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作者:勺吃火龙果      更新:2023-06-17 22:30      字数:4795
  兔子大惊:这可是能聚众造反了!那凤凰要是有谋逆的心思,还不打翻白主席的椅子?一位客户说:我们的名字不是软毛鸡崽勾的,他可使唤不动我们。另一位客户提醒兔子:北天帝君早早就改了规矩,再有什么厉鬼邪神,直接发落到冥界做个几万年苦力,不经过黄泉。现在要想用朱笔勾名字,可是难喽。啧啧啧,这真是给姓赵的穿小鞋,明摆了让他当个光杆司令,也是真不信他。他出身高,又是那个狗日的脾气,被欺负到这份上,竟然连个屁都不放?其实赵素衣也不算光杆,不是还有个小姑娘跟着他?......兔子听得一知半解,就清楚名字被朱笔勾掉,会超出三界之外,不必投胎。除了赵素衣,哪路神仙也管不到,十分自在。它昨日向赵素衣提了这个要求,赵素衣也没有明确回应,便以为凉了。没成想峰回路转。兔子又惊又喜,忐忑问:神君要勾我的名字?赵素衣哂笑:怎么,你反悔了?不愿意当我的小兔子?☆、系花铃(20)天气多云转晴。兔子坐在26路公交车上时,脑子里都是木的。它有些难以置信,自己的名字就在三言两语间被勾掉了,这么简单?此后可以永永远远停在这个梦境里面,和大黄一起闯荡江湖。兔子回过神来时,公交车已经开出了三站地。它心里激动,两只前爪扒着赵素衣的衣领,一时间语无伦次:嫦娥哥哥,你可真好......赵素衣拍拍它的头:乖,我还是喜欢你那个桀骜不驯的样子。顾淮之笑了声,他低头挠了挠大黄的肚皮,把它的身子往上托了托,看向窗外:大黄,你看着点,有没有眼熟的房子。公交车开得快,远近高低的建筑物逐一从大黄眼中闪过。它目不暇接,紧张地咽了咽嗓子:好,我注意看。车行驶到芙蓉江大桥上,兔子第一次来到桥上,一张脸都贴在了玻璃上。粼粼波纹,飞驰向后。公交车下了桥,转到江边大道上。大黄双眼眨也不眨,生怕错过了。忽而,它眼睛一亮,抬起前爪去用力挠动玻璃:在这附近!公交车停靠在路边。顾淮之忙把大黄抱起来,往公交车后门走:刨什么窗户,还不快走!等到他们下车,顾淮之才发觉这地方甚是眼熟。往东边看,树叶掩映间还能瞧见他家二楼大露台的一角。赵素衣打量四周,他也发现了顾淮之的家:哟,二少爷,这不是巧了吗?话音未落,赵素衣又看见前方走过来一对夫妻,两人还牵了条大黄狗。大黄狗被养得膘肥体壮,毛色油光水滑,十分威风。他们正撞上顾卿和谢桥出门遛狗,隐约能听到两人的交谈声。谢桥问:刚刚教二胡的老师叫你过去,都跟说你咱们家淮之什么了?顾卿回答:别提了,那不是我儿子,是我祖宗。上五次课,三次都得跟一名姓张同学打起来,整得像是去练跆拳道。谢桥牵着大瓜,对顾卿说:他怎么老跟张姓同学打架,你没问吗?万一是那姓张的先欺负了咱们淮之,那就该打。顾卿:我问了,都是误会。开学时那张姓同学看走了眼,以为淮之是个小姑娘,多说了几句。淮之听了,上来就骂人家‘放你姥姥的螺旋屁’,这才打起来。真是奇怪,我平时挺文雅的一个人,这句‘放你姥姥的螺旋屁’到底是谁教他的?我当时就跟淮之说,别老因为这些小事跟同学打架。吃亏是福,退一步海阔天空。这兔崽子上来就顶我一句,祝爸爸福如东海,气得我想打他。可我还没来得及上巴掌,他就又说,尊老爱幼,我叫你一声爹已经是尊老,同样的你得爱幼。这小兔崽子,小兔崽子......顾淮之一动不动,望着顾卿和谢桥慢慢走远了。赵素衣笑得十分奸滑,凑到顾淮之耳边作死地问:那张姓同学跟你说什么了?是玫玫,你真好看吗?赵素衣身上那股干净清爽的洗衣液香气,与他温热的气息一并缠绵在顾淮之身侧。顾淮之觉得耳根子发软,伸手把赵素衣推了老远。赵素衣一拍手,那姓张是不是真说你好看?玫玫呀,人家夸你你还动手,也忒不讲道理。顾淮之抱了大黄,也不搭理赵素衣:大黄,你看着点路,怎么走?赵素衣见顾淮之不说话,一张嘴像上了发条,可是来了劲儿。