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作者:宋幽晚      更新:2023-06-18 03:21      字数:4990
  穆倾容像突然失了全身力气般,往身侧一歪,嘴角也溢出血来,耿封尘一弯腰,将人横抱而起。穆倾容虚弱道:你身上还有伤,就不要耿封尘道:皮外伤,不碍事。看着穆倾容这一身剑伤,连衣服都被染成了红色,不由得心里一痛,又带着些焦急抱着人往外疾步而去。追灵宫外,张彦鹤早已等了许久,见二人出来,立刻上前道:都没事吧?小穆儿你你的噬心蛊说完,赶紧摸上穆倾容的脉搏。张彦鹤惊讶道:没没发作?穆倾容淡淡点了点头,道:师伯就是担心这个才不进去的么?张彦鹤道:我是怕一进去就见到你的穆倾容淡淡一笑,道:回去吧张彦鹤点头,走了几步,又折回来,又再次诊了脉,穆倾容此刻倒使不出力气来挣脱,只好无力道:师伯,我们先回去,好么?张彦鹤缓缓放下手,一张脸瞬间惨白,瞬也不瞬盯着穆倾容看。耿封尘心里一惊,道:怎么了?容儿可是有什么问题,是不是伤得太重穆倾容扯出一抹笑来,道:好在没伤到要害,虽然重,回药林谷慢慢治吧,总有一天会好的。张彦鹤依旧死盯着人看,一双眼睛里阴郁的有些可怕。耿封尘又不放心的看着张彦鹤,急道:是真的么?张师伯,您说句话穆倾容带着些哀求看了看张彦鹤,张彦鹤沉默了许久,才叹了口气,不轻不重的嗯了一声。一行人在沥州地界处汇合着一同回了药林谷,穆倾容伤口到处都是,但好在并没伤到筋骨,耿封尘这才微微放了心。耿封尘端着药碗进来时,穆倾容正坐在窗前发愣,见了来人,展颜一笑道:阿尘。耿封尘应了一声,道:师伯熬的药,趁热喝了。穆倾容接过来,一口气喝了。耿封尘皱着眉,不放心道:师伯看上去很生气,又很难过,问他,他又不说,你你没什么事瞒着我吧?我这心里,总是很不踏实穆倾容凑近身去,在那人还没反应过来前,微微一抬头,轻轻吻上了耿封尘的双唇。耿封尘一愣,心里像被灌了几大桶蜜似的,又甜蜜又沉重。穆倾容缓缓放开耿封尘,笑道:药太苦,分你一点。耿封尘也笑了笑,道:你可以多分一点。穆倾容笑容更深,又凑了上去。耿封尘受宠若惊,又还是不放心道:容儿你你怎么了?穆倾容轻声道:阿尘,我放下了,你还肯要我么?耿封尘大喜过望,又不敢太大声笑出来,生怕声音稍微一大,就会打碎此刻这份美好,只好小心翼翼道:你说真的?穆倾容郑重其事的点点头 ,耿封尘缓缓长舒了一口气,慰叹道:这真是我梦寐以求的事,我真不敢想,容儿,我怎么觉得那么不真实呢。穆倾容又主动凑上去,轻轻吻住那一片柔软。耿封尘怕穆倾容身上的伤口裂开,便伸出手来,轻轻扶着穆倾容,细细密密的亲吻着怀中之人。十年啊,日子终于有了点盼头。耿封尘在心里叹道。耿封尘极尽缠绵的亲吻着怀中心爱之人,好像要把十年来的感情都宣泄出来,但又顾及着穆倾容的伤,耿封尘只好死命压制着,轻轻松开穆倾容,微微喘了喘粗气,面色有些潮红,穆倾容温声道:阿尘,你要是想我我可以耿封尘笑着打断道:不可以,你还有伤呢。穆倾容道:我不疼。耿封尘宠溺笑道:我疼行不行?我心疼。穆倾容便不说话了。耿封尘生怕穆倾容再说些什么撩拨人的话来,让自己克制不住,于是赶紧转移话题道:你是如何知道是他的?穆倾容淡淡道:能仿制千草丹,说明此人身上定有过人之处,穆少唯自小便嗅觉灵敏异于常人,再加上他收着灵儿的珠钗我记得灵儿曾说过,她的珠钗掉在穆云山庄便怎么也找不着了耿封尘叹道:他与穆少临是同一个父亲所出,怎么两人差距这么大穆倾容似乎不愿在这些事上多做讨论,耿封尘便收了声不说了。穆倾容将头靠在耿封尘胸前,软声道:阿尘。耿封尘轻轻将人搂进怀里,道:嗯?穆倾容闭上眼睛,暖暖的笑了笑,道:没什么,我就是想叫叫你。张彦鹤拿着药碗往桌上重重的一放,瞪了穆倾容一眼,怒道:说吧,你打算撑几日?穆倾容叹了口气,淡淡道:两日已经是极限了。张彦鹤眼眶突然就红了,大概是因为生气,又或许是因为难过,总之,张彦鹤指着穆倾容的手有些抖。张了张嘴动了好几下,才勉强开口道:你你有什么要说的么穆倾容低着头,沉默了好一会,才闲话家常般道:请师伯照看好耿易,善儿的事对他影响很大,还请师伯对他多开导些,不要让他活在悔恨里。张彦鹤垂着眼,面无表情道:嗯。穆倾容又沉默了更久,才继续道:阿尘张彦鹤看了眼穆倾容道:我瞒不了他,这事你别找我。