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航呼出口气，反手扯了扯衣服。他以前播再久都没有像现在一样紧张，很怕自己一个表情惹得大家不快，会不由自主的去在意，时间一久就会觉得有些累。他起身把摄像头往下按了点，停在了能看见键盘的位置。“接下来还是游戏，我们这儿两个人，再带两个。”余航在微信上找到之前加的男粉丝，发了条消息过去，“之前加的男粉算一个，然后要来的点一下右下角的加入，欢姐帮忙抽一个。”叶启军在隔壁电脑登上游戏，抬手点了点余航一直在震动的手机。消息还是302的，段小江用行动证明了，他的假期是真的很闲。刚好男粉发了在上钢琴课来不了的消息，他千万个不愿意但还是同意了段小江要一起玩的要求。不过也托他的福，活跃了直播间的气氛。露脸的第一场直播，他播到了凌晨两点多，带了七个粉丝，其中只有两个技术能看的，就这两个里还有一个是男的。关了直播间后，余航缩到宽大的沙发椅里，伸手拿过烟盒，抽出一支点上，又给了叶启军一支。他抬手挥开聚在眼前的烟雾，点着鼠标看了后台的礼物情况。比往常多出几倍，这脸卖的值。叶启军关了电脑起身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道：“你还去医院吗？”“嗯。”余航眯着眼点了点头，“今晚上谢了，这事儿也别跟洛肖说，我怕他又念我。”叶启军看着他叹了口气：“至于这么累吗，我这儿不是还有钱吗，再不济季文杰也有啊！”“这哪儿一样。”余航意有所指的笑了笑，也不解释。他站起身把烟按熄，又喝了口水漱了漱口，揉着手腕往外走，“再说我还要买电脑，不说配置要多好，但总是要花钱的，洛肖的住院费，出院后康复治疗也要钱，刘洋说可以不去，但是安全起见，我还是觉得去康复中心稳一点。”“你也没出师，挣点钱又要投资到木头里。”余航拉开门，跟叶启军一起往外走，“我这个不一样，就是卖卖脸，开开嗓，博大家开心，你们做手艺比我辛苦多了。”下了楼后，叶启军沉默着在余航肩上拍了拍：“我替洛肖谢谢你。”“别谢。”余航倒退着往医院方向走，“真要谢我就帮我追洛肖。”叶启军脸一变，跨上小电瓶走了，骑到他旁边时还语重心长的说了句：“除了这事，其他都行，我也不能卖兄弟不是。”他以前只是怀疑他俩有什么，结果真证实了余航对洛肖‘心怀不轨’这件事，他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况且人对洛肖又是真的挺好。余航看着他骑走的背影笑弯了腰。笑过之后，他又裹紧外套跑进了住院部。还有一件事他没有说，但是叶启军肯定能猜到。康复训练不是一两天就能做完的，训练期间还要克服心理障碍，他不觉得洛肖会拿得出时间或者分出精力去做木雕，他也不赞同洛肖挤这个时间去做。腿是一辈子的，钱还可以再挣，到时候洛肖要是硬要做木雕的话，就这样反驳他吧。到楼层时，季文杰已经走了，只有石队长还坐在病房门口。余航放轻脚步走过去坐到他旁边：“谢了啊，石队。”石城哼笑一声：“不叫叔叔就行，也没大你们几岁。”“还记着呢！”余航头靠到墙上笑了笑，“回去休息吧，之后还得麻烦你。”“没事。”石城摇了摇头，“这伤也有我们的责任，不仅没保护好重要人物，还加重了伤害。”余航沉默了会儿，这是事实，但也确实是突发意外。石城见他没说话，又道：“晚上医生来过，把牵引取了，可能是放脚不怎么舒服，冰敷了一下，痛到十一二点才睡着，你明早再给他擦汗吧，一会儿醒了又睡不着。”余航指尖颤了颤，点了点头，“我知道了。”石城偏着头看了眼他的表情，后又收回目光，提起嘴角勉强笑了笑，“那我走了，明天再来。”“嗯，谢了。”余航再次说了句谢。石城摆摆手，晃悠着朝楼梯间走去，没坐电梯。余航在门外又坐了会儿，等值班护士开始打第二个盹儿时他才轻手轻脚起身，去公共厕所间放水洗了把脸，简单漱了个口，洗完出来后冷的他一阵发抖。病房里灯已经关了，余航屏着呼吸躺到折叠床上，等眼睛适应了黑暗之后才看向床上的洛肖，睡是睡着了，就是眉头皱着，手搭在腿上，看样子也睡得不怎么踏实。