他就跟在他身后,左一句玫玫,右一句玫玫,能吵死一树的蝉。大黄悄悄问兔子:你们天上的神仙,都这么爱说话吗?兔子笑的尴尬:例外,例外。我们嫦娥哥哥出了名的能言善道,每次过年文艺汇演他都表演单口相声。顾淮之看到路边有个卖食品的小推车,大步走过去,花一块钱买了根草莓味的棒棒糖,剥好了塞进赵素衣嘴里:闭嘴吧软毛鸡崽。赵素衣将棒棒糖咬得咯嘣作响,笑得眉眼弯弯。大黄按照记忆中的位置指路,左拐右拐,来到了一栋居民楼下。还未进楼道口,一个男孩拎了把沉甸甸的塑料水枪,火急火燎地从里面跑了出来,满脸兴奋期待的样子。大黄瞧见男孩,身子一僵,随即往顾淮之怀里钻。它借着他的胳膊,挡住了脖颈上的项圈。男孩也看到了大黄,脸上的笑容忽然垮了下来。他停下脚步,怔然看向大黄,一双手握紧了水枪:是大黄吗?他语气里满是重逢的喜悦。大黄没有回应。男孩不死心,又问:是大黄吗?这一次,他说话的声音比上一次小了些,透出些许不自信来。大黄还是没有回应。顾淮之感觉到它在发抖。男孩沉默片刻,低下头:对不起,我还以为是我家的狗找回来了。能问一下它叫什么名字吗?赵素衣想也不想:它叫小黄瓜。小黄瓜,小黄瓜。男孩笑了笑,跟我们家大黄长得可真像。此时不远处传来声吆喝,居民楼的拐角处,一个拿水枪的小胖子伸长脖子对男孩嚷:哎,就等你了!你还来玩不来!来了!男孩与顾淮之他们说了声再见,端着水枪跑向了他那些朋友们。等男孩走远了,大黄才从顾淮之怀里伸出头来:他刚才要是再叫我一声,我就跟着他回家了。兔子鼻孔朝天:不争气!赵素衣揪它耳朵:行了,你可少说几句,大黄不是没跟着走吗?他对它,终究还是差了那么一点。兔子小声嘀咕:算它识相。大黄没听见兔子这句话,它跳到地上,抬眼望着顾淮之:能帮我把项圈摘下来吗?好。顾淮之蹲下身,帮大黄摘颈间项圈,黄色的小铃铛随着他的动作发出清脆声响。顾淮之拿着项圈,看着铃铛上刻绘的花朵图案,摇晃两下,还挺可爱的。他将项圈递给大黄:你自己进楼去吧。大黄恩了声,张嘴叼住了项圈,一转身,灵巧地跑进了楼道里面。它向往常一样跳上楼梯,来到了那个熟悉的门口。大门紧紧关着。门口两侧贴着红色的对联,因为是街上贩卖的那种,上头覆盖一层薄薄塑料,贴了很长时间也不显旧。只是落了点土,看上去有些脏了。大黄不认得字,但也知道上头写的是祝福人岁岁团圆的吉祥话。它松开嘴,把项圈放在脚垫正中央,移开步子,力所能及地拂了拂对联上面的土。它做完这些事,规规矩矩地向后退了几步,低声说:我应该恨你的,恨你为什么在我最难过的时候抛下我。可我到底是恨不起来,我还是...还是喜欢你的。但是我又不能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向从前那样一心一意地喜欢你。大黄说完,转身向楼梯下走去。它步子迈得很慢,每下一层,都似用了很大的力气。它一边走,一边说:我把项圈还给你,我不欠你了。祝你以后岁岁团圆。大黄回到楼梯口的位置,抬头望了眼湛蓝色的天空。阳光真好。它对等在原地的几人露出笑容:我回来了。兔子撇撇嘴:磨磨蹭蹭,我还以为你要在他家吃顿饭再出来。大黄:不会的。赵素衣问:那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大黄摇摇头:我不知道。赵素衣抱起趴在肩头的兔子,将它放到大黄眼前:我家小甜心要留在人间考察天下名山大川,你不如跟它一起,也好有个照应。大黄比兔子要高一些,低下头问:那甜心小神仙,我们先去哪里好?兔子大喜过望,它激动地声音都结巴起来:我们先逛一逛芙蓉江吧。赵素衣笑:芙蓉江啊,我和小顾先生要回去了。我们正好顺路,再送一你们一程吧。他弯下腰,对兔子伸出手,让我再抱抱你,小兔子,你跟大黄可要好好闯荡江湖。兔子破天荒的没有发脾气,乖乖让赵素衣抱了。旁边的顾淮之也抱了大黄,两人一并往芙蓉江走去。等到了江边,他们放下兔子和大黄,双方互道了一声再见。