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作者:君子为庸      更新:2023-06-18 01:58      字数:4979
  谢漾元袍袖一招,一块血色深浓近墨色的东西被硬生生从老先生身体里撕扯出来,与此同时,他整个人也变得更加虚幻,不再像活人的血肉之躯,而更接近虚无缥缈的魂魄了。他对已经看傻了的林溪辰和他父亲点点头:已经没事了,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老先生自己与你们说吧。林老先生冲谢漾元感激地拱了拱手,爱怜地搂住哭成泪人儿的老伴,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膀,叹了口气:都坐,我的时间不多,不过----真得感谢这位大师,不然恐怕不止我们家要分崩离析,我自己也该魂飞魄散了。老人转向面容憔悴的儿子,和蔼地一笑:逸之,这段日子辛苦你了。林先生一个大男人,眼眶竟有些红了,他把小儿子拉到身边,强笑道:我没什么的,倒是小辰一直很自责没能见到您最后一面。今天这位大师,也是他请回家的谢漾元拉着秦濯退出房间,轻轻关上了门。第38章那究竟是什么东西?秦濯见谢漾元取出一个小瓶子, 将刚才捕捉到的血红色怪物放进去,有些好奇地问, 之前就是它操纵着那位老先生的身体吗?谢漾元摇了摇手指:确切的说, 这东西并没有身体----它叫噬魂魔,之前我们看到的, 是他在魔力充沛之时凝聚出的‘假体’, 虽然看着与生人身体无二,但其实只是魂魄的一种形式罢了。想不到世上居然真的有这些神怪之物, 自从跟谢漾元在一起之后, 秦濯感觉自己的三观每天都在经历重塑,那所谓天堂和地狱也是存在的吗?谢漾元愣了一下, 才把这两种称呼与自己熟知的概念联系起来:虽与凡人所想有些差距,但确实,是存在的。秦濯半垂着头,有些沉默,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浮现出一种深切而哀痛的神情来,就好像看到飞鸟撞上悬崖,巨鲸涌上沙滩。谢漾元挑挑眉:怎么了?没什么, 秦濯笑了笑, 只是想到人死后有处可去,一时有些感慨。他潜意识里知道, 自己本该是看淡生死的, 似乎已经见过太多, 而很难生出常人惶惑恐惧之类的情绪来,但也正是因为见过太多,距离太近,才更不能视之如常。太近了----对任何普通人来说,死亡的威胁都不该这么如影随形才对。秦濯心里隐隐觉得不妙,最近他明显感觉到,头脑中许多不属于秦卓的情绪和思想正越来越多,似乎那个被他私心压下的本我正挣扎着破土而出,可他不愿想起来,不想回去,一点都不想。秦濯两人在风光明媚的花园中走着,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谢漾元语调轻柔地唤了一声他的名字,牵着的手没有动,另一只手安抚地擦过他的鬓角。你在想什么?谢漾元的眼睛是那种极深的黑色----一般来讲,很少有皮肤白的人拥有这种深渊般的瞳色----这种黑让他在面对外人时总显出些万事皆空般的冷淡,但此时他们距离很近,阳光在他的眼睛里洒下碎金般的光彩,这又使得他显得柔软而迷人了。与之对视,似乎连秦濯带有深深灰蓝色的眼睛也变得温暖起来。秦濯望着他,真希望自己能将整个人沉进那双眼睛里。他就像被蛊惑了一样,轻轻偏过脸,在那只手上蹭了蹭:在想你会不会离开我。谢漾元心里一紧,手上动作不变,语调愈发低沉:为什么会这么想你想到了什么?这也是他一直在担心的事。来到未来这么长时间,已经足够他对现在暗能量的修炼体系有了一定了解----与修真不同,哪怕是实力达到九级的暗能量修炼者,在寿元上依旧不会有太大的提高。诚然,如今医疗科技完善,人类基因也进化到相当优秀的地步,平均寿命已经达到了三百多岁,实力高强的机甲战士也会多少活得更长久。但与修士成千上万年的漫长寿命相比,无异于蜉蝣。这些日子,谢漾元从未停止过思考解决之道,但他曾多次试探过,秦濯的体质确实无法容纳灵气----事实上,在所有他接触过的人当中,有这个天赋的人少之又少,其中天赋最高的,就是那次在海盗基地里遇到的神秘男人了。除此之外,无非是借寿之法,或者等他们等级更高,彼此之间更加契合之后,也可以试试传说中的偕老。偕老是上古时期流传下来的一种婚契,对结契双方的要求极高,不仅需要心意相通、灵魂相融,其中至少一方达到渡劫期的修为,还要为彼此生一次、死一次,其心不改,至死不渝。