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作者:勺吃火龙果      更新:2023-06-17 22:30      字数:4931
  大黄看见兔子翻白眼,关切问:你眼睛怎么了?不舒服吗?兔子下意识就想数落大黄几句,但转念又想起眼前的大黄并不认得自己,若是张嘴开骂,怕会被当做资深神经病。它偏过头,不咸不淡地说了句:没事,谢谢。大黄哦了声,就没了下文,旁边的顾淮之和赵素衣也不说话。兔子以前和大黄做野鬼时,最讨厌大黄在耳边叨叨些七大姑八大姨的街头八卦,经常说它如同街边苍蝇,烦人得很。当时大黄挨兔子一顿说,也不生气,笑模样回答:附近就我们两个,若我也不说话了,那该多寂寞啊。兔子当时还嘲讽大黄,什么叫寂寞?现在兔子知道什么叫寂寞了。明明是以前是很好很好的朋友,如今挨得也很近很近,但朋友就是不说话,不搭理自己,让自己一颗心都变得不知所措。兔子不喜欢这样安静的气氛,嘴巴微动,差点说一句大黄你和我说说话呗。它觉得自己脑子有病,还双标得很。一边说不要和大黄做朋友,一边又盼着大黄与自己和从前一样。这可真应了那句俗语当婊l子立贞洁牌坊,忒贪心。兔子正闷着气,脑子里就响起顾淮之那一句我看你才是懂个屁,你就是活受罪。它颇为不屑地哼哼两声。但兔子稍一扭头,就撞上大黄探寻的眼神,心里又恼又恨。恼得是大黄目光懵懂,十分无知的模样。恨得是自己,贪心太过。它浑身不自在,呲着牙对大黄说:你看什么看,没见过兔子吗?大黄点点头:见过的。它又瞅了兔子几眼,悄声说,只是没见过你这么凶的。兔子嗤笑一声,看样子又要开始数落大黄。话到嘴边,却记起顾淮之叮嘱不可以对大黄乱发脾气。它唯恐败坏大黄对自己的余下的微末好感,硬生生将到嘴边的话咽回肚里,嗤笑一声,就转过头去了。赵素衣端起桌上的纸杯:兔子,喝口水缓缓。兔子:不喝。喝凉水容易塞牙。大黄不明所以:水怎么能塞牙?兔子努力不去看大黄:我点背。大黄闻言,稍稍抬起头,对着兔子摇摇尾巴:我也很点背的。兔子冷笑,心说:人家都不要你了,还巴巴地往上面凑,你点背都是自找的,活该。它背对大黄,半个身子都窝在顾淮之怀里,像一只缩在壳子里的蜗牛,谁也看不见它的表情。大黄被点背这个词唤起了些许回忆,它想了想,低下头说:我自小没爹没妈。我爹不知道是那条街上的野狗,我妈出去找吃的,然后再也没回来,扔下我们兄弟姐妹五个。好在我们到了断奶的年纪,妈妈没了,我们就出去自己找吃的。那年是冬天,小寒时节,冻得我直打哆嗦,跑在路上的时候,风吹过来,脸上火辣辣的疼,就感觉好像有人在我嘴巴子,可冷了。说至此,它又笑,不过当晚月色很美。我鼻子灵,顺着油水的味道,来到了一个垃圾桶旁边。就在我开始翻找吃的时候,一群小孩子从我身边路过。冬天天月亮出来的早,借着月光,我看到他们背着书包,应该是刚刚放学。他们也看到了我,嘻嘻哈哈地笑起来,说,你看它可脏,垃圾都翻。我饿坏了,保命要紧,还管什么脏不脏的?他们笑我,我还觉得他们傻。从前有个傻子皇帝,闹饥荒的时候,还问灾民为什么吃树皮不喝肉汤。这不是一个道理吗?我就当他们说话是在放屁,不往心里去,但他们却捡起路边的石头来砸我。石头有大有小,形状也不尽相同,唯一相同的,就是砸到身上很疼。我对自己说,忍一忍就过去了。那些小孩子见我没什么反应,却来了兴致,扔得更来劲了。当一个矿泉水瓶子丢到我脑袋上,我忍不下去了,兔子急了都咬人,捏软柿子也没有这个捏法。于是我跑过去,咬了叫得最欢的男孩一口。他们似乎没有想到我突然转了性子,全都愣了会。被我咬了的男孩又惊又怒,嘴里嚷着:打死这野狗!他们摘下身后的书包就要打我,我长得小,跑得快,发起疯来咬了他们好几个人之后,战略撤退。我这真是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兔子说:你还挺得意的。你既然知道自己受欺负不好,为什么还心心念念找那个抛弃你的小王八蛋?你怎么知道?大黄诧异。兔子心里恨得不得了,只想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赵素衣这个不正经的就坐在边上,火上浇油:你不如挑明,和大黄好好聚一聚,别这么别扭了。