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作者:叶无枝      更新:2023-06-18 10:48      字数:5109
  锦风点了头:“是,小人知道了。”锦风退下后,过了会儿,周小山端着茶水敲了门,周锦鱼坐在椅子上,道了句:“进来。”周小山捧着一杯茶送到周锦鱼手边,周锦鱼接过了茶,喝了口,被烫了舌头。她把茶杯重新搁到桌上,就听周小山道:“四公子,若是没有旁的事,小人就先下去忙了。”周锦鱼点了头:“去吧。”周小山又规矩的行了个礼,退下了。周锦鱼看着周小山的背影,一时间有些回不过神来。她记得当时刚来周家的时候,周小山其实对她很是不错,那时候她和柳氏初来乍到,虽然周家的主子们对她们娘儿俩极好,但架不住下人们对她们娘儿俩态度轻慢。但与其他下人不同的是,周小山却一直在她们娘儿俩跟前跑前跑后的,腿脚很是麻利。至于到了后来,柳氏一意孤行迁了新府,周锦鱼和周家老大周子冀被分到了东院,周小山便跟着去了东院伺候,后来周子冀没了踪影,周小山便留在了周锦鱼身边,专门开始伺候周锦鱼。从潜龙寺回来后,有一回周锦鱼全身发热,几乎全身都没了力气,意识涣散的连站都站不稳,也是周小山及时发现给她找大夫的。而她扪心自问,也没有做过任何苛待周小山的事。无论是她对周小山,还是周小山对她,其实都是有感情的。其实要说起感情,周锦鱼一向是个念旧的,她院里的丫头仆役,对方只要没有主动提出来想要调院子,她便一直留着他们,纵然有些腿脚不勤快的,她也只是口头警告两句,也向来没有具体责罚些什么。所以在得知了周小山很可能在暗处为什么人效力之后,一时之间便格外的难以接受,甚至有些难过。不过她很快又恢复过来,按照昨日赵广胜所说,距离科考只剩了七日,上回冯蔚之又说要同她在科举考场上一较高下,真当她听不出来他话里的意思呢?看似谦虚其实目空一切,蔑视一切吧?装什么装!真没劲!不过她后来又想明白了,像冯蔚之这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阔少爷,后来又被京城的公子哥们捧成了京城第一公子,想必不出意外,这辈子都会顺风顺水下去,自信也应当是与生俱来。就像周锦鱼从来不担心自己的银子有一天会花完一样,只要周家还在,庆丰年还在,那么周家的银子便永远不会有花光的一天。这是她的底气。而冯蔚之的底气,便是他那个户部尚书的爹冯伯杨,以及当朝第一权贵的外公韩禀信。周锦鱼躺在床板上,按了按眉头:“七日啊……日子还过得真快。”她说了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闭上眼开始酝酿的要睡过去。可翻来覆去了好一会儿竟然也睡不着,索性又爬了起来,翻出床底的木匣子,打了开来,拿出里面的一双耳坠子,来到铜镜前贴在自己耳朵上。对着镜子照了会儿,看着镜子里男装打扮的自己,耳朵上却比量着一副耳坠子,然后她故作小女儿姿态的翘起了兰花指,做了一个极尽矫揉造作的姿态来。她忽然把自己给激了一身鸡皮疙瘩。男装的她戴着耳坠子怎么看怎么别扭,她迅速的把耳坠子摘下来,然后迅速的又放回到了木匣子里,就像个做了什么亏心事的孩子。算了算了……周锦鱼无奈的想着:唉,还是算了吧。果然,她这辈子恐怕都要与胭脂水粉无缘了,可怜她还是个正当青春年少的黄花大闺女啊。其实造成这一切的根源,都是因为当年牛家村的那场大火,不仅烧死了她的亲人,还烧没了她身为一个女儿家的身份。自从来了京城以来,周锦鱼无时无刻不想着为当年的那场大火复仇。其实她甚至想过,以她那个不靠谱的师父传给她的那一身深厚的内力,若是她能舍得一身剐,不怕死的话,兴许也能拼一次,说不定也能把那仇人给杀了。可是她总觉得,当年牛家村那场大火枉死了她那么些亲人,如今她和柳氏改名换姓在躲了那么些年,委屈了那么些年,而那人却戴着伪善的面具风光了那么些年,若是不让他身败名裂,周锦鱼总觉得不甘心。可她在心中激起了仇恨怒火的同时,又觉得有些迷惘。之前她以为,只要做了官,便可以同那人一争。可后来她便想清楚了,即使是做了官,她同那人的身份也是相差太过悬殊,一时半会儿怕也是报不了仇,最主要的是,她手头上的那块腰牌,根本就不足以成为证据。