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
作者:桃之夭夭夭夭      更新:2023-06-17 13:48      字数:4458
  四年前,刚入秋。外面这时节依旧燥热,但桃源镇气候宜人,这时候早晚穿夹衣。镇子不大,街坊邻居彼此都熟,晚饭后会窜窜门儿,说说话,闲散闲散就各自归家睡觉。在大街上,方记胭脂水粉铺紧挨着罗家布庄。罗家是桃源镇本户,相较来说,家境殷实,除了铺面,另有住宅。近来罗家掌柜罗一海为自家生意犯愁,日日住在铺子后面,心里苦闷了,就找隔壁方家掌柜方成岳聊一聊。多年下来,两家关系和睦,交情日深。一年前,方家独女方婳嫁给了罗家独子罗奇,乃是镇子上人人称赞的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方婳入门后,不多时便有身孕,几日前刚临盆,添了个大胖小子,喜得罗家太太逢人就夸。这日天黑之后,罗一海没回家,坐在后院内愁眉紧锁。在他面前的石桌上摆了好几个菜,又有一壶酒,备了两副碗筷。“老爷,方掌柜来了。”下人的话音将人惊醒。罗一海忙起身,之间迎面走来一人,四十来岁,颌下有须,虽是圆领袍子,行走间却落地轻盈,双目迥然有光。这人便是方成岳!第68章 白姨娘“方老弟,你来了,快坐。”罗一海连忙招呼,彼此间已然很熟稔,尤其近来没少在一处喝酒。方成岳并不贪杯,但因着罗一海是亲家,加上刚添了外孙,心情极为高兴,但凡罗一海叫他,他便过来陪着喝几杯。他也知道,近来罗家看着喜庆,但生意似乎出了问题。“罗老哥,喝酒不能解决问题。真有什么难处,你说出来,若是银钱上周转不开,我这里有一些,只管拿去。”方成岳话语豪爽,只脸上没什么表情,似乎本性便较为严肃。“本不该跟方老弟张口,我这也是没办法了。”罗一海连连叹气,精气神都不如以往,他借着倒酒垂了眼,掩饰眼中真正的神色。方成岳道:“你我之间何必外道。我手头最多能拿出二百两。”方成岳一贯说话不讲究弯弯绕绕,这也是当初罗一海觉得此人可交的原因。方成岳买了房子,开铺子,女儿出嫁准备了丰厚的嫁妆,的确没什么积蓄了。若是以前,罗一海也不会怀疑,毕竟在他们这小地方,二百两已是了不得。“方老弟,多谢你。”罗一海将斟满的酒杯推过去。方成岳不疑有他,一饮而尽。这场酒很快就散了,方成岳总共也没喝几杯,只因家里还有人要照顾。这两天影娘病了,只是浑身恹恹没精神,嗜睡,胃口也不好,大夫说不出所以然了,只当是换季不适,让多休息。方成岳返回铺子,依稀觉得头晕。醉了?不可能,才三四杯酒而已。不好!当觉察到不对,已经晚了,无法抵挡的晕眩,眼前一黑,整个人栽倒在地。而在房间里,本该卧床休息的影娘也半个身子倒在床边,人没了意识。几个黑衣人潜入进来,将方成岳和影娘抗走,却又丢下两具尸体,一把火烧了铺子。火是从房间里面烧起来的,等街坊们发现来救火,胭脂铺已经成了断壁残垣。屋内两具尸体也烧的面目全非,罗一海冲着尸体痛哭,坐实二人身份。旁人也并没有起疑,在外人眼中,方家夫妻只是本分人,虽说不大擅长言辞,可心肠好,谁会想到尸体也有假的呢。*穆清彦收回异能,面色略微发白,精神力果然所剩不多。好在得到了一个十分有用的线索:失火的当天晚上,方成岳夫妇并未死。然而四年过去,两人情况只怕也生出了变化,否则方婳如何会落得这般地步?“如何?”闻寂雪有些小狡猾,他不问穆清彦如何查案,直接问最终结果。穆清彦也配合的略去过程,说道:“罗一海暗算了方成岳,但方家夫妇并未死在大火里,不知被人带到哪里去了。现今是生是死,难说。”闻寂雪听到他得出此结果,十分愉悦:“接下来打算怎么查?