与其结契难度等同的,是偕老带来的巨大好处。结了这种婚契的道侣,可以随时随地感知对方的情况,甚至可以分担伤害、共享机缘、平分寿命,古往今来,无数自诩深情之人对这传说中的契约心向往之,可不说找到一位渡劫期的伴侣有多难,单是那生一次、死一次的偈语,就让无数人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谢漾元现在也还未完全参透,却似乎有了些隐隐约约的明悟----不过,现在对他来说最重要的,反而是让秦濯或自己赶紧修炼到渡劫期的程度了。只是这些事他从未和秦濯说过,好端端的,秦濯为什么会担心分别?谢漾元心里一时紧张,不自觉地在声音中灌注了灵力,秦濯眼神一恍,只感觉脑中晕晕的,不自觉便要将心里话说出去。不过,秦小将军如今不到三十岁,抗审讯训练就接受了不下二十年,再加上谢漾元只是无意所为,并未刻意惑他心智,终究还是堪堪在将欲脱口而出的时候刹住了闸。意识到自己刚才想说什么,秦濯硬生生出了一身冷汗。我----他猛然垂下眼睛,触电一般地离开了谢漾元的手,强笑道,只是些瞎想,你知道,毕竟我们开始在一起,只是因为那个所谓的婚约,而我我却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这话三分真掺着三分假,秦濯心慌意乱,一时也编造不出来什么令人信服的借口。好在谢漾元不疑有他,只是稍显放松地叹了口气。不要每天总是胡思乱想好不好?谢漾元敲了敲他的脑门,你无非就是觉得,我是因为那一纸婚约才会要你?秦濯的心跳悄悄地加快起来,他感觉口干舌燥,似乎预感到了谢漾元想说什么,并忍不住为此期待而欢欣雀跃。拜托,谢漾元看起来要被他气笑了,我是什么样的人,这些日子你也该看到了,如果什么事是我不想做的,哪有任何人或事可以逼迫我?秦濯的脸上亮了起来,他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可是,你之前也没有见过我,怎么知道我就是你想要的人呢?我不知道啊,谢漾元在心里耸了耸肩----这锅是原主的,他可不能背。他笑了笑,巧妙地留了个白:那之前的事很复杂,不瞒你说,这婚约事签订了之后我才知道,一开始也有些抵触,本来是想找个机会解除了的,结果你就出现了。我觉得很幸运,能够遇到你。真的非常幸运,这个未来世界上的人就像星星一样多,在浩瀚的宇宙当中,两个人相遇是需要多么奇妙的缘分。而你,还恰恰是那个我记了千年,曾经最对不起的人。谢漾元凑到秦濯嘴角亲了亲,笑弯了眼睛,他实在感谢命运之神的馈赠,能够遇到秦濯,比先前从雷劫中活下来,还要让他开心。如果说还能有谁比他更高兴,那就是秦濯了。秦濯情不自禁地搂住谢漾元的腰,不让他蜻蜓点水地离开,而是在郁郁葱葱的花架下加深了这个吻。至少在这一瞬间,他感觉先前的那些不确定与忐忑不安都消失不见了,他相信谢漾元喜欢的只是他,不是那个未曾露面的秦卓,不是任何一个可能幸运地与他缔结了婚约的其他人。不过一个念头掠过秦濯此刻已经迷迷糊糊的脑子。这个婚约签订了之后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意思?秦小将军的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他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事----虽然看谢漾元的口气,应当不是被人强迫,况且,以他的实力,也没人能强迫他----但是不是被人算计了?被亲近的人伤害了?他却不得而知。不过没关系,这些事情,他多的是机会搞清楚,而胆敢伤害谢漾元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两人来这萨尔堡,本就是甜甜蜜蜜地度蜜月,谁知道一来就接连遇上一堆事,连几句情话都没得说,现在好容易借机互诉了衷心,自然是难舍难分,在对方唇上辗转厮磨,良久才分开。谢漾元微微有些气喘,他报复性地咬了一下秦濯的嘴唇,促狭道:既然这么没有安全感,不如我试试帮你找回记忆啊----或者至少找到你过去的身份,我总感觉以你的能力,过去定然不是无名之辈。别别别,秦濯顿时仿佛被夹了尾巴,现在就挺好,这事儿顺其自然吧。谢漾元笑了笑,也没有多说,把手塞进他手里,继续往前走。