大黄不明所以:什么聚一聚?兔子虽是天生一张刀子嘴,但它不愿意将梦境的事情说出来,干脆对大黄胡说八道起来:你旁边喝凉水的那个小眼镜是个神仙,我是他养的神仙兔子,自然什么都知道。大黄瞧了瞧小眼镜赵素衣,记得他的确有本能当电话用的神仙上岗资格证。它点点头:我知道的,天上的嫦娥姐姐就喜欢养兔子。顾淮之也掺和一嘴:对啊,你旁边是位嫦娥哥哥。大黄愣了愣:嫦娥不是好看的小姐姐,这还有公的吗?兔子忙开口打圆场:我们天上的事情,在这里不方便多说。赵素衣放下手里的纸杯:其实说出来也没什么,嫦娥嘛,主要就是长得好看才能当,比如我这样的。他向兔子伸出手,笑得不怀好意,小甜心,过来。大黄惊异:小甜心?赵素衣笑得和善:它的名字。狗神仙,其心可诛!兔子没读过多少书,它见赵素衣浑身上下都是一股地痞流氓气,半点仙人之姿也无,脑海里只能想到这个词来形容。它正在气头上,就听那狗神仙又笑:怎么啦,小甜心,我没喂你吃你喜欢的肥猪棒骨,你就这么不愿意理我?杀千刀的东西!兔子真不知道赵素衣是怎么安然无恙活到八千多岁的,就这上赶着找揍的贱嘴,居然没人跳出来替天行道宰了他,他还在三界混得人模狗样,真真是老天无眼。它碍着大黄在场,忍气吞声地跳到赵素衣身上,咬牙切齿地说:嫦娥哥哥,你就没个什么仇人吗?赵素衣不动声色地望了顾淮之一眼:有啊,以前北天帝君家的太子爷就是我仇人。他不仅对我喊打喊杀,还整天胡言乱语要日我。可最后他还是被我的人格魅力吸引,天天找我喝酒打牌。赵素衣平日里满嘴跑火箭,十句话里头有三句是抬杠,两句是赞美他自己,一句是毒死人的嘲讽,剩下的都是些废话。若他心情好,还能从他嘴里听到些好言好语。若心情不好,估计能将别人气得当场去世,死去活来。顾淮之鉴于赵素衣的前科,也就没把他这番话听进耳朵。他笑了笑:是吗?那你好厉害哦,嫦娥哥哥。这一声嫦娥哥哥叫得赵素衣心尖发麻,他抱着兔子,认认真真地回想,顾淮之这两辈子加起来,喊过他赵某赵总赵老板,也喊过他混账放肆狗日的,今天还是第一次正儿八经的喊他哥哥。啧,怪好听的。赵素衣暗暗盘算,以后得好好找机会骗顾淮之喊他几声哥哥,连名带姓。如果可以能更上一层喊宝贝心肝哥哥,那可最好不过。他谨慎地将自己的小想法藏在心里,生怕旁人窥见一点,十分生硬地转开话题:大黄,你接着说。作者有话要说:我百里失信真强,队友全死绝了对面都找不到我在哪个草丛蹲着。王者峡谷草丛千千万,千千万都是我,今天依旧是喜欢□□枪的一天。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_秦岭寻话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_秦岭寻话 10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系花铃(16)大黄没料到赵素衣会突然将话题甩到它身上,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笑:我?我其实没什么好说的了。兔子不依不饶:你就说说为什么非得找那个男孩?你怎么想的?大黄念及男孩,声音都放轻了几分:一报还一报而已。旁人对我不好,我就对他不好。旁人对我好,我就对他好...若不是他,我早就冻死在路边,哪还有力气在这里说话。我虽然是条没人要的野狗,但我不喜欢欠债。大黄伸出前爪拨弄了几下系在脖颈处的项圈,我想再看看我的救命恩人,然后把这个小项圈还给他。大黄垂下眼,笑意落寞像是在嘲讽自己,嘴里悄声念着:如果他没有对我那么好,我还可以像以前那样过着活着。我知道你们想说我什么。大黄重复了一遍这句话,无非是爱恨不分,像一位普度众生的圣母,上赶着倒贴的烂好人。有时候,我也在想,我应该是怨恨他的,为什么要抛下生病的我?这是他欠我的,我应该找到他,狠狠咬他一口。它颤抖的声音里压抑着爱与恨交织出的复杂情绪:可是我恨不起来啊。我只是一条小野狗,要是没有碰见他,我早就死了,这是我欠他的。我没有办法干干脆脆地恨,也没有办法干干脆脆地爱。算啦,等我找到他了,再瞧他几眼,还给他项圈之后,把他忘掉吧。就当...