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作者:木苏里      更新:2023-06-18 02:19      字数:4853
  秦究把薄片贴在腰带上就是这个原因,衣服每天都要换,但是腰带不会。考官a是核心人员,进出系统核心区应该是常事,虽然闻远做的那玩意儿有点先天不足,但多少也能看到一点有用的信息。不过这个先天不足的薄片最终还是没有派上用场。因为这场考试结束的时候,他踩点违了个规,误打误撞被带进了监考区。那是秦究第一次进双子大楼。不知该说巧还是不巧,他在等电梯的时候,旁边的那部电梯刚到一楼,有两个人从里面走出来。其中一个半边衬衫都是血,另一个人架着他。看穿着,那两个应该都是监考官。考官a朝那两人的背影看了一眼,片刻后又收了回来。秦究看到他垂下眼,眉心极轻地皱了一下,又转瞬恢复成一贯冷恹恹的模样。刚刚那位怎么回是?秦究问。考官q脸色也有一点苍白:他啊,违反了一点规则,有点失职,所以被罚了。秦究有一点意外,他朝考官a瞄了一眼,尽管他当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那一瞬间看向a。你们也会违规?他问。当然,你们有你们的规则,我们有我们的。考官q说。秦究闻着空气残余的血味说:你们的惩罚怎么看着比考生还重?考官q说:看违规程度吧,小事小惩,大事大惩。那次,秦究没有额外生事,只了解了双子大楼的一些情况。因为他有点心不在焉。他偶尔会想起那个被处罚得血淋淋的监考官,再突然想到考官a和他腰带上的薄片。清扫考场结束的那天,原定来送他的考官q没有出现,来的是考官a。他开着一辆黑色的车等在双子楼前,摇下车窗冷冷淡淡地说:上车,送你回休息处。看上去并不太情愿。那天车里的氛围很微妙,微妙到时隔多年再回想起来,依然记得在车里的感觉。两个锋芒外露的人处在封闭的环境里,偏偏又离得很近。那是一种安静氛围下的剑拔弩张,同时又含着一点别的意味。车子最终停在休息处的某个街角,秦究从车上下来,令他意外的是,考官a也从车上下来了。那天的考场天气很好,深秋的风依然有点寒凉。秦究站在书报亭旁,看着考官a。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a似乎有话要说。他等了几秒,对方却并没有开口。于是他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话,他说:下场考试,我试着安分一点,争取不劳主考官大驾。因为他突然不太想借考官a的手去接近系统核心了,他想换一种方法。考官a垂眼听着,一贯的没什么表情。他擦着秦究的肩膀走回车边,打开车门的时候停了一下,扶着车顶转头对秦究说:借你吉言,最好是别再见了。但听那个话音,他应该是没打算相信。秦究的第四场考试出奇安分,监考官也不是a,他只在最后非常巧合地把等级掉成了c,被带到监考区重来一回。重来到第二回 的时候,多日不见的考官a突然又出现了。那次秦究抽到的重考是一个海上考场,需要坐船过去。他刚在船舱坐定,就听见头顶的活板门又被人拉开。他以为是那个唠叨船夫,结果抬起头却看到了那张熟悉又冷淡的脸,对方踩着军靴,拎着撬动活板门的长钩,高高地站在甲板上。他摆弄着船夫桌上的一盒烟,抬头笑问道:我又犯什么事了么,劳烦大考官亲自来抓人?考官a居高临下地看过来,说:目前还没有,之后难说。那你怎么来了?系统规则调整,单场考试违规超过三次的考生,监考官需要全程监控。你前三场违规多少次自己数。但我这两场都很安分。秦究依然话音带笑:惩罚还要溯及既往?考官a说:这话你去问系统。他说着,沿着长梯下来了。那块方形的活板门之上,是黑蓝色的夜空,桌上搁着明亮的汽灯,灯光投照在考官a的浅棕色的眸子上秦究突然发现,自己居然有点想念这位考官先生了。第145章 同行┃如果有,那一定只存在于终老和死亡里。在那艘海船抵达荒岛的时候, 秦究跟在考官a身后上甲板, 不可避免地注意到了对方腰间的皮带。