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敢染 你不会打算刚结婚就分居吧?……
作者:玉寺人      更新:2023-06-17 19:25      字数:5512
  离开民政局,季匪提议两个人一起吃顿饭。

  程见烟刚把结婚证收进包里,还有些恍惚的反问:“你不是刚吃过一个三明治?”

  她做的那个还是三层的,挺大的呢。

  季匪沉默片刻,有些委屈地看向她:“你是在怪我能吃么?”

  “……”程见烟连忙摇头:“我没这个意思。”

  “我就是没想到,你这么快又饿了。”

  “我没饿。”季匪据理力争,强调道:“吃饭是为了庆祝。”

  庆祝?程见烟愣了下,忍不住轻轻抬起唇角:“你还挺有仪式感。”

  本来以为季匪是个活的挺糙的,结果,比她细致多了。

  “当然。”季匪笑笑,说得理所当然:“生活当然要有仪式感。”

  其实他根本没什么仪式感。

  但梦寐以求的婚终于结成了,这次的仪式感就必须有。

  无奈早饭刚刚吃过不久,两个人都不太饿。

  就算季匪难得想‘张飞绣花’的细致一次,想找个西餐厅吃个烛光晚餐什么的,也实在奈不过程见烟食量小,没那个胃。

  “那你说吧。”他修长的手指有些无奈的敲了敲方向盘:“去哪儿?”

  程见烟本来想说实在不行各回各家吧,没必要非得找个地方去‘约会’。

  但在季匪压迫性极强的注视下,她这句话没办法说出口,想了想只能说:“要不……”

  “去喝点茶吧。”

  年纪轻轻,刚结婚的一对男女。

  婚后庆祝的地点是茶馆。

  这是人能想出来的地点么?不是,但却是程见烟能想出来的。

  也是季匪能顺从的。

  ‘龙岩茶馆’是程见烟常常去的一个地方,她认识那里的茶艺老师,也多少跟着学了点茶道艺术。

  虽然远远算不上精通,但算是她为数不多的爱好之一。

  在洗茶煮茶的过程中,任何躁动不安的情绪都能被慢慢沉淀。

  尤其是在茶馆里小包厢喝茶的时候,身旁总会配着中式香道的沉香。

  穿着汉服的女孩儿会现场将器皿里的粉末碾平,弄得一丝不苟,点燃后盖上盖子。

  小小的包厢内慢慢盈满了香木和茶壶里金骏眉的味道,十分悠然。

  季匪本来觉得自己是那种‘山猪吃不了细糠’的人,坐在这茶馆里会不适应,觉得别扭。

  但可能是因为气氛太过平和,还有程见烟亲自给他倒茶的缘故……

  他又觉得挺好的。

  甚至有种自己也想开个小茶馆的冲动。

  “你很喜欢来这里么?”季匪看着程见烟不需要茶艺师,自己熟稔的冲泡分杯,有些好奇地问。

  “喜欢。”程见烟给出肯定的回答,微微垂眸继续着手里的工作,她长睫毛微微颤动:“刚开始当老师的时候常常会被学生气到,后来发现学习茶道,有助于情绪稳定。”

  季匪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会儿,才说:“我觉得你情绪一直挺稳定的。”

  “记得么,上学那时候我和人打架,你直接找教导主任过来了。”

  这是季匪第一次主动提起过去的事。

  程见烟愣了愣,随后就想起他指的具体是哪件事情。

  十年前,少年不但自己是个让人头疼的混世魔王,对待身边的人也很是维护。

  简而言之,十分护犊子。

  离九中不远的位置有一所技校,和正经高中里的风气不同,那里才是真正的鱼龙混杂——什么样的人都有,总之和九中的好学生是两个世界的人。

  偏偏两所学校离得很近,因此时不时的就会发生一些摩擦。

  穿着两所学校校服的学生走在同一条街上,彼此的目光里都是鄙夷且不屑的。

  十七八岁,正是心高气傲的年纪。

  技校的学生觉得九中那些书呆子眼高于顶,瞧不起人,而九中的大部分学生觉得技校里那些都是不学无术的小流氓,还喜欢惹是生非。

  胆小的好学生一般见到了都绕着走,但总有些欠欠的,喜欢凑上去的人。

  例如高中时有一个和季匪还有傅厦玩儿的不错的男生,名叫王知遇,他不知道怎么就和技校那边的‘老大’发生口角,甚至发展到了拳脚相向的地步。

  受了委屈,王知遇就跑回来和季匪哭诉了。

  那时中二心爆棚到恨不得毁天灭地的少年,是会去追问前因后果,然后理智解决的人么?