穆倾容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瓶子,递给张彦鹤道:这是加了玉心粉的绝心丹,想办法让他服下吧。张彦鹤冷哼一声,道:你考虑得倒十分周全,这么短的时间,连绝心丹都改良过了。穆倾容叹息般道:有了此丹,再深的感情不到半年也能淡了,好在只是半年待他熬过这半年就好了。张彦鹤接过药,冷然道:还有么?穆倾容从柜中拿出一个盒子,放在桌案上,道:这里面有些医书,还有一副师父的画像,以及谷主印,都交给问心吧。张彦鹤偏过头,翁声道:嗯。穆倾容想了想,道:就这些了,有劳师伯。张彦鹤忍了忍,道:你呢?穆倾容目光悠远,轻轻笑了笑,道:我自有我的去处,就不劳烦师伯了。张彦鹤哑着声音愤怒道:你总不能暴尸荒野吧!穆倾容淡淡道:暴尸荒野或许会有鹰鸟啄食,但埋骨于泥土亦有蚁虫腐蚀,这二者又有何分别。张彦鹤颤抖着身子红着眼怒道:你混蛋!穆倾容顿了顿,不忍道:是。张彦鹤手一扬,几乎就要落下一个巴掌来。穆倾容闭了闭眼,却不躲不避。张彦鹤手抖了几抖,终是缓缓放了下来,痛声道:你什么时候偷了我的戮神丹。穆倾容答非所问道:我原本也不想如此,我以为我或许可以控制,可在山洞的时候,噬心蛊再一次发作,当时的情形您也看到了。若我不是事先服了戮神丹,从追灵宫出来的就不是穆倾容,而是一个没有自主意识的杀人狂魔了。张彦鹤嘴角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可又实在不知要说什么,便一闭眼,一狠心,拿着穆倾容交给自己的东西,转身出了门。穆倾容静静看着张彦鹤的背影,突然曲膝跪地,行了磕头大礼,缓声道:倾容多谢师伯十年照顾之恩,在此,拜别师伯。说完,又重重磕了一记响头。张彦鹤走到门口的身影蓦地一顿,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很想转身去看看穆倾容,然而不知道为什么,他始终是没转过来,只仰着头静默了好一会,才强行逼着自己走了。穆倾容失踪了。好像在沉重的沼泽里挣扎了很久很久,久到精疲力尽,久到心力交瘁,久到人就要放弃了,这时,你突然发现脚下松了一点,你不敢太大意,更不敢太惊喜,你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往上拔了拔,这才知道,原来不是错觉,是真的松了,你舍弃那一身沉重的负担,终于爬了出来,纵使千疮百孔满目疮痍,但好歹呼吸到了一口鲜新的空气,你暗自松了口气,以为终于有了点盼头,谁知一口气提着还未松完,又一脚踏进了另一个更深更黑暗更绝望的深渊里。耿封尘此刻的心境,便是如此。他早已不知跑了多久,不知跑了多远,默默地下了马,环顾四周,只觉得苍茫天地间,自己宛若一粒沙子,没有目的地,没有依托,找不到自己想要的那个人。他心里生出一股从未有过的绝望,将他的最后一丝理智吞噬得干干净净。耿封尘用尽全力将张彦鹤交给自己的小药瓶子握得粉碎,他突然很想骂人,甚至很想杀人,他心里有一腔夹着委屈的怒火,烧得他找不到任何法子发泄,他这一生好像从没流过这么多的眼泪,耿家被灭都没让他这么绝望过,他觉得自己已经穷途末路,只能缩在这一隅之地声嘶力竭地朝着空旷的四周吼道:穆倾容!穆倾容!你给我回来!你回来!穆倾容静静靠着树干,一边擦着嘴角溢出的血一边紧了紧手中耿封尘送他的梅花木簪,他想起那个冬天,耿封尘在这棵树下对他言明心意,他想起耿封尘用外袍裹着他小心翼翼地进入他的身体,他说,此生我绝不负你。他依旧记得那年,这株梅花开得格外红,格外耀眼。他想起耿封尘轻轻问他冷不冷,他不知道的是,那一日,他的心里是从未有过的温暖。穆倾容将木簪缓缓移至心口处,喃喃道:若是有来生穆倾容又擦了一下嘴角的黑血,心里叹道,原来所谓来生,是因着今生不得圆满,所以才寄希望于来生的。恍惚间,穆倾容好像瞧见有人对自己俯下身来,朝自己伸出手,柔身道:容儿,我带你回家。穆倾容嚅嗫道:好意识在陷入黑暗前,他觉得自己的身体腾空而起,有冰冷的水珠滴在自己的脸上,他好像升进了云层里,接触到的,是一片结实的温暖,像极了那个人的胸膛,穆倾容嘴角溢出的黑血随着那一抹柔软的笑渐渐凝固,头失了力气,轻轻地往一边歪去。第45章 同去同归梅花岭虽是小镇,人口也不是很多,然而酒楼茶馆却有很多,茶馆里生意也很好,有个别不景气的,就会请些说书人坐在台上说书,借此招揽生意。