余航手搭在病床边上，没敢动，怕把人惊醒。洛肖是第二天早上才看见余航的，一睁眼就看见他搭在床上的手。他撑起上半身把手给他放回去，就这样也没把人动醒，他都怀疑这是不是把人叫回学校做体力活了。“......下地时间不能超过十分钟，总之你记住就行。”余航迷迷糊糊间就只听见了这一句，听声音像是医生。医生？余航猛然惊醒，翻坐起身，把病床前站着的一群医生都给吓了一跳。洛肖回过头看着他：“做梦激动了？”余航愣了愣，抬手抹了把脸：“睡迷糊了，查房呢？”他穿上鞋下床，看向主治医生：“今天要做些什么吗？”孙医生伸手抬了下眼镜，又重复了一遍：“今天就是简单的抬腿训练，动动脚趾，下床上厕所的话，尽量别超过十分钟。”“好，谢谢医生。”余航看着一群查房的医生出了病房后才拿着盆子去接热水。洛肖昨晚上就没有擦澡，这会儿身上黏糊糊的不怎么舒服。余航回来的时候他已经把裤子脱到了膝盖处。出乎意料的，两人在擦澡这件事上在第一次就表现得很默契。余航拧了一把毛巾递给他，趁他擦上半身的时候，就走到后面去帮他把裤子换了。因为腿上有石膏，季文杰给他拿的裤子都是很宽松的运动裤。余航把裤子给他穿到膝盖，洛肖又把毛巾递给他，然后把裤子提上去。擦了澡换了衣服，洛肖才觉得要舒服点，不过脚也开始痛了起来。“这才手术第二天，就要开始训练了？”余航把漱口水递给他，问道。“嗯。”洛肖咬着牙费劲的抬着腿，抬起来再保持几秒，不过最多抬两次，又出了一身汗。余航站在一旁皱着眉看，虽然知道这训练他帮不上什么忙，但只看着还是会觉得烦躁。第一组训练做完后，洛肖彻底的倒在床上不想动了，余航沉默的上前又帮他换了件t恤，顺便把之前换下来的都装进盆里拿去洗手间过下水。等他回去的时候，洛肖已经在护士的搀扶下去了一趟厕所了，然后又是挂点滴。他擦了擦手，从袋子里翻出衣架，端着衣服去走廊尽头的晾衣处晾上。洛肖看着滴管里的液体发呆，等余航回来了他才问道：“你昨晚什么时候过来的？”“两点多三点吧。”余航眯着眼想了想，大概是这个时间，“导员让整理资料，还有国庆后的迎新晚会排练，有节目的都去了。”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余航编起瞎话脸也不红了。洛肖点点头：“你有节目？”“有啊。”余航坐到床边打了个哈欠，“独唱，备了三首歌，还不知道选哪一首。”“可惜了，看不了现场。”洛肖看了眼裹着的腿。“那有什么关系。”余航摸了摸肚子，季文杰带的早饭怎么还没到，“到时候我让302其他三个录个视频，发给你看。”“行。”洛肖看了眼他眼底的黑眼圈，“你要不再补会儿瞌睡？”“等季文杰来了再睡。”余航撑着眼皮看着液体，生怕睡过去输液管里进了空气。洛肖靠在床上愣着神，周翔的事余航还没跟他说，他打算问季文杰的事也没问，手里的单子还没转给叶启军。这一出事，还真是打乱了所有计划。最有意思的是脚残着，他还想去看商大的迎新晚会。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凑热闹了？第61章今天是余航小长假的最后一天，也是隔壁刘洋出院的日子，他本来早两天就该出院了，但是拆线后伤口有些发炎，就又多住了两天。来帮他收拾东西办理出院的是他同事，洛肖住院这些天没看到过他的家人，但他也没多问，只是简单说了句恭喜出院早日康复。季文杰今天休假，早上十点就来了医院，不过就只有他一人。“周翔呢？”洛肖往他身后看了眼。这几天他都是等孙老头关了院门才来的，今天来得这么早，洛肖还以为他带了周翔。“孙爷爷去吃喜宴，把他带去了。”季文杰把挡帘拉开，坐到了之前刘洋睡的床上，床单都换了，不知道下一个病人什么时候入住。“你怎么没跟着去？”洛肖问。“我去干嘛？”季文杰说，“周翔是去给孙爷爷装孙子的，我去装谁，装周翔的爹？”“操？”洛肖惊讶他的脸皮竟然如此之厚，“你也可以装孙子啊，就比人家大四五岁还充爹？”“不去，脸皮不够厚。”季文杰翘着腿晃了几下。