相处这么久,他不难发现秦濯对于找回过去这件事有着强烈的抵触心理----以他的经验来看,这种心态无非是出于逃避责任或自我保护的逃离。秦濯绝不是个不敢承担责任的人,那么毫无疑问,他的过去给他带来了伤害,是他避之唯恐不及的。想到初次见面的时候,对方那一身严重到濒死的伤势----如果不是遇到自己,这个男人很可能就在某个他不知道的角落丢掉天之骄子的光环,修为尽废,举目无亲,甚至更糟默默地死去。他感觉心里揪着发疼。不论是小师兄,还是秦濯,他们的灵魂如此耀眼,天资卓绝、为人良善,却都被命运逼至绝境,遭受那些不应该他们承受的伤害。但这辈子,有他在,他平白多了那千年的知识阅历,平白得了新的人生,有他在秦濯身边,定然能够守护他,让他这一生得偿所愿,福寿双全。他们一起。秦濯莫名感觉谢漾元拉着他的手变紧了,他转过头去,撞进一双星辰般的眼眸里。他觉得,自己上辈子一定是拯救了世界。-----------------------作者有话要说:论脑回路不同如何谈恋爱哈哈哈哈哈第39章林家最后的互诉衷肠并没有持续很久----这个家族的亲子关系一向都不是以脉脉温情着称, 谢漾元和秦濯在花园里随意散了一会儿步,林溪辰就搭一辆小型飞梭从后面赶了上来。祖父在跟父亲说生意上的事, 年轻人耸耸肩, 递给他们两瓶水,一副笑眯眯的轻快样子, 您真是太厉害了我简直不敢相信!到现在都感觉像做梦一样。不如就当成一场梦吧, 谢漾元笑了笑,有些事情你本来不该知道, 当作梦境忘了也好。林溪辰愣了愣:您是在跟我开玩笑?谢漾元温和地说:你怎样认为都好, 但此间事毕,你们的生活也将回到正轨, 不用太过挂心。林溪辰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腼腆地笑了起来:不管怎么样,今天真是谢谢您了,我父亲说要好好感谢你们----你们这个时间来萨尔堡, 是为了参加今年的赛诺拍卖会吗?这没什么好隐瞒的,谢漾元点点头,就见对方高兴地一拍手:今年的拍卖会正好我们家也有参与举办,主办方还租借了我们的私人场地, 请赏光到我们家的包厢吧, 父亲说要把会上最珍贵的拍品送给您。最珍贵的拍品?林溪辰摸了摸脑袋:他是这样说的,我也不太懂是什么意思, 不过如果您对什么类型的东西感兴趣的话, 也可以告诉我, 以我父亲在萨尔堡的地位,我们可以随时把更新的拍卖清单给您过目。谢漾元与秦濯对视一眼,意味深长道:多谢他的好意,我如果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不会客气的。正说着话,他们走到了一条僻静幽美的林荫小道,夹道种着高大挺拔的法国梧桐,淡紫色的藤萝爬了满枝,层层叠叠的,像是下了一场梦幻般的雪。一朵漂亮的小花随着微风从枝条上飘下来,打着旋儿经过他们面前,秦濯伸手接住它,又看着风将它吹走了。这里真美,秦濯感叹地看看两边,倒是和整个庄园巍峨庄重的建筑风格大相径庭,是有什么特殊的纪念意义吗?林溪辰猛地停下脚步:咦,怎么走到这里来了这其实,嗯我父亲一般不许我们到这儿来的。他怕谢漾元和秦濯多想,连忙解释道:也不是什么禁地,只是这是父亲纪念他第一任妻子的地方。哦?两人闻言,便也礼貌地停了下来,谢漾元像是感觉到了什么,遥遥望向林径深处一尊雕琢精美的塑像,从这个距离,只能看出是一个面相柔美、举止端方的女子,具体面貌却看不大清楚。只是不知怎的,有种奇怪的熟悉感从他脑海中一闪而过,想要去认真思考的时候,却又怎么都抓不住了。几个人静悄悄地换了一条路走,也许是方才所见太过幽静,以至于他们之间的气氛也多少有些沉默了起来。静了一会儿,秦濯才首先感慨了一句:你父亲实在有心。这么说有些不敬,但是----他看上去,确实不像是个为情所困之人。林溪辰低头笑了笑,倒没有显现出不愉的神色,甚至颇有同感地点了点头:您说得没错,我父亲平时感情很淡泊,在我小的时候,总怀疑他到底有没有真的爱过我----或者说,他到底会不会爱任何人。那时候我们表兄弟几个私下里都怕他,还曾开玩笑他是不是祖父秘密制造出来守护家族的机器人。应该是因为想起了从前,他的神色显得十分怀念,谈话间的隔阂和敬意也无意中消失了不少:他总是在工作,工作,坦白来讲,我母亲和父亲并没有什么感情,在我六岁的时候,他们就分开了,只不过保留了名义上的婚姻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