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作者:江甯      更新:2023-06-18 05:44      字数:4823
  “阿斐,休得无礼,还不快退下。”季康严肃道。季斐就怕季康瞪他,眼下也没了气焰,扁扁嘴,乖觉退下了。阿清看了一会儿,这才恍悟,原来在季斐心里,只要把那薛清小将跟自己作比对,就是对他的侮辱啊。他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脸蛋儿:“我真有那么差劲儿?”“你很好。”阿清没想到顾衍居然会回答。“少将军,咱俩小声说话别人又听不见,你这会儿不用再演了,会让我误会的。”“误会什么?”“误会你……误会你看上我了呗。毕竟我花容月貌,姿色天成。”顾衍笑容清浅:“谁说,是误会呢。”“啊?”没等来顾衍继续解释,阿清自顾嘟囔了一句,吃瓜子仁儿去了。只是上首位两道愤恨的目光,让他有些食不知味。不用看,就知道是嘉仪长公主,和那位见了自己就跟见了鬼似的河阳公主。当然,还有几道探究的视线,按座次来看,是德贤二位贵妃,再往下便是淑妃,七皇子李穆的生母。还有一道若有似无的视线,来自南唐公主。这位公主倒是有意思了,一言不发,倒是让侍卫大出风头。甚至一来就在如意楼与季,明两家少爷大打出手。不像和亲,倒是来滋事一般。都说这位清河公主爱慕顾少将军多年,思之如狂。可怎么瞧着,这眼神表达不到位啊。还不等阿清去探究什么,便听一声高呼。一众大臣皆跪地参拜。是梁帝与皇后到了。阿清悄悄抬眼,看见一道明黄从眼前飘过,泰山压于顶般的气势,也从头顶倏然拂过。果真帝王威仪。成康帝年过五旬,也算是圣明君主。大梁在他治下,日渐繁华,百姓和乐。“众卿平身。”成康帝身边坐着皇后。到底六宫之主,身上气度雍容,饶是正当势的德贵妃,比起皇后来,仍是略逊一筹。成康帝与皇后伉俪情深,即便太子被废,这后位依旧稳固,没人能动摇半分。这样,也给了一干老臣一个讯号。废太子,或许还没到绝路。李肃被幽禁在止云宫,今日这等盛况,他是不便出现的。按照惯例,自有礼部大臣表奏一番,再有成康帝说些场面话,各国使臣略表心意,呈上贺礼。而至于一些国事往来,宴席过后,自有各部官员与各国使臣详谈。酒宴过半,殿中气氛也热络了起来。能在这里坐着的,哪个不是各国的精英。大家早就知道清河公主此行目的便是与顾少将军和亲,只剩捅破这层窗户纸罢了。但如今少将军却公然将男宠带入大殿,这不是把清河公主的面子踩在脚底了么。“这,小王虽第一次来中原,可也知道,如此盛事,朝中官员可携家眷前来为皇帝贺寿。只是……顾少将军身边那位贵公子……”沙倭国王子高乔意味不明的笑了笑,欲言又止。有人乐意当这出头鸟,大家自然乐得附和,尤其朝中二皇子六皇子一派的人,恨不得看着顾家颜面扫地。嘉仪在见到阿清的时候,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出,果然,这妖孽就是成心来给他们将军府抹黑的。正待嘉仪措辞准备将此事圆过去时,顾衍开口了。“谁说这位公子不是本将军的家眷呢。”话音落,整个漪澜殿的人安静如鸡。就连阿清也楞在当场。好半响,他才回过神儿来,扯了扯顾衍的袖子:“少将军,你不是说,就算占个名分也不行的嘛,怎么就,怎么就成了家眷了。”“此一时彼一时,你安心受着便是。”阿清已经感受到了身边顾亭投射来的愤怒眼神,他往顾衍身后躲了躲。“完蛋,又被这憨货给盯上了。”“这这这,这简直荒谬,男子怎可,怎可……”底下大臣坐不住了。“男子又如何?既两情相悦,何论男女?”“哈哈哈,少将军说的对啊,小王佩服少将军勇气!”耶律则笑看了眼北苍国年轻的御史,意思不言而喻。阿清将脑袋缩在顾衍身后,像个鹌鹑。这人不按话本子演啊,他要怎么接,难不成真的给他当家眷?阿清抽空偷瞄了眼成康帝,从他身上却看不出一丝情绪,仿佛殿中争论的事情,于他而言,不过一出闹剧。只要他圣旨一下,不管顾衍愿意不愿意,他都得娶清河公主。