彼时距离数学考试早已过了一周,按照闻远的说法, 那枚黏在皮带上的薄片应该会自我销毁, 销毁的过程中黏着面带有一定的腐蚀性, 所以会在皮带上留下一块淡淡的痕迹。但是没有。秦究仔细确认过,他贴上薄片的地方没有留下任何痕迹。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考官a在薄片自毁之前就发现了它, 并且摘掉了。秦究第一次真切地怀疑考官a的立场,而不仅仅是眼神、表情这种解读起来太过主观的理由。不可否认, 他很高兴。在荒岛上的那几天, 是他们之间关系极为放松缓和的阶段, 某些瞬间甚至会让人产生一种他们是并肩战斗的错觉来。但终究只是某些瞬间而已从那个考场出来后,接二连三发生了很多事----考官a和当时被称为考官z的楚月被召进主控中心,一呆就是好几天。出来后,考官a又变成了那个难以招惹的系统代言人。而秦究则发现, 敢死队的人正一个接一个地失去音讯。接着, 在不久后的一轮考试里, 他又一次碰到了闻远。那次的考场设定在某个军事基地,初冬的天空总是阴沉沉的,又灰又冷。他们没有趁手武器,没有合适的装备,比任何一次都危险。秦究被直升机投进一片战区,落地就是一场厮杀, 连招呼都顾不上打。当他劫了一辆枪械运载车翻进车斗,背靠着掩体换弹夹的时候,闻远从侧面潜行过来。他爬进车厢,丢了一套装备给秦究说:你可太牛逼了,不穿点装备就敢对这种车动手,我刚刚从那边过来,大气不敢喘,看得一愣一愣的。闻远指着远处某片卸货区,说:那边装备多,我给你带了一套过来。这么大的考场落地就能碰见不容易,能算朋友了。你叫什么名字?秦究装好了两套枪,正把其中一套递给他,闻言就是一愣。你说什么?他皱着眉问。闻远啊地疑问一声,以为自己哪句话说错了,惹了这人不高兴:我没说什么啊,就说你很牛逼,交个朋友,问你叫什么名字。求生欲使他又夸了秦究一句,结果把秦究的脸色夸得更沉了。闻远:?他一手抓着枪,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你不认识我?秦究问。我应该认识你?闻远迟疑地说。很难描述秦究听见这话的瞬间是什么心情。考场之上,系统无处不在。他甚至没法直接询问对方,发生了什么事,碰到了什么事,还记不记得来这的目的,记不记得被称为d-to-d的敢死队。他费了一番功夫才旁敲侧击地了解到事情原委。原来闻远在前一场考试中也踩点违规了,他被带去监考区的双子楼做了三天bug清扫处罚,却在清扫快结束的时候碰到了意外。很难说这是单纯意义上的受伤,还是系统借着他受伤的名义又做了点什么。总之,结果就是闻远的手不再像以前那样稳,也忘了自己究竟是什么人。秦究想起进系统前收到的资料,它提醒说进入系统的人会受到不同程度的干扰,慢慢忘记自己和现实之间的联系。但他没料到会干扰得这么彻底。他活了二十多年,要说哪些人可以算作朋友,一定有敢死队那几人的名字。他们带着同样的目的,散落在一个生死难料的局面里,既是独立的,又能算一个整体。这样的牵连放在正常环境下,甚至可以发展成至交了。但他们不同。他们这群人其实没有过任何私下的相处,算不上熟悉。又因为任务特殊,相互之间很多信息甚至是保密的。唯一相关的,只有任务和生死。所以秦究把他们当做特殊的朋友,闻远是其中最熟悉的一个。现在,这位朋友也消失了。种种事情不断加重考生和系统之间的矛盾,这种火药味不可避免地蔓延到了考生与监考官之间,也不可避免地影响到了秦究和考官a。他们之间充斥着很多关系,对立的、冲突的、相吸引的,以及暧昧的。每一重关系都在浓重的火药味中不断深化,越来越激烈。这样危险的关系,其实远离是最平和的做法。但他们谁都不是平和的人,他们骨子里一样疯。越是危险,越要接近。那次荒岛上轻松平和的相处成了浮光掠影,一闪即逝。他们开始了长时间的试探与周旋,每一句话,每一次接触都带着刀锋剑刃。偏偏这些试探永远得不到理想的结果,因为整个系统之中,根本找不到一处可以认真说话的地方。他们厌恶束缚,却不得自由。直到某一天,秦究从另一位监考官的口中套出话来,得知禁闭室成了考场最特殊的存在。