认识了老孙头之后,在老孙头的提点之下,她就更明白了这一点。老孙头告诉她,若是她想复仇,那便只能不停的往上爬,只有大权在握、位极人臣的那一天,她才具有绝对的话语权,才能可以随心所欲的复仇,因此老孙头头年建议她去考状元,她便真的去了。她当时便问老孙头:“孙叔,我从未接触过官场,对那其中的门道也是一窍不通,我只怕……”老孙头眯着眼道:“放心,老头子我会为你铺好路的。”第87章 [八十七][八十七]周锦鱼说不清她自个儿是怎么又病的,只觉得一到了夜里,她身上忽然冷一阵,热一阵,难受的紧,起来喝了水也不好用。她以往身上发热的时候,若是在夜里,通常不会起来开始嚷嚷着自己难受,通常是能忍就忍过去了。可这回她说什么都忍不下去了,想要起来到外面去喊人,但她的身体却开始不受大脑的控制,最终一下倒了下去,失去了意识。就像是一个从高处坠落的人忽然坠入了一片云端,梦境也开始变得光怪陆离起来。她这次的梦境,同往常比起来显然要清晰许多。同以往一样的是,这回她梦里的人,她还是看不清他们的脸。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像是又回到了那片大草原上,微风拂面,蓝天白云。在这场半真半假的梦境里,所以的百姓们都在忙碌着自己手头上的事,但当周锦鱼走进了远处正在忙碌着的那些人,想看清他们的脸的时候,那些人又忽然不见了。有人在远处说话,她走过去,那些人瞬间不见了。她试了好些次,但每当她就要走近的时候,原本鲜活的人总会消失不见。于是她只能顺着草地继续往前走,她走到了不远处前方的,那正在牧羊的一家三口面前。此时,这一家三口的面容,她竟然能看清洗了。她能看到那个脸上被太阳照的微红的汉子的脸,也能看到女主人脸上那温和的笑,还能看到那个穿白羊毛皮裙的姑娘正娇羞的对着她笑。周锦鱼张了张嘴,想要问他们:你们是什么人?可她却是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而那一家三口依旧是机械的向她笑着的。但还没一会儿,忽然来了一对人马,看样子是训练有素的军队,有些像是草原上的兵马,身上穿着也是以野兽皮毛为主,只是肩上和腿上绑着铁质的铠甲。那队人马二话不说,直接吓了马来,把这一家三口给砍了头,腥红的鲜血染红了周锦鱼脚下的绿草地。她原本在那把刀砍向一家三口的时候想要出手阻止,然而她伸出了手,却并没有阻挡住那把刀,反而自己就像个旁观者,并不能对这里的事情做出丝毫的改变。周锦鱼忽然觉得难过极了,她并不想看到鲜血,也不想见到有人死,她在梦里哭着,喊着,但是依旧却发不出半点声音来。耳边回荡着的,是那几个杀人凶手的狰狞笑声。那些人骑着马,围着周锦鱼打着圈开始转,他们一边狞笑着一边喊:“总算抓着了,走,带回去给亲王领功去!”她大声喊着,想躲开他们,却无济于事。这场梦,格外的真实,她被惊醒的时候正被那领头的给抓住了拋上了马去,她正大叫着,终于拼命的睁开了眼,总算醒了过来。梦境中零零散散的片段她已经无从考据,如今她只觉得自己头疼的利害,身上又开始害冷,这场莫名其妙的病像以往那样,从来不打一声招呼就忽然来折磨她。但这次,似乎是挺不过去了。索性破罐子破摔的又闭眼睡了过去,她这一睡可不知道睡了多久,她只知道自己睁眼的时候,小包子跟小包子娘全都在她跟前,而柳氏也在椅子边上站着,正在跟大夫说着什么话。小包子是第一个见到她醒来的,在见到她的那一刻,小包子两只小眼睛仿佛能瞬间放出光来,小爪子直接一下就抓住了周锦鱼的袖子,眼巴巴的看着周锦鱼。若不是他不会说话,周锦鱼觉得此时的小包子估计能直接开心的大喊大叫着跳起来。周锦鱼摸了摸小包子的头,小包子立刻听话的在她手心里蹭了蹭,周锦鱼眯着眼笑道:“乖~”魏华年显然也发现周锦鱼已经醒了,她已经敛去了原本脸上担忧的神色,转瞬之间已然是一派淡定的面容。只是,她见周锦鱼不去看魏璟睿眼巴巴的小眼神,反而是十分期待的看向她来……于是,原本并不打算开口的她终于微微蹙了下眉头,问周锦鱼道:“身子可好些了?”周锦鱼“唔”了一声,叹了口气做出委屈巴巴的样子道:“老毛病了,小时候烧了那么多次都没烧死……”说到这里,她故意一顿,歪着头去看魏华年,果真就看到魏华年神色一凛,瞬间眉目间多了丝担心的神色向她看过来。