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匪所在的部队,每年是有一个应景的圣诞聚会的。

  大概是因为这帮当兵的平时没什么时间出去‘放风’，过的也苦，队里领导便应应节气,让他们每年在一年快要结束的时候放肆一下。

  反正空军的话，冬天时任务不算多。

  季匪去年正式结婚，今年得了个大胖儿子,双喜临门之下自然被一群起哄的小子推上请客的‘宝座’。

  他不差钱，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这更加让基地里的人决定要吃光季匪了！绝对不给有钱人省钱！

  聚会的地点定在京北市里赫赫有名的胡同里，四合院形式的中餐厅,一个大院就是一个‘包厢’。

  基地里几十号人还携带者家属都跟着凑热闹，也能容纳得下。

  许棣棠下班后被程见烟叫过来,却没料到她口中的‘吃个饭’，会是这般壮观的场景。

  他看着满屋子的男男女女,脚下生根。

  半晌,才慢慢把视线转向眼前的姑娘。

  “呃。”程见烟有些心虚的眨了眨眼,在许棣棠极有压迫感的视线下轻声道：“季匪基地有聚会，就……”

  “那我跟着掺合什么。”许棣棠说完就要走。

  “别。”程见烟想到季匪交代给她的‘任务’,连忙拉住他：“哥,你都来了，就一起吃点吧。”

  许棣棠拒绝的很无情：“不吃。”

  “吃点吧。”程见烟只好使出杀手锏：“一会儿完事儿,去我们家看看煊煊？他都想你了。”

  许棣棠沉默下来——别人的话他懒得看,但季煊还是不同的。

  程见烟见他有所动摇，微笑着趁热打铁：“留下来吧,再说我和季匪还喝了酒。”

  “一会儿你开车。”

  许棣棠拿她这个先斩后奏的态度没办法，只好留下来跟着吃这顿饭。

  不过在‘人情世故’这方面，他的敏锐度可一向跟不上这优越的智商。

  许棣棠丝毫没有注意到季匪想给他介绍对象的念头，哪怕他刚进来的时候,那家伙就大声说了‘我大舅子现在可单身’这句话。

  整顿饭，许棣棠就专注于吃。

  他也确实是饿了，站着坐了一天的手术，加班到现在晚上八点多才结束，全当是留下补充体力。

  程见烟一开始本来也打算介绍些人给他认识的，可后来看他这么饿，就忙着给他布菜了。

  桌子太大，有人帮着布菜能吃的舒服点。

  “你是不是中午就没吃饭啊？”她有些无奈地问：“才这么饿。”

  “差不多。”许棣棠言简意赅地回答：“随便垫了口。”

  程见烟皱眉：“你别搞的身体都不好了。”

  许棣棠无所谓：“医生这职业不就这样。”

  谁都是从年轻熬到老的，他也没看到他医院里那些老医生都身体不行了。

  “你既然是医生，就更应该知道注重身体啊。”程见烟也不会劝人，只能这么干巴巴的说了句。

  许棣棠甚至懒得再回应了，专注干饭。

  他自成一派的高冷气质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尤其是单身女兵的，季匪扫了一圈，觉得自己成功了。

  散场后，许棣棠把这两口子送了回去，顺道和季煊玩儿了一会儿。

  眼见着快要十一点，季煊眼皮子上下大家时，他起身准备告辞。

  “哥，这么晚了就别回去了。”程见烟刚安置完喝了酒有点晕的季匪，见他要走连忙挽留：“在这儿住一宿吧，有客房。”

  “不了。”许棣棠摇头：“明天还得上班。”

  明天是周末，但医生几乎没有周末。

  “上班也可以在这儿住啊，我们这里离医院更近。”程见烟笑了笑：“再说，煊煊不舍得让你走呢。”

  两个人视线一起看向季煊睡着了还抓着许棣棠的衣角。

  他很黏自己这个面冷心热的舅舅。

  许棣棠微顿，看着小夜灯下婴儿的长长睫毛。

  就这么一瞬间的犹豫，程见烟已经去给他找被子了。

  其实之前夫妻俩有急事，许棣棠偶尔也会帮着过来照顾孩子的留宿一晚，并没有什么‘非得回自己家才能睡着’的臭毛病。

  眼见着程见烟都找了被子，他也没坚持非要回去。

  就在季煊婴儿房旁边的床上陪着睡了一宿，早晨六点，许棣棠准时睁开眼睛，在隔壁的洗手间里简单洗漱了下。

  走到客厅，季匪刚刚晨跑回来。

  男人的漆黑的短发湿漉漉的，浅色的眼睛在看到他时顿了下：“醒了。”

  许棣棠点点头。

  “吃完饭再走，吴姨做早餐呢。”季匪敲了敲桌子：“顺便，我有件事儿跟你说。”

  跟他说事儿？许棣棠长眉微蹙，一头雾水地坐了下来。

  坐在旁边，季匪把自己手机推了过去：“看看这个。”

  许棣棠垂眸，屏幕上是几个女生的照片，看起来都很年轻，鲜活，漂漂亮亮的模样。

  只是他不理解：“给我看这个干什么？”

  “……你真不明白假不明白？”季匪无语了：“许棣棠，你今年多大？没人给你介绍过对象？”

