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节
作者:初禾      更新:2023-06-17 20:55      字数:2743
  眼前的人、听到的话,全都会消失无踪。所以他不敢动,连眼睛也不敢眨。单於蜚抬起手,将一片落在他发梢的梨花瓣拨落,深深看着他的眼,“生日快乐。”第61章“你拿的是什么?”洛昙深注意到单於蜚手上拧着的口袋,一股莫名的期待从心口涌起,“是给我的生日礼物吗?”他缺生日祝福,但从来不缺生日礼物。小到名表、袖扣,大到别墅、豪车,再到现在的生意合同、协议,生日礼物于他来说是最不稀罕的东西,每年到了时候就收一堆,早已麻木。可此时此刻,他竟是格外想知道单於蜚是不是给自己准备了生日礼物。如果是,口袋里装着的会是什么?单家的情况他是知道的,单於蜚定然送不出豪礼,但只要是礼物就行,哪怕是一支十来块钱的笔、一条几十块钱的领带,他都会欣然接受。他看向单於蜚,眼里闪过光。单於蜚却摇了摇头,“不是礼物。”他一时有些困惑。“你是生日宴的主角,主角都很忙。”说着,单於蜚从口袋里拎出一个保温壶,“你没怎么吃东西吧?”“这是……”“我在鉴枢借用厨房熬的滑肉粥。”洛昙深瞳孔微缩,身体里翻滚着温柔的热流,“你给我……熬了粥?”单於蜚淡淡地笑着,“嗯。”别墅区的山道上,林修翰和司机已经识趣地离开,小路上很安静,听得见春风路过树叶的声音。有一瞬间,洛昙深很想伸出手,摸一摸单於蜚小幅度勾着的唇角。单於蜚的表情向来很浅淡,以前是淡淡地皱眉,现在是淡淡地笑,永远给人以宁静、包容的感觉。此地离别墅不远,走路十来分钟就到。“可以回去热一下。”单於蜚又说。“你今天是要上班吗?”洛昙深问。否则怎么会借用鉴枢的厨房?“嗯。”“但现在还没有到下班时间。”“我请了半天假。”洛昙深停下脚步,“是因为……”剩下的话,不知怎地,居然问不出口。“因为我想陪你过生日。”单於蜚又露出那种淡然的笑。风声大了些,洛昙深看着他,觉得他站在春风里,却比春风更和煦。保温壶放在院子里的小桌上,单於蜚将滑肉粥舀出来,“给。”生日宴上山珍海味应有尽有,洛昙深却只觉寡淡无味,现下看着真正平淡无奇的滑肉粥,隐隐作痛的胃却突然涌起一阵饥饿感。粥熬得很绒,肉的香味全渗入了米中,配着青菜与香油萝卜干,丝毫没有油腻的感觉。碗空了,单於蜚笑意愈浓,“好吃吗?”春夜还是有些冷,但一碗热粥下肚,手心和五脏六腑都暖了起来。洛昙深想说“谢谢”,开口却是带着娇气的质问:“你怎么不给我准备生日礼物?一碗粥就把我打发了?”单於蜚仍笑着,却没有回答。“怎么不说话?”洛昙深推了推他的手臂,眉梢高挑,“理亏了?”“你不缺礼物。”单於蜚说得很平和,“我能付出的金钱无法给你准备一件像样的、让你满意的礼物。”洛昙深微怔,意识到自己大约说错了话。钱能戳断人的脊梁,也能毁掉人的自尊心,他并不想捏单於蜚的痛处。至少此时不想。可正欲转移话题,又听单於蜚道:“我猜,比起礼物,今天晚上你更需要一碗粥。”树上的梨花又开始飞舞,纷纷扬扬地洒落。洛昙深张了张嘴,“你……”“所以我送你一碗粥。”单於蜚说:“你可以把它当做礼物,也可以当做一顿普通的宵夜。”洛昙深低下头,看着已经沾上梨花瓣的碗,胸腔震撼。毫无疑问,这是他二十四年人生里,收到的最廉价的生日礼物。