找罗家人?”穆清彦摇头:“我需要休息,等陈十六那边的消息来了再说。”闻寂雪皱眉,抬手探了探他的额头,竟是有点凉,不禁伸手扶住他:“每次都会这样?”“看情况。”穆清彦略微停顿,又说:“毕竟是四年前的案子,查起来耗费更大。今天我不能继续了。”他知道闻寂雪定然觉察了自己的异样,恐怕也早有揣测,两人一直心照不宣。但考虑到闻寂雪似乎有案件想委托自己,他觉得有必要讲一讲自身情况,免得对方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闻寂雪没有再说,神色也没有太大变化。回到客栈,穆清彦喝了一杯热茶,便躺在床上睡觉。在他的摸索中,用玉养神识唯一的恢复捷径,另外便是睡眠。睡眠不仅能缓解肉身上的疲乏,还是平和恢复精神力的方法,当然,前提是要保持神思空灵,否则总是做梦,还会加速消耗精神。穆清彦对此很有经验,加上精神力耗损本就疲乏,很容易就睡着了。清醒时,已过了正午。他这边一动,隔壁的闻寂雪就过来敲门。穆清彦开了门,问了时辰,歉意道:“你们吃过午饭了?”陈十六早就想来汇报消息,这会儿从房间里窜出来答道:“穆兄,我们都吃过了。你没事吧?脸色不大好,中暑了吗?”实则这会儿他脸色已经好多了,只是精神上还是有些倦怠。“高天去叫小二送水,另外给你点了两个素菜,吃了饭再说事。”闻寂雪这话既是说给他听,也是说给陈十六。洗脸漱口,吃了一顿迟来的午饭,四人坐在桌前讨论。一个上午的时间,足够陈十六摸清罗家人员关系,然而出乎意料,本是想盯着罗家父子,却冒出个更可疑的白姨娘。陈十六道:“不是我查不相干的人,实在是这个白姨娘来历成谜,行为古怪,罗家一家子都对她格外忍让。更夸张的是,那个白三爷,说好听点儿是白姨娘的哥哥,罗老爷的大舅子,可实际上不算罗家正经亲戚,只是罗家一个生意上的管事,但罗家有大半生意都掌握在白三爷手里。罗家那些旁支子弟,对着白三爷又恭维又客气,因为讨好了白三爷,就等于有了差事,有了银子,比讨好罗家正经少爷还管用。”“哦,那位罗家的正经少爷,罗奇。听说他跟罗老爷关系不好,续娶之后,便携妻带子常住在县城,除非年节,不然不回来。纵是如此,镇上人提起这个罗奇,倒没什么坏话。”哪怕罗奇新娶,但当下男女地位不平等,妻丧立刻再娶的不知凡几,罗奇等了一二年才续娶,在外人眼中已经是情深义重了。尤其是罗家富裕,这番举动更显难得,更得人夸赞。有甚者,会以此幻想出一部内宅争斗大戏。白姨娘俨然是罗家第一人,压倒了正室,驱逐了嫡子,用兄长控制了罗家产业,而罗老爷则被她哄得“抛弃妻子”……如此种种流言,在当地很有市场,有些猥琐的,不知把白姨娘编排成怎样轻浮浪荡的女子。陈十六突然一拍桌子,激动的说:“我盯上这个白姨娘可不是因为流言,而是因为她可疑呀!这个女人来历不清楚就算了,她还一直蒙着面纱,哪怕在罗家宅子里,甚至在自己房中都是如此。据说,有一次风吹掉了她脸上的面纱,她便大怒,将面前伺候的两个丫鬟活活儿打死了。”高天也补充道:“这个白姨娘的确有些古怪,甚至有传言,说白姨娘是山里的白狐狸精。有人下人曾在夜里看到白姨娘住处有白影飞过,以为是鬼,吓得昏倒。”穆清彦喝了口茶,神色平淡:“不管白姨娘如何,罗家是一定要探一探的。”哪怕白姨娘再特殊,可罗一海此人不能忽视。“怎么探?”陈十六问。穆清彦笑道:“我得请闻寂雪捎带,你么,其实不必跟着去。”陈十六立刻道:“我也去,有高天啊,我跟高天一起,保证不误事。”穆清彦收起玩笑,说道:“其实我想你去一趟县城,看看那个罗奇,以及傻姑的儿子。”“……难道把孩子抱回来?”陈十六不确定的问。“不用,看看孩子的情况。