就当从来都没见过这个人好了。兔子静默良久,它终于抬起头去看大黄,急切地问:这些话你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大黄奇怪道:我们才认识,我现在告诉你也不晚啊?兔子一下子没了脾气,嘀咕了句:憨货。这时候大黄输完液,医生过来给它拔掉针头。赵素衣难得大方一次,掏出钱包,从里面夹了几张鲜红色的毛爷爷递出去:谢谢照顾。医生表情奇怪地瞧着赵素衣手里的毛爷爷:您这是......?赵素衣瞥见自己手上那几张毛爷爷都写有2005的字样,眼皮一跳,心说流年不利,眼下还没到2005年,他这些百元大钞还未流通市面,眼下通用的是四大巨头。他手里这些红红绿绿,落在外人眼里倒和小作坊里印出来的那些天地银行的纸币有几分相似了。赵素衣把毛爷爷们装回去,闷闷地想:我的居然是个一分不值的穷光蛋。这叫什么事?顾淮之从来没有带现金的习惯,更别说十几年前的纸币。出门前顺手揣了把硬币,全贡献给了开出租的小青年。他手头紧时,能想到的人就是顾卿和顾浣衫。但是十几年,顾淮之还在一年级叱咤风云,顾卿根本不会认他这个二十来岁的便宜儿子。更别说顾浣衫,眼下只是个三好学生。抱大腿都没机会。顾淮之记起兴华路派出所就在这家宠物医院附近,走两步的距离,蹲局子喝茶倒是十分方便。大黄记起什么,将男孩系在下方的小布包扯了下来。小布包鼓鼓囊囊,好像装了不少东西。大黄用前爪拨弄开小布包,露出四大巨头钱钞的一角,一把硬币,还有一张小纸条。大黄问赵素衣:嫦娥哥哥,你们找的是这个吗?有外人在场,赵素衣也不方便与大黄多说话。他摸摸大黄的头,捡起小布包,把此次需要的治疗费用付清后,又从中拿出了那张叠得四四方方的小纸条。纸条上字迹工整,一笔一划都透出稚气,明显是孩子写的,还写得很认真:----帮我照顾好它,它叫大黄。里面的钱都是我攒的,一点心意,谢谢你。大黄好奇地抬头看向纸条,但它看不懂人类的文字:这个小布包是他丢下我的时候给我的。兔子忽然开口:它之前对我提过,那个谁走之前送了它一个小包。它那时候病得厉害,礼物被几个小社会抢走了。大黄听兔子说话没头没尾,还说了一连串他它,十分不明白什么意思。他们离开宠物医院,赵素衣抬手挡了下眼前刺目的阳光,看着街上几辆桑塔纳从眼前跑过:麻烦了,十几年前的祁州,我家房子没盖呢,今天晚上没地方去。睡天桥呗。顾淮之记起件趣事,现在是夏天,晚上也不会冷。我小时候,总爱跟我那帮咸吃萝卜的亲戚抬杠。有次他们问我,长大了想做什么工作。我知道他们想听到什么回答,年年都是那些词,翻来覆去的,腻了。我就说,我想去天桥底下拉二胡,投身民间艺术。面前放只碗,想拉就拉,不想拉就睡。但凡有路过的,都得看我几眼,回头率超高,超拽。顾淮之谈及过去,藏在骨子的烟瘾酒瘾又一并被勾了起来。他是在高一沾上这两种东西的,十几岁本来就是叛逆的年纪,顾卿忙东忙西,根本不管顾淮之。顾浣衫又住校,家里就他一个人。顾淮之在外头拽得二五八万,回到家里就像变了个人,像个闷葫芦。他什么话都不想说,对什么也提不起兴致,偶尔才会给顾卿打个电话。然而谢桥死后,顾卿这个人的重点就完全放在工作上面,两耳不闻窗外事,没多少时间应付孩子。面对父亲敷衍了事的态度,次数一多,他心里那句爸爸,我想你啦。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反正说了也没用处,何必自找不痛快。那时候顾淮之做的最多的一件事,就是翻看谢桥的照片。他什么话都不说,只是安静地看着她。透过她的含笑的目光,似乎就可以回到多年之前,跟爸爸妈妈哥哥一起去公园玩。顾淮之心里期望,却又无比清楚,这是不可能的。那些又中二又逆反的念头从心里冒出来,越不可能,他就越想,发了疯的想。就是这个时候,开始抽烟喝酒。他说不清这两种东西有什么好,反正就是会觉得舒服一些。也是这个时候,顾淮之行事愈发极端。在外惹是生非,除了出入各种乱七八糟的场所,还和一群□□富二代午夜飙车,嚣张乖戾得不得了。然而一回到家,他就成个哑巴,关上屋门早早睡觉,谁也不搭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