  不会的,季匪得知有人欺负他兄弟,二话不说的就搞了一堆人过去,准备找回场子。

  十七八岁的男生大概都有中二病,季匪找场子的方式不是直接打群架,而是和技校那边的老大约了一场野球。

  输了的一方,要乖乖学狗叫。

  这种惩罚方式,除了对自己极度自信到自负的季匪以外,也没人敢提出来了。

  季匪和傅厦是从初中开始一起玩儿到高中的,多年的默契摆在那里,展现出来的水平当然碾压技校那几个临时组的五人队伍。

  结果自然不言而喻。

  只是技校那队输了,技校的老大却拒绝之前说好的提议。

  “你他妈才学狗叫,这招数也是人能想出来的?”他盯着季匪,冷冷嗤笑:“想的美。”

  季匪的眼睛一下子就沉下去了。

  如果是二十七岁的季匪,他压根不会在意这些过家家一样的屁事,但那是十七岁的季匪。

  十七岁的少年,是戾气最严重的时候——他听了这话,一拳就挥上去了。

  两边的人早就蠢蠢欲动,蓄势待发,季匪的这一拳像是某种信号,一群少年都冲了上去。

  群架向来是乱七八糟的,自己人都容易打到自己人,少年的唇角也不知道被谁从身后擦过来的指骨弄破,让他下意识地皱起长眉。

  眉宇之间的情绪阴鸷又暴力。

  季匪手里还拎着一根不知道谁扔过来的棍子。

  他修长的手指紧了紧,顷刻间有种挥到眼前这位技校大哥脑门上的冲动。

  毕竟打架这种事太容易上头,血腥和暴力之下,做出什么都不稀奇。

  只是,两边的人都没有机会将冲动更加扩大一步。

  因为两方学校的教导主任开着车来劝架了。

  再怎么顽劣的学生,在未成年的年纪里也抵抗不了来自于老师的压制。

  所有参与打架的学生都被狠狠教训了一通,还被罚写一千字的检讨,明天中午之前就得交上来。

  还好不幸中的万幸是没造成人员受伤,所以不用请家长。

  一行人灰溜溜的离开办公室时八点多钟,正巧赶上高二的学生下完晚自习,教学楼和操场上一片漆黑的静悄悄。

  男生群里不乏抱怨声,包括季匪旁边的傅厦。

  “你说怎么就让教导主任知道了呢?还这么巧两边都知道?”他嘟嘟囔囔地抱怨着:“真不爽,都没打够,那家伙还没学狗叫呢……”

  说着说着,几个一起逃了晚自习的男生回到班级取书包。

  本以为人都已经走光了的,没想到灯还亮着。

  在一排漆黑的教室里分外显眼,没等走近,他们就都看见了。

  “我靠,咱们班灯怎么还亮着呢?还有人?”

  “不会是老黄等着抓咱们吧?”

  “艹,我可不想先被主任训完再被班主任训,兄弟们,我先走了。”

  一行人说着,纷纷表示都不打算要书包了——反正他们晚上回家也不写作业。

  前赴后继的纷纷开溜,包括傅厦。

  到了最后,竟只剩下季匪一个人站在长廊里。

  男生皱了皱眉,继续向着班级的方向走。

  并非是季匪很需要落在教室里的书包,只是中二心爆棚,莫名觉得‘逃走’特别没有男子汉气概罢了。

  推开门之前,季匪已经做好了面对黄老师的准备。

  但是推开之后,空荡荡的教室里并没有黄泽,有的只是坐在位置上看书的程见烟。

  就她孤零零的一个人,低着头十分认真,等听到门被推开的动静,才摘掉耳机抬起头来。

  那是高二下学期的时候,两个人的关系算得上很不错了。

  于是季匪看到她,立刻走了过去:“程见烟,你怎么在这儿?”

  十年前的女生要比现在更直白,也更加‘莽’一些,直接就说:“等你。”

  “等我?”季匪忍不住的笑了,坐在她旁边:“等我干嘛?”

  “打架了,难道不会受伤么?”程见烟从桌子抽屉里掏出一个袋子递给他,淡淡道:“处理一下伤口吧。”

  季匪拆开塑料袋瞄了眼,里面是碘伏棉签创口贴。

  “你等我就是为了这个啊。”少年嘟囔了句:“傻,我自己又不是不能买。”

  程见烟沉默片刻,又说:“其实也不单纯是这个原因。”

  “嗯?”季匪已经在抠碘伏盖子了,随口问:“还有什么?”

  “教导主任是我找去的。”

  季匪拿着棉签的手指一抖,侧头看向她:“你说什么?”

  炽白的灯管下,程见烟驾着厚重镜框的脸显得特别冷静,她看着男生一字一句的重复:“教导主任,是我叫去的,两边学校的都是。”

  “……你还能找到技校的教导主任?”季匪重点不自觉的有些偏移。

  “可以的。”程见烟点头,好心帮他答疑解惑:“我爸爸就是锦夕的老师,这儿的老师,都有那边技校领导的联系方式。”

  “你爸是咱们学校的老师?”季匪重点又一次偏了:“是谁啊?”

  “他叫程锦楠,是教数学的,这三年被调岗到下面的镇里了,为了积累教学经验定高级教师。”

  “哦。”季匪应了声,心想怪不得他不知道。

  那是他第一次从程见烟口中听到程锦楠的名字。

  但很快的,少年就反应过来现在不是问这些问题的时候。

  “程见烟,你神经病吧?”季匪气笑了:“你管我们打架的事儿干嘛?”