  “……”许棣棠明白他的意思了，眉眼间闪过一瞬间的不自在，然后冷冰冰地吐槽：“抱歉，我不知道你还有当红娘这个癖好。”

  “你别不识好人心啊。”季匪撇了撇唇：“我这是第一次给人牵线搭桥，还不是看在你是我大舅哥的份儿上？”

  “我们基地这些信息组的女兵那个不是黄金级别的珍贵？说实话，配你绰绰有余吧？不过你这张脸也挺能唬人的，昨天我说了你还单身后，有三个姑娘都表示出来对你有意思呢……”

  “不用费心了。”许棣棠毫不犹豫的拒绝：“我没兴趣。”

  “你这连想都没想啊。”季匪无语：“真打算孤独终老？”

  许棣棠：“嗯。”

  “……”

  季匪鲜少碰到这种让他说不出来话的人，但面对许棣棠，他真觉得无话可说。

  他也不是那种喜欢拉皮条做媒人的人，能对许棣棠这么‘上心’，还是因为这两年走动的稍微勤快，他能看出来他是个不错的人……

  如果还是和之前那么‘厌世’的话，未免有些可惜了。

  “你这么喜欢煊煊。”季匪剥了一个吴姨煮好的水煮蛋，一边吃一边试探着问：“就真没想过自己娶个老婆，组成一个家庭？”

  许棣棠这人看似冷硬到刀枪不入，偏偏‘孩子’能做一个敲开门砖的缝隙。

  “组建家庭的前提是合适，喜欢。”许棣棠嗤笑一声，说的直接：“我不认为我有这个能力。”

  “就不去耽搁别人了。”

  他向来有这个自知之明。

  话说到这里，季匪也明白许棣棠现在是个什么态度。

  ‘为你好’的话说多了惹人烦，他没有再劝。

  第一次‘拉媒’就是惨痛的失败，季匪不禁有些感慨，等许棣棠离开后，忍不住去程见烟那里求安慰。

  “我就说不行吧。”程见烟睨了他一眼，无情地说：“你还非要试试。”

  “得，我也没想到许棣棠这么绝情啊。”季匪很是无辜。

  程见烟：“……别瞎用词。”

  什么叫绝情，词语滥用。

  季匪耸了耸肩，很不服气：“老婆，你语文也没多好。”

  “……”程见烟觉得自己被创到了。

  圣诞过后，没几天就是元旦。

  这是程见烟生产后的第一个冬天，体质偏弱，碰到寒流来袭就中招了，咳嗽流鼻涕个不停。

  她还是在哺乳期，不敢打吊瓶和瞎吃药，只能硬熬着。

  半夜起来给季煊喂奶的时候，程见烟还不忘迷迷糊糊戴上口罩。

  可往往这个时候小家伙都会很精神，好奇的不行，一个劲儿的伸出小小手试图扒拉她的口罩。

  “煊煊。”在旁边一起守着的季匪按住季煊的手：“不许闹妈妈。”

  还不到一周岁的孩子屁事不懂，但当大人的就是下意识的‘教育’，轻声的哄。

  但得到的反应当然也是根本没有的。

  季煊压根不理讨人厌的爸爸，吃完奶后干脆咿咿呀呀的挥舞着有力的小拳头，一拳怼在了爸爸的脸上——

  季匪：“……”

  他觉得这日子没法过了。

  儿子才十个月就有点混世魔王的苗头，可怎么办好？

  程见烟把笑意憋在口罩后面，温声安抚他：“你先回去睡吧，我把他哄睡着。”

  “不。”季匪坚持：“我来哄吧。”

  现在这个节骨眼程见烟自己都生病，半夜勉强才爬起来喂奶，怎么还能让她自己哄睡啊？

  “可煊煊不太跟你。”程见烟担心：“他又哭了怎么办？”

  “哭就哭呗。”季匪不以为然：“哭一哭又不会掉一斤肉。”

  程见烟：“……”

  “男孩儿哭两声没什么。”季匪不像别人似的那么惯着这个崽子，算是整个家里唯一的‘黑脸’：“哭累了他就睡了。”

  程见烟哭笑不得，觉得他说的都是谬论。

  可她感冒后实在是头晕脑胀，即便有心想亲自哄睡，也实在没那个力气。

  最后斟酌之下，程见烟也只能把孩子交给他了。

  “那你哄哄看。”她不放心的叮嘱：“要是煊煊闹，你就把他抱到咱们的卧室来。”

  其实季煊半岁以前，季匪经常熬夜哄睡的，等到半岁以后孩子喝奶没那么频繁了，就能跟着家里的育儿嫂一起睡婴儿房了。

  只可惜这几天元旦节，育儿嫂也得有法定节假日，所以半夜哄睡这个艰巨的任务又落在小夫妻的头上了。

  季匪点头，她说什么都答应下来：“嗯嗯放心吧，尽管回去睡。”

  等程见烟走了，他才‘肆意妄为’起来。

  他把刚哭得有些累的季煊放在婴儿床上，然后找了个马克笔，低声威胁：“再哭就给你画成个小花猫。”

  季煊才不干，立刻‘嗷’了一声。

  “啧，跟我叫板是吧。”季匪嗤笑一声，毫不犹豫的拿起笔——

  然后给自己儿子画成了个小花猫。：，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