一碗滑肉粥——几片精瘦肉、一握米、一小把青菜,本钱有没有十块?再没有比这更便宜的礼物了,便宜到根本不像礼物。可若是只当做宵夜,那这宵夜又太特别,特别到他也许会记很久很久。有人记着他的生日,知道他在生日宴上什么都没吃,所以亲手熬了一碗粥,深夜请假,从市中心骑车赶到山间的别墅。为让他不至于饿肚子。为陪他过生日。鼻腔不受控制地酸涩起来,眼眶轻微发热,洛昙深明白自己失态了,假装轻松地问:“你这是无故请假吧?扣工钱怎么办?”单於蜚摇头,“没关系。”“没关系?”“给你过生日,应该的。”洛昙深再次哑然,半天才说:“我们上次……吵了架。”还没有和好。单於蜚重复以前说过的话:“我是你男朋友,应该对你好。”顿了顿,又说:“吵架,也会和好。”十六岁之后,洛昙深有了表里两个世界。在外面的世界,他周旋于各种各样的人,游刃有余;在内心的世界,他将自己与所有人隔离开来,没有人能够碰触到他坚硬的外壳。可今时今日,外壳里最隐秘最柔软的地方,仿佛被轻轻挠动了一下。他脑海激荡,不敢放任自己想太多,连忙回到外面的世界,问:“你一会儿就要回去了吗?”“看你怎么安排。”单於蜚说:“你想我留下来,我就不走。”“如果你不急着回去,就陪我去山顶上待一会儿吧。”楠杏别墅区所在的楠山拥有原城最高的一座山峰,很多游客夜登楠山,就是为了在天亮时,一睹日出的壮观景象。别墅区内清静,不受游客打搅,虽然无法通往最高峰,但海拔稍次的山峰在别墅区里,登上山顶,仍然能夜览群星,朝观初阳。车几乎开到了山顶,需要走的只有很短一截路。单於蜚从车里拿出毛毯,洛昙深在一旁笑,“你还怕冷啊?”“山顶气温比下面低。”单於蜚说:“你穿得少,一会儿冷了就披着。”“毛毯是给我拿的?”“嗯。”春季的星空纷繁闪烁,洛昙深坐在观景平台上,感到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正在彼此冲撞。平静。汹涌。他分不清到底哪种情绪才是内心的写照。“花要开了。”单於蜚说。“花不是早开了吗?”洛昙深紧了紧毛毯——单於蜚是对的,刚下车时不觉得冷,现在少了这条毛毯还真不行。“山下的都开了。”单於蜚指了指近旁的树,“但春天还没有到山顶上来,我们比它早一步。”洛昙深看过去。那是一棵杏树,枝头的花将开未开,大约只需要一夜春风,就将怒放。楠杏别墅区取一“杏”字,正是因为山下、山腰虽有各种各样的花树,但山顶全是杏树。一到春天,杏花遍开,山顶就像笼罩着一片粉色的云,美如仙境。“这倒是。”洛昙深点点头,“山上的春天来得迟一些。”“就是今天晚上了。”单於蜚走到树下,笑道:“我们运气很好。”洛昙深心头的平静跌入汹涌,姗姗来迟的春风尚未吹开杏花,却已经吹皱他的一池静水。他的生日在春天,要么春寒料峭,要么春光正好。二十四年里,从来没有哪一个生日,出现在冬去、春来的交界点上。这是个神奇的夜晚,往后一步,寒意还在敲打着花苞,往前一步,花苞就将绽放为花海。“你想在这里等日出吗?”单於蜚问。下方城市的万家灯火映在洛昙深眼底,许久,他说:“嗯。”夜里,风吹过一轮又一轮。两人难得依偎在一起,却只是依偎,没有做任何适合良辰好景的事。又或者这样的依偎,才是最适合此情此景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