  刚刚回来的路上傅厦还和他骂了一路通风报信的‘小人’呢,但他怎么也没想到会是程见烟。

  女生没有回答,而是推了推眼镜,反问他:“你想被记过么?”

  季匪一怔:“什么?”

  “你想被记过么?在还有一年多就要高考的这个时候。”程见烟平静道:“打群架情况过激导致对方受伤的话,参与在其中的人不管对错,都会被记过的。”

  记过不是闹着玩的,那是真的会在档案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虽然达不到‘人生污点’那么严重,但没必要。

  季匪回过神,心里划过一丝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

  他抿了抿薄唇,盯着女生漆黑的眼镜框:“你是怎么知道的?”

  理论上他们打野球升级到打架这段时间,程见烟作为班长,应该乖乖的上晚自习才对啊。

  “你带着逃课的人太多了,黄老师让我去找找。”

  一群男生能去的地方无非就是那么几个,篮球场,网吧,台球厅。

  但程见烟知道季匪不怎么爱去乌烟瘴气的地方,所以直奔校外那个快要废弃的篮球场找人了。

  因此,也看了一场好戏。

  程见烟饶有兴致的看着季匪和技校那位有纹身的老大定下规矩。

  谁输了谁就集体学狗叫,这真的让她绷不住笑了。

  她没再犹豫,果断给两个学校的教导主任打了电话。

  季匪察觉到程见烟有些讽刺的唇角,微微一愣,随后也想到自己定下来的那个幼稚的惩罚方式……

  “你,”他莫名结巴了一下:“那你全看见了?打架经过?”

  “不光是打架经过,还有你们之前打篮球的时候。”程见烟知道他想问什么,索性直接说:“季匪,你惩罚人的主意,还真够侮辱人的。”

  边说,程见烟边拿过棉签帮着男生处理破了一个小口的嘴唇。

  动作迅速却很轻,擦拭过后拿了创口贴粘在他的唇边。

  男生头发本来就乱成了鸡窝,再加上唇角的这个创口贴,校服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显得更野更痞了。

  “我怎么侮辱他们了。”季匪撇了撇嘴,有些不屑地说:“他们赢了不就得了。”

  “他们赢了,”程见烟反问:“你真的会学狗叫么?”

  “……”季匪避而不答,只是嘴硬:“我才不会输。”

  程见烟忍不住笑了下。

  “以后别再做这种得罪人的事了。”她平静地说:“我不是在教育你,就是觉得,做人留一线总是没错的。”

  “而且,你可能还不知道,这次是王知遇先挑事的。”

  先挑事的王知遇在技校大哥那里吃了瘪,便到季匪面前来找人撑腰。

  少年仅凭着一腔意气去帮助朋友,丝毫不知道自己是被算计了。

  “王知遇先惹事的?”季匪愣了一下,随后简单的用一个字表达了自己的心情:“操。”

  他显然是有些懊恼,鼻子都皱了起来,显得十分孩子气。

  “所以你别怪我找教导主任了。”程见烟忍着笑,帮他转移注意力:“为这种事,不值得被记过。”

  “不行。”季匪觉得在她面前丢脸了,闷闷的嘀咕:“你害我写检讨了。”

  一千字呢,他哪儿来的闲心去编这一千字。

  程见烟却已经收起桌上的东西准备要走了。

  季匪也跟着站了起来:“我送你。”

  他知道女生家里其实离学校挺近的,但这么晚了,既然他在就得送一下。

  程见烟看向门口的目光一顿,随后说:“检讨书,我帮你写。”

  “但你明天要早点来,用自己的字迹抄一遍。”

  -

  想想那个时候的程见烟,是真的特别惯着他。

  好像自己无论脾气有多差,犯了什么错,她总是如同深海一样平静包容着他,又怎么会说自己‘情绪不稳定’呢?

  程见烟回忆起过去时有些失神,等回过神来,便掩饰性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你还记得啊。”

  “不会还在埋怨我吧?”

  “怎么可能,你帮我写了一千多字的检讨书呢。”季匪耸了耸肩:“后来我把王知遇揍了一顿,绝交了。”

  ……

  这还真是‘很季匪’的解决办法。

  简单粗暴,不绕弯子。

  提到过去,两个人都有种自然而然的亲近感,话题也多,因为刚结婚而有些尴尬的氛围慢慢的缓和下来了。

  一壶茶不知不觉见了底。

  季匪无意再续一壶,直接说:“走,去你家吧。”

  “去我家?”程见烟愣住:“为什么要去我家?”

  “程程,我们现在可是合法夫妻。”季匪挑了下长眉,似乎是很不解地反问:“你不会打算刚结婚就分居吧?”

  “考虑到你住的地方离学校比较近,你大概不爱搬过来和我一起住。”

  “我不强求,就主动搬过去和你一起好了。”

  同居是必须要同居的,打死也要同居的。

  否则结婚是干嘛的?纯摆设么?

  眼下他这么乖,程见烟总该夸夸他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