这下,周锦鱼满意了。继续道:“不过,就是老毛病了,你别担心。我现在好多了,已经不头疼了,身上也不害冷了。”魏华年顿了顿,问她:“什么老毛病了?”周锦鱼回道:“我身子打小便是这样,估计是小时候身上落下的病根。总是莫名其妙的就开始高烧不退,我都要怀疑自己身体里面是不是被人下了毒……哈哈哈。”周锦鱼说完,十分夸张的故意笑了几声,可她见魏华年依旧是一副严肃的样子打量她,于是她咧着的嘴角终于再也笑不出来了,最后只剩了尴尬。柳氏那边送完了大夫,这才来得及关注已经清醒过来的周锦鱼,周锦鱼在方才看到柳氏的那一刻,心中有些酸涩的苦意。这个女人,终于肯关心她一次了,那种能看得见的,真正的关心。这次,她真的看到了。柳氏走过来,摸了摸她的头:“果真是不烧了,你都不知道这几日把你奶奶急成了什么样儿,她日夜不休的说要守着你,如今刚被劝着睡下,过会儿你能下床了,去你奶奶那里磕个头请个安。”周锦鱼连声应道:“是,儿子记下了。”她忽然又愣道:“等会儿,娘,我这回昏迷了好几日么?今日是初几?”柳氏立刻明白过来,没好气的嗔了她一眼,怒道:“昏了两日,这是第三日,放心,耽误不了你的事。”柳氏这里指的,自然是她考春试科举的事儿。周锦鱼这才放心的点了头,她以为自己一觉醒来已经是七日后呢,若是真的误了科举,怕是又要等上一年。这一年其实她是能等得,但她就怕老孙头又骂她不争气,一想到老孙头那冰冷的眼神外加蔑视的嘲笑,周锦鱼便瞬间打了个哆嗦。柳氏回到桌边,顺手拿起了桌上的药来,就要出门去,临走前嘱咐周锦鱼一定要去跟周老太太报一声平安,又侧身对魏华年笑道:“沅小姐,不知道方不方便,我有话要同你说。”魏华年先是微怔,随即点了头:“好。”周锦鱼不满的插话道:“你们要说什么话,还不能当着我的面说的。”周锦鱼开始耍赖:“不行,你们不许出去,就在这里说!”柳氏瞪她一眼:“我们女人家说体己话,你一个男人插什么嘴。”周锦鱼一愣,这话倒是把她给堵住了,可是,小包子娘知道她是个女子,而柳氏自然不必说,但柳氏却并不知道她已经对小包子娘给交了底,所以才故意拿这话来堵她。周锦鱼心下郁闷,无奈道:“你们到底要说什么呀,快告诉我。”柳氏和魏华年对视一眼,但笑不语。周锦鱼还没反应过来,柳氏和魏华年已经一前一后出了门去。周锦鱼看着那出去的两人,十分无奈的叹了口气,只能对着小包子道:“我说小包子……”小包子抬起头来,满怀期望的看着周锦鱼,以为周锦鱼要跟他说什么紧要的话。就听周锦鱼果真是十分殷切的看着他,询问道:“在为师生病的这些天里,你可有好好念书么?”小包子:“……”周锦鱼就看到小包子的一张小脸瞬间垮了下来,原本看向她的两颗水汪汪的小眼睛也不再像星星般那么亮了,甚至有些哀怨。周锦鱼挑眉问他:“那有认真吃东西么?”这下小包子眼中瞬间有光彩了,甚至还十分用力的点点头。周锦鱼从床上坐起来,后背倚靠在后墙上,眯着眼看着小包子,点了下头:“乖~”小包子似乎格外喜欢她夸赞他,又主动的把小脑袋凑到她的手边,希望周锦鱼能摸一下他聪明的小脑瓜。周锦鱼自然应允,十分不客气的在他的小脑门上摸了一把,就像撸小王爷孙皓家的小奶狗一样。过了没一会儿,魏华年回来了。周锦鱼见她进来,便立马问道:“小包子娘,快告诉我,我娘她都跟你说什么了?”魏华年走近了她,周锦鱼便看到魏华年的眼角染了丝似笑非笑的意思,甚至一双美目流转间向她看过来,魏华年挑了眉问她:“真想知道?”周锦鱼用力的点了下头:“当然想啊!”不知道为什么,周锦鱼看了小包子娘这眼神,怎么忽然有了丝不好的预感。魏华年神色保持不变,轻轻笑着看着周锦鱼道:“方才夫人问我,愿不愿意嫁给你。”“什么?”周锦鱼闻言,整个人忽然张大了嘴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但是此时反观魏华年,倒反而是一派的从容淡定。不过,话说回来……周锦鱼想着,柳氏竟然也能问出这种话来么?不不不……听着不像。周锦鱼对此表示严重怀疑。此时,就听着魏华年问道:“你就不好奇,我是怎么回答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