因为系统最初的设计理念并不是剥夺自由和无死角监控。禁闭室涉及到太多人的内心和隐私,所以按照设计初衷和根本法则,这是系统不能监测的地方,是规则下的避风港。但系统故意忽略了这条。直到最近,有人强硬地把这块避风港打开了。这个人是考官a。这是他和楚月那阵子长时间呆在主控中心的原因。突然打开的避风港成了很多事情的转折----两位监考官在被窥探了二十多年后,终于获得了可以喘息的地方。而考官a和秦究之间的试探和周旋,也终于能得到一个坦诚的结果。很奇妙,对于他们两个而言,开诚布公地确认立场、摊出底牌并没有让他们的关系变得平静缓和。因为他们之间充斥的那些东西都太过激烈了,不是简简单单几句话就能捋平,锋芒顿消的。秦究一度觉得他们之间永远不可能变得平静。每一次见面、每一次接触都处于某个临界值,只要稍微再过一丁点,就会发生些什么。不是你死我亡那么惨烈的事情,他们毕竟是同行者,远不至于那样。那该是什么?在那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秦究始终没想出答案。直到他们开诚布公说清立场的那天夜里。考官a站在门前正要离开,而他站在考官a身后,拇指从对方颈侧收回,带着一抹残留的体温和触感。他捻着指腹说:你的领口有点潮,外面下雨了么?考官a喉结动了一下,片刻后说:没有,下雪了。秦究点了点头。禁闭室那一瞬变得很安静。又过了几秒,考官a说:我还有事,先走了。他转动门把的时候,听见秦究轻轻啊了一声,表示知道了。但拖长的低沉尾音又透着一抹说不上来的微妙遗憾。考官a手指顿了一下。片刻之后,他忽然松开了门把。那一瞬间,他们之间始终绷着的那条临界线也跟着松了。秦究目光一动,从考官a的手指移到对方清瘦的脖颈上。他低下头,吻在考官a的后颈。按照监考区的时间来算,那天是新年伊始。地下没有窗子,但秦究知道,外面正下着大雪。夜色下的寒风在楼宇间穿行,肃杀、凌冽。他们在禁闭室里吻在一起,这才是那些激烈关系的归途。荒岛上的那场考试,大概是他们一生中最接近于队友的时刻。在那之后更为长久的时间里,不论记得或是不记得,对立或是同行,他们之间永远交织着爱情。就像他们之间永远不可能变得平静。如果有,那一定只存在于终老和死亡里。第146章 重逢┃因为他刚说到一半,突然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了。关于对付系统, 考官a是有计划的, 这点秦究知道。他一直以为,自己理所当然会被a拉进那个计划中心, 谁知并没有。很长一段时间里, 考官a绝口不提他的计划。好像对他而言, 只要知道秦究是同路人,他们并不真正对立, 这就够了。他们有着最亲近的关系, 做着最私密的事情,面朝着同一个方向, 相互之间会帮上忙, 却依然走在两条路上。这是独狼的天性, 秦究再清楚不过。他以为自己已经是个中翘楚了,没想到有人比他还严重----考官a不仅独,还夹杂着一点别的什么东西最初,秦究不清楚那是什么, 直到他得知系统和考官a真正的渊源。再看清那双漂亮的、曾经被系统借用的眼睛时, 他忽然明白, 那是长久经历养成的惯性,是一种特殊的封闭。别人的封闭是为了自我保护,考官a却不同,他的保护是向外的。他总是在周围画上一圈危险区,自己习惯性地坐在危险正中,然后强势地把别人全部推出圈去。就像他一直试图劝服秦究, 一旦考试顺利通过就离开系统,别再回来。为了这件事,考官a故意说了不少冷话,秦究也说了不少诨话。他甚至会在最为亲密的时刻,百般诱哄对方松口。一边看着对方肩背、脖颈或胸口漫上浅淡的红,额头死死抵着手背,闷声皱眉说不出话来,一边在心里暗道自己真是个混蛋。有时候考官a会在喘息中,半睁开眼不耐地看着他。如果不是身体交缠,秦究怀疑他下一秒甚至会冷哼出来,可惜这种境况下效果总会大打折扣。所以他常常是看秦究一会儿,声音沙哑地说:你现在像个反方卧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