应该不会差,毕竟是罗奇的儿子,现如今唯一的一个。再一个,外人说罗家父子关系不好,估计是因为罗奇离家的缘故,到底内中如何,并不确定。但是我想,罗奇既然跟傻姑是青梅竹马,两人婚后育有一子,加上罗奇对两家之事只怕也知情,因此而心怀愧疚也是有可能的。我让你去一趟,是尝试看看,能不能从罗奇那里探听到一些隐秘。当然,你得用一点儿技巧,别被他发现了你的目的。”穆清彦这么安排,的确是双管齐下。除此外,是有心锻炼陈十六,否则跟他在一起,陈十六根本没有发挥的余地,进步太慢。穆清彦是依仗着天赋,但后天的修炼也不可或缺,陈十六自然要更加努力,还需要更多的经验积累。陈十六听说有独立调查的机会,当即就高兴的应下了。高天依旧跟着他。直至离开镇子,陈十六才恍惚回过神,觉察到穆清彦真正的目的。“我一定要撬开罗奇的嘴,可不能让穆兄失望!”陈十六暗暗打起,脑子里闪过打探消息的一百零八种方法。夜色降临,穆清彦和闻寂雪走在镇子的街市上,没有县城熙攘的人群,也没有一眼望不到头的灯火,但随处可见花草成趣,溪水淙淙,萤火虫点点飞舞,倒也惬意。整个镇子大致是带状,中间鼓,两边窄。罗家大宅位于镇子入口,有一条岔路,往山那边走,可以看到溪水另一侧有一座白墙黑瓦的大宅子。这所宅子经过了扩建,最初的时候只是一进大院儿,如今不仅是三进,且左右都加了跨院,还有一个大花园,占地很宽广。两人看着夜色里的大宅,等待合适的时间。作者有话要说:有读者问文章进度,只能说,文章才展开呀。破案,都是小案件串联,主角扬名史嘛。直到接触主线,查着查着……查到他自己。另外,江湖只是背景,不会扯太多,主要还是普通人。第69章 特殊的存在当镇上的灯火渐熄,寂静笼罩,穆清彦在闻寂雪的帮助下趁着夜色掩护潜入了罗家。大户人家房屋格局一般都有相似之处,人员分布也讲究规矩。比如作为一家之主的罗一海,必然是住在主院。房中灯烛已灭,只外间廊下悬着灯笼,守夜的小厮打个哈兮,干脆靠坐在房门前闭上眼假寐。如此来,但凡房中有动静立刻就能听见,不会误了事儿。穆清彦将精神力放出,数息就收了回来。如今精神力恢复的七七八八,不仅不能回溯时间,便是这种探查,也得慎重。房间内,罗一海果然已经睡了,怀里还揽着个年轻女子。那女子不过十七八岁,容貌只是清秀,直觉不像是白姨娘。别的且不提,白姨娘将一张脸捂的严实,恐怕面对罗一海也不会破例。怨不得陈十六对白姨娘好奇,罗家存在这样一个姨娘,怎么看怎么古怪。穆清彦朝内宅一指:“去看看白姨娘。”内宅女眷都在三进最里的院子,挨着后花园。正妻有的和男主人同住正院,也有住在三进院子的,姨娘的话要看安排,或者住在正妻院子的偏房,或者拨个小院儿。白姨娘肯定是单独住。到了后宅,空气中有淡淡香火气。罗家太太近年来吃斋念佛,连家里内事都不管,只在子女回家时才出来。她的住处辟出了一间屋子做小佛堂,这个时间也已经安歇。左近各有小院儿,但没有丝毫亮光,倒是隔着大半个花园,有一个四角俱全的院子,院中有葡萄架,四角坠着精巧的花灯。正屋、厢房,屋檐底下一溜儿灯笼,毫不吝啬的点亮,清晰的照映着侍立的四个妙龄丫鬟。院门紧闭,院中的屋子门扉关着,但窗户是敞开的。屋内摆设奢华富丽,纱帐层层叠叠,随着夜风微微摆动。临窗的桌上摆着一只鎏金小香炉,袅袅青烟燃起,是一种略显混杂的香料,嗅之脑中昏昏沉沉,仿佛在云雾里飘。有声音从窗户传出来。“你真的不嫌弃我吗?真的吗?”这个女人的声音,仿佛自我哀怜,声音里又透着无尽诱惑。“我怎么会嫌弃你,我为了你,什么都可以去做。”男人的声音夹杂着粗喘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