然吩咐了我和吏部侍郎苏潜,一块前去岭南。”魏华年点了头:“嗯。”周锦鱼继续道:“此次邕安之行,我心下有些不安,听苏潜话里话外的意思,这倒反而成了肥差了。”魏华年听她提到苏潜,眸子冷了冷,只嘱咐道:“此次前去岭南,驸马万事小心。”周锦鱼眯着眼笑着点头:“我会的,多谢公主。”过了会儿,魏华年道:“那边的人定会想方设法的瞒过去,你……怕是也查不出什么来。”当年那场水患,废太子魏承禄便在那里遭了陷害,后来她再去查,那边的官员皆是老奸巨猾,滴水不漏。周锦鱼虽然机敏,但却也不一定能讨到好处。周锦鱼笑道:“公主,我自有主意,你别担心我了。”周锦鱼显然是一副混不在意且成竹在胸的样子,魏华年听她这么说,也便不再多说。小包子在周锦鱼怀里很是不老实,他抻着胳膊指了指外面花园的方向,周锦鱼便明白过来,她这是想出去玩呢。周锦鱼便抱起了她,出了门往花园的方向走去了。明日她便要走了,这些日子以来她一直忙着去吏部办差,可是好久都没有和小包子在一起过了。周锦鱼前脚刚出了门去,魏华年便喊了声:“晚秋。”晚秋立刻行礼:“是,公主。”魏华年吩咐道:“去本宫房里收拾两套换洗的衣裳,带上些银子,珠钗首饰一概不用。”晚秋这下愣住了:“公主,您这是要出远门?”魏华年并不多言,只是道:“记住,衣裳不用多,一切从简。”晚秋立马道:“是,公主。”第129章 [一二九][一二九]到了次日,周锦鱼起了,就见魏华年早已经起了,在帮她收拾行李。周锦鱼心下一暖,下了床来,看着魏华年忙碌的身影,似乎觉得这样的日子也不错。“相公”要外出,她这个做妻子的在帮她收拾行装,若是放在平日,周锦鱼一定会感动的哭出来。毕竟这样的日子一直是她渴求的。她最大的梦想,就是老婆孩子热炕头。通俗点来说,那就是当一条懒散的咸鱼。每天躺在院子里晒太阳,然后自己喜欢的人抬起眼来就可以看到。其实魏华年一直都是一个好妻子的,她们自从成亲以来,周锦鱼从没见她摆过半点公主的架子。那个姑娘贤惠,善良,且识大体。试问这样好的媳妇,打着灯笼怕是也找不着。可眼下,周锦鱼却开心不起来,因为她要起身去邕安了,这一去,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她已经习惯了魏华年在她身边,她已经习惯了每天都喊她:公主……公主……这一走,便很长一段时间都看不到这个姑娘了。周锦鱼叹了口气,悲从中来。魏华年听着动静,停下手中的动作,歪头看她:“驸马,此去邕安,路途遥远,不多睡一会儿么?”周锦鱼摇了摇头,看着她道:“公主,我会想你的。”魏华年一怔,笑看着她道:“你早去早回,办好了差事回来,便可早日见着本宫了。”周锦鱼笑了笑,问道:“那我回来的时候,公主会去城门前接我么?我看话本上说,一般相公若是出了远门,妻子就会每日都去城楼上观望,以盼着相公早日归来,然后看着看着,就成了一块望夫石。”魏华年闻言,“噗”的一声笑出来,挑眉看她:“从哪个话本看到的?”周锦鱼指着自己说:“我写的。”魏华年眼中笑意便更甚了。周锦鱼走到她跟前,捏了捏她的手,笑着道:“我才舍不得公主你变成望夫石呢,不过,若是我归来之日,公主能去城外接我,那我会开心。”魏华年看着她,定定的道:“本宫都依你。”周锦鱼彻底开心起来,她扯着魏华年的手晃了晃,笑着说:“那就这么说定了,公主你可是答应我的,等我回来那日,我进了长安城,第一眼便要看着你,以解多日相思之苦。”魏华年佯装无奈的应道:“好好好,本宫全都应你。”收拾好了行李之后,晚秋把那包裹拿到外面早已备好的马车上去。用过辞行的早饭,魏华年把周锦鱼送到府门前,便要出发了。周锦鱼抬脚迈下了台阶,想要转身看那姑娘一眼,可又生怕自己若是回了头,就舍不得走了。想到此,她心中愈发的坚定起来,只要去了邕安,把差事办完了,便可以早日回来见她。心中多了这个念想,她并未转身看魏华年,一路走到马车前,上了马车。这次随行的,是驸马府的管家刘木,还有两名护卫,一个车夫。周锦鱼已经打算好,这次不带钦差的仪仗队,只是让锦风暗中随行,天顺帝还赏赐了她一把扇子,说这把扇子带在身上,便如同天顺帝亲临,若是遇到什么事,也可以用来救急。她上了马车,刘木问她:“驸马爷,咱们可以出发了么?”