比如这家名叫梅茶的小茶馆便是如此。只见那说书人口若悬河,从天南讲到地北,口水都说干了,然而台下的客人并不买账,往往进来略坐一坐,休息够了就走了。那说书人心里很不是滋味,便止了方才的故事,大声道:小的不才,这天高地远的故事大家不爱听,那我就来说说咱们梅花岭的如何?那些客人果然有几个来了兴致,道:梅花岭有什么故事,你且说来听听。说书人道:怎么没有,避尘楼楼主的传奇故事就能说上三天三夜的!台下有人小声道:他不是失踪了么?说书人道:非也,非也,欲知那楼主究竟去到了何处,且听我细细说来。说书人见台下客人脸上带着好奇,不由得一喜,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这才不疾不徐道:这避尘楼的楼主据说与药林谷谷主穆倾容自小便是一块长大,可谓是青梅竹马。那药林谷谷主可是被誉为神医的,当然,他的确是神医,江湖众人几乎都受过他的恩惠,那穆神医虽为人低调,但是在江湖上也是颇得人尊重。只是可惜啊,医者往往不能自医,据说那穆神医身中奇毒,竟无药可解,想他穆倾容医尽天下奇毒无数,谁知,自己却丧命于毒上,也是可怜可叹呐。这楼主对他一往情深,见心爱之人已死,便将穆倾容葬于梅花树下,各位猜怎么着?台下人道:怎么着?你倒说说看。说书人道:心爱之人已死,楼主的心也跟着死了,可怜楼主一片深情,竟然在那梅树下的坟前,为穆倾容殉情了!台下立刻发出一片窸窸窣窣的交谈声,其中一人道:真的假的,大家都不知道的事,你怎么知道?说书人瞪眼道:那怎么有假?你也不看看这避尘楼楼主是谁!我敢在他的地界说他假话么!至于我是怎么知道的,哈,不是我吹,这世上没有我包打听不知道的事!何况,我和那药林谷也是有些交情的。台下人满脸怀疑,道:就你?说书人道:你别瞧不起人啊,那穆神医的心腹,叫穆槿的,他还请我喝过酒呢!那台下客人见他说得有模有样,便渐渐闭了嘴,不再言语了。说书人道:大家要是对穆神医和楼主这段禁忌虐恋感兴趣,明日,我还在这里继续说,好不好?台下客人道:你先等等,再说点与我们听听,若是说得好,我们明日还来,如何?说书人故意做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道:既然大家爱听,我便再说上一说。二楼的雅间里,两名男子将这一席话听得清清楚楚,其中一人语气里听不出喜怒,道:想不到你这般能忍。另一人干咳两声,略带尴尬道:我这就去把他打发走,你别生气。说着,缓缓起身,一掀门帘走出去了,看着那说书人,冷冰冰道: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胆子,敢在此议论避尘楼的事!说书人闻言,抬头一看,立刻吓得说不出话来,结结巴巴道:你你那人道:若是再让我听见你乱嚼舌根,小心我拔了你的舌头。说书人忙道:不敢了不敢了,小的不敢了台下众人也抬头去看,终于有人认出来人,也是一惊,道:这不是避尘楼的夺风少侠么那说书人着急忙慌跑了,台下众人见状不妙,也急忙付了茶前,陆陆续续的走了。雅间里,夺风赔笑道:这个纯属娱乐,绝没有不敬的意思穆槿淡淡撇了他一眼,便不说话了。夺风又好奇道:你真请他喝过酒?穆槿颇为懊恼道:大概是耿易上回来避尘楼要新梅那次夺风宽慰道:其实也没什么,不管别人如何说,他们反正都在一起了,是吧?穆槿点点头,夺风道:此次,你是回药林谷还是在避尘楼多住几日?穆槿道:我还是回药林谷吧,张师伯不知又跑哪去了,耿易陪着问心去了沥州义诊,四大门长如今也只剩李郁,我若再不回去夺风道:那我送你?穆槿点了点头,走到门口,夺风又奇怪道:那三大门长去哪了?穆槿叹了口气,道:上回被公子气跑了,现在还没回来。夺风心道:若是因为这个原因,看来这三大门长一时半会还不会回去,穆槿也就不能时常出谷了张彦鹤一边低头捣鼓着自己的瓶瓶罐罐,一边对赵耀道:你们三个差不多得了,别老跟小穆儿置气赵耀冷冷道:戮神丹说吃就吃,人说死就死,我们能不生气么!我没打他都算好的!张彦鹤瞪了他一眼,道:人家还没死呢。赵耀冷哼一声,不说话了,见张彦鹤连着几日都埋头苦干,那白鼠死了一批又一批,不由好奇道:您又制什么毒呢?可别再制个什么戮神丹又被人偷偷吃了啊。张彦鹤道:我就是制戮神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