此时,金乌衔云将落。高天远阔,晚霞欲燃,一江千里烟波。兔子与大黄朝着夕阳的方向行去,它们身影的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似氧化成了风,渐渐看不见了。赵素衣靠在一根贴满包小姐的电线杆子上,懒洋洋地开口:闯荡江湖,多好。我得把这个加到计划里面。顾淮之瞅了他一眼,不自觉地笑:什么计划?赵素衣笑容盎然,摇头晃脑地说:自然是拐带我那小富豪的计划。你看兔子和大黄,它们这样走啊走的,一路走到老,一路走到天涯海角。我也要和我那小富豪这样走下去,去岁月的尽头,去更远的地方。顾淮之握了赵素衣的手,拍了拍他的手背,语重心长地说:真是志向高远。赵素衣:我自小志向远大。顾淮之问:有多远大?赵素衣笑得坦荡:喝最烈的酒,睡最美的人。他伸出几根手指在顾淮之眼前比划,这是我十岁那年立下的目标。了不起。顾淮之说,赵总,你十岁定下目标,合着过了七八千年,还没实现呗?人生在世不称意之事,十有八九,总会有这么小小遗憾。不过没关系,只要有心,我总会喝到最烈的酒,睡到最美的人。赵素衣一只手握了顾淮之的手腕,另一只伸向天空,不跟你说了,回家吧。他刚说完,天空就泛起水中涟漪样的光纹。顾淮之觉得身子一轻,就和赵素衣回到了之前那间小屋子里。此时,暗角是晚上。月色敲窗,树木的影子被拓了满地。兔子躺在床上,睡得正好。顾淮之拿出之前兔子交给他的老项圈,轻轻放在了它的枕边。黄色的小铃铛被照霭霭清辉耀着,反射出一点星星似地光。赵素衣拿了条毯子给兔子盖上:我们走了,小甜心。赵素衣和顾淮之锁好门,才出去,就看见原来停放自行车的地方只剩了一把铜锁子。自行车没了。偷自行车的人还十分有职业道德,在原来放车子的位置留了一张纸条,纸条上斗大的黑字,跟条幅一样甚是醒目:谢老兄的废铁,解我缺钱之急!赵素衣过去把地上的铜锁捡起来,咬牙切齿地说:我赵素衣的座驾,不识货的东西!顾淮之在旁边幸灾乐祸:哎赵总,这小偷还是个好人,他还知道感恩,跟你说谢谢了。赵素衣说:看过《神雕侠侣》没有?我给你打个比方,我是杨过,你是小龙女,自行车是雕。现在雕没了,神雕侠侣变成了神侠侣,还怎么浪?可是神侠侣听上去也很好啊。顾淮之抬头看向赵素衣,越看越觉得他不像凤凰,而像只炸了毛的哈士奇,蠢得可爱。他忍不住对他笑,向他伸出手,没了自行车,我们就慢慢走。像兔子和大黄那样,慢慢走。赵素衣望见他栩栩的目光,脑子里忽然就空了,什么都忘到了九霄之外。一颗心似变做了小铃铛,叮叮当当地响着顾淮之的名字。赵素衣低了头,缓缓握住了顾淮之的手。十指交缠,如同并蒂的连理。他们慢慢向家的位置走。大江朝东,银汉向西。月光自云间斜下,明亮地似斜下了一道天梯。顾淮之瞧着身侧的赵素衣,轻轻地笑。----我们携手同登,弃时间如遗。☆、望春风(1)赵素衣回到家中第一件事,就是走到书房,从木架上拿了一册厚厚的书下来。书是线装本,里面的内容是赵素衣自己写的。书名和他本人一样不要脸,叫《凤凰神君英明录》,通篇洋溢着他对自己的赞美。就连喝水睡觉这种小事也大写特写,称得上三界第一自恋神书。赵素衣翻开最新的一页,从桌上拿了根碳素笔,准备写下大黄的事情。才一开头,先就自己的形象洋洋洒洒吹了四页纸,仅帅字就出现了三百多次,顺带着也表扬了顾淮之一番。赵素衣趴桌上创作正酣,忽听窗外雷声大作。他撂下笔抬头看去,不知何时,天边堆叠了厚厚一层乌云,数道赤红闪电自云间劈下,整片天空似被割裂成数块。屋子里面的灯啪一下关上了。屋外惊雷倏忽闪过,刹那光芒明灭。赵素衣合上《英明录》,把它放回了原先的位置。他摘掉眼镜,揉了揉鼻梁,往摇椅上一靠,慢慢悠悠晃起来,像是再等待着什么。过了不久,他撂在桌子上的神仙资格证自己哗啦啦地翻开,里面传出一个类似于电子合成音的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