而至于顾衍拂了清河公主的面子,凭大梁如此强国,只需稍稍说些好话,多拿些补偿,南唐必然不会追究什么。若真如此,他们俩演的这出戏,岂不是个笑话。“我说少将军,你这计策,怕是要落空了啊,圣上根本不接茬啊。”“不到最后一刻,胜负尚未可知。”“本公主原本是属意少将军的,如今见少将军与这位公子感情甚笃,倒不好横刀夺爱了。”清河公主突然开口,又引发了一阵骚乱。于众使臣来说,这不过是段风流韵事。可清河公主这般拒绝的话一出口,对于大梁朝廷来说,便是一场利益的博弈。原本盛传今上欲将清河公主许配给顾少将军,一旦顾府得了南唐支持,凭借长公主与皇后的关系,废太子东山再起,也不是不可能。是以,二皇子六皇子一派联手将顾衍宠幸男宠一事极力渲染,人尽皆知。如今清河公主言明退出,他们目的达成,战火自然就转移到了二皇子与六皇子两派。当然,二皇子有明家兵权支持,若再得南唐公主,其势头太盛,今上不会允许二皇子坐大。那么和亲最合适的人选,自然就落到六皇子和七皇子头上了。但二皇子也未必就这么认输。阿清听了几耳朵,低声对顾衍说道:“清河公主这么轻易就放弃了?难道不是应该打死不服输,要与我各种比试,争夺少将军宠爱嘛?”“实在不行,用公主之权压着我呗,毕竟我不过是个小厮上位,地位低下,可比不得高高在上的公主。”“再不济,长公主可是十分看好清河公主的,她们婆媳一联合,我也肯定败北啊。”对于阿清这些废话,顾衍只轻飘飘的回了句:“以后少看些话本子。”阿清挠挠头,瞟了眼成康帝,又道:“我是真有些看不懂了,清河公主怪怪的,皇帝也怪怪的。”顾衍嘴角上扬,抓起一把瓜子放到了阿清衣兜里,道:“慢慢看,这可是一出大戏啊。”顾衍的话让阿清更是懵了,之后的宫廷表演,他看的索然无味。只觉得宫里的事儿一团乱麻似的,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意,可每个人的笑意都不达眼底。不过虚与委蛇,各取所需。“瞧,这满大殿的人啊,都是演戏的一把好手呢。”阿清只觉一阵烦闷,这些人吵的他头痛。便悄悄退出大殿,往后边儿小花园去消遣消遣。于宫里的路不熟,他倒也没走远,只在河边站了会儿。约莫宴会快要结束了,才起身往回走,迎面撞上了一个人,险些将他撞到河里去。那人连忙赔礼:“小僧,小僧不是有意的。”阿清踉跄了两步,道:“下次注意些,幸好是撞到我了,若是真的冲撞了什么贵人,你这脑袋可就保不住了。”“是是是,多谢施主。”“诶,你是和尚?护国寺的?”听顾衍说,护国寺的僧人们都在泰和殿为皇帝祈福,这和尚怎么冒冒失失的出现在这里?“是,小僧在为皇帝诵经祈福,中途有些,嗯,坏了肚子,奈何迷了路,不小心冲撞了施主,真是抱歉。”“哦,这样啊。那你下次小心些,宫里的路错综复杂,走错一条,可就要多走好些冤枉路呢。”“多谢施主提醒。”阿清一边为自己的善举感慨,一边往漪澜殿走。及至阿清落座,顾衍眉头微蹙:“你去哪儿了?身上什么味道?”“味道?”阿清低头闻了闻,果然有些清淡的檀香味,这人鼻子也真好使。于是便将偶遇和尚的事儿说了。顾衍闻言,眉头锁的更深了。“泰和殿在皇宫最北端,距此很远,就算走错路,也不至于走到前殿来。再者,就算是内急出恭,泰和殿又不是没有地方,缘何跑出这么远来。”“呀,你这么说,倒还真是奇了。那和尚看起来慌慌张张的,也不知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我还真是太善良了,就应该将他按住仔细审问一番。”“好了,护国寺的事儿自有今上定夺,眼下也没发生什么事儿,暂且不提罢。”“噢噢,行吧。”阿清说着,又抓了一把瓜子儿。☆、第 15 章今日的宴会,说到底也是索然无味的。照话本子里讲的,这宴会啊,必然要出现些什么劲爆的事儿才算完整。只是,如今时候不早了,宴会也差不多该结束了,还是什么事儿都没有。阿清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膝盖,无聊的打了个哈欠,好想回去睡觉啊。