周锦鱼道:“再等等,还有人没来。”刘木一怔,向车窗外看了一眼:“还有人没来?难道不是咱们几个么?”周锦鱼摇了摇头,并未说话,刘木也便不再问了,吩咐车夫再等一会儿。过了没多久,车外忽然响起了一个人的声音来:“周大人。”周锦鱼闻声掀开车帘,看着车下的张禄道:“张兄,快上来。”张禄点了头,爬上了马车。等张禄坐稳了,周锦鱼才吩咐道:“我们走吧。”刘木吩咐了车夫一声,马车开始顺着西宴大街往街口驶去。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走在前面,而两名护卫骑马,跟在其后。魏华年见马车渐行渐远,消失在道路尽头。这才吩咐一声:“晚秋,去把行礼拿出来,备两匹快马。”晚秋一愣,试探道:“公主,咱们也要跟着驸马爷去邕安么?”魏华年看她一眼,转身往府里去了,并未作答。周锦鱼平日里很少坐那么久的马车,她平日更喜欢骑马,坐马车同骑马比较起来,实在太过颠簸,让她清早起来吃的那些东西直往上涌。张禄见她实在难受,便拿出了自己包裹里的两颗橘子来,递到周锦鱼跟前道:“大人,吃了这个,您能舒缓些。”周锦鱼皱着眉头,摆了摆手:“我不喜欢吃这个,你自己留着吧。”张禄只能又收回了手去,把那两个橘子重新放回到了包袱里。万幸的是,这一路走来没有遇到山贼强人,还算一路平坦,马车一连走了七八日,快到了邕安县地界的时候,周锦鱼让张禄先进到县里去。张禄听了她的吩咐,暗暗记下来,骑了一匹快马先去了。周锦鱼则是继续坐着马车,此时已经是岭南地界,世人皆道岭南大好风光,遍地皆是“黄金”。所谓的黄金自然不是真的金子,而是黄金稻。到了稻子成熟的时节,放眼望去,漫山遍野一片金黄,仿佛像是一片金海。但此时因着水患的缘故,稻田早已损毁。越是接近邕安县,道路便愈发的开始不平起来,周锦鱼实在忍受不了颠簸,便只能下了马车,和刘木徒步往前走。临到进城的时候,是一片小杨树林,穿过这片杨树林便是邕安县了。马车不能穿过杨树林,只能绕路,周锦鱼便带着刘木还有两名护卫,在林子里走着。不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阵敲打之声,听动静,像是成亲之时所吹的喜乐。那喜乐吹吹打打,锣鼓喧天。方才她在城外看到有些难民,那些难民全都虚弱不堪,全身都使不上力气,她心下不忍,让刘木拿了银子给了那个村长,村长对她千恩万谢,直说她是贵人。周锦鱼并未停留,只是觉得邕安县受灾如此之重,朝廷虽然已经派人在修水坝,但已经过了数日,朝廷的赈灾银应该也已经到了的,那些人却依旧没有得到救济,一问才知道,原来不止是他们这几百人还没有拿到银子,其他村子也同是没有拿到银子。他们因为房屋损毁,驻扎在城外,还有个地方可以栖身,饿了还能挖些野菜充饥,但那些在留在县里等着朝廷赈灾银的,怕是早就熬不住了。她便以为县里的情况很是不容乐观,怎么在这个当口,还有人有闲心思来成亲呢?此时,忽然在草丛中冲出了一个男人。那男人穿着一身大红色喜袍,长得也算是端正,但头上沾着几根杂草,看起来有些狼狈。她看到周锦鱼,立刻向她冲过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一边回头看,一边口中嚷嚷着:“救命啊,公子,求你救救我。”周锦鱼不禁蹙眉,那男人磕完了头,一把抓住了她的裤脚,哀求道:“公子,求你救我,公子……”他言辞恳切,不时的回头看着,显然是一副新郎官不想娶妻,又逃婚的模样。周锦鱼挑眉看他:“你是怎么了?”新郎官急道:“公子,你有所不知,我是隔壁县的一郎中,昨日来给邕安县大户苏老爷家的女儿看病,谁知道昨日我被他们扣下,今日便要逼着我娶了那苏家小姐,我家中已有妻氏,实在不能再另娶他人,再说……。”他顿了顿,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下去,周锦鱼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示意他继续往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