余航想了一下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季文杰能在三个人面前不穿衣服就往人身上抱，这还真不是脸皮薄的人能干出来的事。洛肖冲他竖了个中指，转头问余航：“那天周翔到底跟你说了什么？你这见天儿去学校，我也没来得及问。”余航提着保温桶愣在原地：“我没跟你说吗？我怎么记得说过啊！”“你是不是熬夜熬出幻觉了？”洛肖皱眉看着他，抬手指了指病房门，“六楼好像是精神科，你要不去看看？”“那可能是记错了。”余航挠了挠下巴，“我先去给你打饭，一会儿回来说。”不过话是这么说，等余航吃了饭再一次被所谓的导师叫走后，洛肖觉得这完全在自己意料之中。季文杰帮他把桌上的碗收好，随手扔了个苹果给他。“洗过吗？”洛肖用手擦了擦。“没洗。”季文杰伸手拿过苹果往外走，“又毒不死你，那么讲究。”三人间的病房突然就只剩他一个了，还真是安静的让人觉得很舒服。如果不用做训练的话，那可能会更好。洛肖咬着牙重复之前的动作，现在痛得是没那么厉害了，但就是很酸很麻，整套做下来右腿也没什么特殊的感觉，经常会让他觉得，这么训练到底有没有用，就像是多此一举折磨自己。“但你要是什么都不做，可能以后就真得杵拐杖坐轮椅了。”洛肖擦着汗突然就想起余航一本正经说他的话，跟个小老头儿似的，他当时不过就是开个玩笑说不想练了，他还当真了。季文杰站在窗前，透过树顶的缝隙能看到医院斜对面的一整排墙绘。“周翔是怎么回事？”洛肖咬着苹果看着季文杰的侧脸，“你应该知道吧？”“嗯，基本都知道了。”季文杰坐到余航睡的折叠床上，在口袋里翻了个苹果出来，不擦也不洗直接上口咬。把周翔说的话组织一下再说出来，故事并不长，就吃一个苹果的时间。“...他说开车的确实是韩文旭，但是在车子冲到崖下不久就被一个肩上有纹身的人带走了，他有听到韩文旭叫那人舅舅。”洛肖听完之后在心里消化了一下，问道：“为什么警察不信他说的话？”季文杰把苹果核扔到垃圾桶里：“因为现场没有第四个人的痕迹。”说完又道：“而且韩文旭有不在场证明。”洛肖抬起手臂搭在眼睛上：“我们为什么会被卷入这些事里？”季文杰看着他笑了笑：“或许是你们没放弃已经快自我放弃的周翔，也或许是你们这个举动让韩文旭他们害怕了，害怕当年的事被撕开。”“什么你们我们的，不是还有你吗。”洛肖放下手，“所以现在石队长他们在找韩文旭那个舅舅？”“嗯，具体查到什么地方了我们都不知道，你就好好把腿脚养好就行了。”季文杰看了眼他被包起来的小腿。洛肖摇了摇头，“如果邹婷一直被瞒着的话，那真的太可怜了。”“可怜的何止她一个。”季文杰说，“自从这事发生后，周翔就被他爸爸骂了出去，高三读书就住校，放假班主任就把他带回去，这么两年多，他都只看过他妈妈一次。”“你说邹婷可怜，倒不怎么见得，韩文旭这么一年多是怎么对周翔的，她不可能不知道，就是借着心里的气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洛肖觉得自己胸口有些发闷，最可怜的应该是周翔了吧，他明明可以有更好的人生，明明可以在一个很温馨的家庭里快乐的长大，继续其他人嘴里的别人家孩子的生活。季文杰站起身把瓶子里的液体放下来，像是在对洛肖说，又像是自言自语：“事情还没调查清楚，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会选择相信周翔的话，但我就这么盲目的相信了，盲目地想拉他一把。”洛肖耸了耸肩，心想谁不是呢。病房里一时间又安静了下来，洛肖终于问出了这些天一直让他困扰的问题。关于余航的。季文杰边听他说，边去把病房门关上了。洛肖说的不慢，但很容易就能理解。季文杰听着觉得很想笑，几年没见，洛肖变得比小时候更沉稳了，但也更有意思了。“他亲你你都不会躲的吗？”季文杰坐到他病床上，双手撑在洛肖身旁，身子向前倾了点，不过在嘴快碰上洛肖脸的时候，他条件反射地躲开了。“看吧，就像这样。”季文杰笑着站起身，靠到窗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