就在这时,只见一个老太监神色肃然的走到成康帝身边耳语了几句,便见成康帝脸色剧变,瞬间又恢复如常。李总管知事情不对,宣布散了宴席。众人也道天色已晚,宴席也该到了结束的时候了,倒也没多想,依次退出。倒是阿清多看了两眼,心中有所怀疑。只是宫里的事儿,他也管不着,便拉着顾衍往外走。这时,那老太监又来了。“少将军,圣上有请,还有,您身边这位公子。”阿清诧异了一下,心道,难道这老皇帝要秋后算账。他战战兢兢的抓着顾衍的手,小声嘟囔道:“少将军,我可都是为了你啊,你可不能把我推出去挡雷啊。”顾衍的手一顿:“不会,永远不会。”他说的严肃认真,又像是在承诺什么。阿清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见他面色如常,又觉自己是多想了。他们只是在演戏而已。等到了承德殿,阿清觉得自己果真想多了。除了少将军和自己,几位皇子也都在,还有护国寺的方丈并几位小和尚。老皇帝也不是秋后算账,而是,真的出事儿了。“老天,这是出人命啦!”阿清躲在顾衍身后,探头瞧了眼。“还是个和尚。”再仔细一瞧,还是个认识的和尚。“少将军,我先前碰到的那个和尚,就是这位。”这话音刚落,便听一个小太监指着阿清道:“奴才当时远远瞧着,净安师父就是和这位公子在说话,好像是净安师父冲撞了这位公子……”阿清本想缩着看热闹,这瓜子还没掏出来呢,事儿就摊在他脑袋上了。“别怕,有我在。”顾衍安抚道。成康帝的目光此时也落到了阿清身上,帝王的凝视,让阿清瘦弱的小身板猛的一震。“说说看。”成康帝凝视他许久,这才缓缓开了口。阿清连忙跪下,道:“草民当时在河边赏花赏月赏风景,这位净安师父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差点儿将草民怼到河里去。幸好草民下盘稳,堪堪收势,若不然,早就成了落汤鸡了。”“净安师父也知冲撞了草民,还给草民道了歉。说他是内急,又走错了路,误打误撞走到小花园去的。草民还说,要净安师父仔细些,宫里的路复杂,若走错一条,可就绕不回来了。净安师父还与草民道谢来着。”“嗯,就是这样,没有要补充的了。”阿清说完,点了点头。成康帝又凝视他半响,不说话。阿清被他盯得头皮发麻,他也没说错啊。“哦,草民当时还感慨了一句,似我这般心善之人,真是少见啊。”扑哧……有人没忍住,笑出了声。“父皇您瞧,就让他解释下案发现场,他倒好,跟说书似的,赏花赏月赏风景,还自夸心善,可真皮。”李穆说完话,见没人应和,反倒是成康帝瞪了他一眼。“就你话多。”李穆缩了缩脑袋,退到一边儿不说话了。也是,护国寺方丈的小徒死了,他还有心思笑,是不是傻。阿清腹诽道。“你知不知道,净安师父就是死在小花园里。”成康帝问道。“这……草民不知。”“皇上,奴才有话要禀。”还是刚才那个指认阿清的小太监。“说。”“这位公子与净安师父有些推搡,奴才是瞧见了的。在公子走后,净安师父就突然倒地不醒人事了。奴才也看的清清楚楚,除公子外,净安师父再没接触过其他人了。”阿清蹙眉道:“你这小管事,隔的那么远,如何听见我与净安师父说了些什么?再说,哪里有什么推搡,你怕是看花眼了吧。信口雌黄,可不是好习惯哦。”“还有还有,我且问你,是不是你发现的净安师父的尸体?”“是。”“那不就结了,若说最后一个见到净安师父的人,是你才对。谁能保证,你没做什么手脚呢。”“这,皇上明鉴,奴才那时与御膳房的小德子在一处,他可以证明奴才没有说谎。”小德子上前回话,与那小太监说的如出一辙。“皇上,就算是净安师父死前见到过阿思,可这两人又未曾谋面,阿思没有作案动机。”顾衍说道。成康帝点了点头。阿清此时也明白了,这是故意往他身上泼脏水。但正如顾衍所说,他没有作案动机,就算是与净安师父起了争执,也不至于去杀人,这动机立不住脚。而此时,仵作也验完了净安师父的尸体。“禀皇上,臣仔仔细细验了很多遍,净安师父该是突发心疾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