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7、第 367 章
作者:三春景      更新:2022-03-31 01:09      字数:3529
  裴庆知道羊琮为什?么让他?来作为传话人,让他?告诉许盈他?最后的决定羊琮要他?活。这个一生几十年?的挚友,在将身许天?下的时候,自己的命不见得在意,却对唯一一个朋友的命是在意的。

  即使他?知道,裴庆不介意和?他?一起死在这一场动乱中!

  这场动乱是他?们眼中旧时代的落幕,新?时代的开?场属于他?们期许的那个孩子的新?时代。说到底,他?们都是旧时代的人,不管为了推动新?时代的到来做出了怎样的牺牲,新?时代也没有照耀他?们的光辉。

  被抛下几乎是注定的。

  既然是这样,留在旧时代又何妨呢?他?们半生都在为新?时代的开?启筹谋,既然这场绵延数十年?的筹谋已经如计划一样开?始,那接下来就只能让它自行演化了——很多事情都是这样,人只能按下开?启的机关,至于之后如何发展,按下机关的人也无法把握了。

  然而,羊琮终究没有让裴庆和?他?一起退场他?想,最好的朋友没必要牺牲性命,那就活下来吧,代替他?看着这天?下的走向。所有他?们没能做到、无法看到的,今后,可以看到!如此?,一生遗憾都没有了,再离开?这世间时大概也会更轻松吧。

  然而,裴庆只觉得羊琮狡猾的过分了,偏偏在这个时候,这个一点儿?也不想羊氏子弟的男人,完全显示了他?作为那个家族一员的精明与自私!

  由许盈开?启的新?时代到底会是怎样的?许盈真的能够做到他?们期许的一切吗?这些都是未知,这些都是不可预计。说不定事情会和?他?们期待的方向相?反,许盈什?么都做不到,什?么都改变不了再不然,功败垂成也是有可能的!

  应该说,许盈能够完成他?们所有的期待,这只是许多种可能中的一种。最后真的通向这种可能了,那才是一种幸运。

  羊琮自此?告别了现世这个舞台,他?做完了所有计划由他?做的事情,在他?闭上眼睛之前,事情的发展都合乎心意,他?是满意且安定的那他?呢?在最后关头,裴庆得到羊琮最后的嘱托时,他

  ?很想这样问他?!

  他?让他?和?死士一起突围,而不是一起死在那里。是为他?的性命可惜,也是非要留他?做一个见证,可以通过他?的眼睛看新?时代。同时,也有‘推卸责任’的意思罢他?已经退场,那接下来很多事就是裴庆的了。

  死去的人其?实是轻松的,活下来的人才要去承担那些让人喘不过气的东西。

  许盈与裴庆就这样对视着,相?较于其?他?人被裴庆的话惊的不轻,他?在短暂的惊讶之后,忽然反应了过来——在这一瞬间他?脑海中似乎有电光闪过,他?明白了,他?什?么都明白了!前尘种种翻涌上来,往日的许多事情都有了清楚的解释。

  羊琮这个‘外八路’舅舅对他?的回护有的时候确实有些异常,哪怕以许盈格外招人喜欢,那都是说不通的!因为很多事情需要从政治上考量,根本不是一些私人倾向就能的至少?以羊琮的性格,他?不是那种会被私人倾向左右,让台面上的事也受影响的人。

  还?有裴庆身为老师,教导他?似乎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他?过去也没有多想过。或者说,没法多想,一旦多想就要阴谋论,认为裴庆对他?另有所图了——他?与裴庆相?处那么多年?,师生相?得,那都不是假的,他?没法对裴庆做那样的猜测,从内心里抗拒着。

  现在他?知道了,裴庆对他?确实没有恶意,没有利用?,但‘另有图谋’也是真的。

  其?实很早的时候,许盈就察觉到了,羊琮和?裴庆属于活得很清醒,所以异常痛苦的人。他?们将这天?下很多事看得明白,同时又具有很强的责任心,想要去改变什?么。他?们痛苦的根源不是没法改变,而是以他?们的身份明明可以做点儿?什?么,最后却什?么都没做。

  他?们因为身份而贵重,成为真正意义上的‘人上人’,同时也被身份束缚他?们没法背叛自己的身份。

  许盈当时并不因此?觉得羊琮和?裴庆有错,他?其?实很可怜这两个人。他?完全理?解他?们的困境,因为哪怕是来自现代的他?,生活在这个时代,也被部分同化了,很多时候没法挣脱自己的身份、

  身份所处的阶级。可想而知,本身就成长在这个时代的人,他?们只会更难!

  他?们想要做的事不只是要面对实际上的阻力?,同时也有来自内心的压力?——他?们从小?就被教导要如何维护家族的利益,要保存家族,学习着此?时世家子弟学习的一切东西,从行为举止,到思维方式。哪怕他?们最后展现出了某种程度上的异化,也无法拜托那悠长岁月里受到的影响了。

  这种心理?上近乎割裂的纠结,以及随之而来的巨大心理?压力?,这又是许盈没有的了。

  对于一个现代来的青年?,这个时代很多‘规则’都是天?然该被打破的他?可没有‘背叛’的心理?压力?,他?只会觉得自己让这个世界更好了一点儿?。

  现在想想,两人竟然是从一开?始就将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寄托到了他?身上。

  想明白这一点的许盈,先?是觉得自己被一种巨大的荒谬包围了。这虽然是说得通的,但这真的好吗?当初他?们下定这个决心的时候,自己才多大?裴庆给?自己做老师的时候,他?只是世人眼里的一个小?孩子罢了。

  在一个小?孩子身上寄托那么沉重的东西,寄托自己无法带来的未来,这样真的可以吗?

  然后,许盈就感受到了更深的怜悯。

  他?没有去问裴庆他?们当初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会近乎赌博一样做出这样剑走偏锋的决定。这个时候问这个毫无意义——了解他?们是爽快地做了决定,还?是内里有一番怎样的百转千回?不,不用?了。

  中间无论经历了什?么,最终做出这样决定的两个人都是可怜的。

  要怎样绝望,要怎样体会到自己的无力?,才会将希望寄托在一个小?孩子虚无缥缈的未来上?应该是走投无路了,于穷途末路时连孤注一掷都算不上的决定吧。

  非要去做点儿?什?么,总好过最后结束时什?么都没做怕未来回首一生时,忍不住去后悔,如果当初能做点什?么,哪怕是一点点也好,会不会一切就会有所不同。怕行在人生路上,这也做不了,那也做不了,那样的虚无,连自己活着的岁月都支撑不起来。

  太可怜了。

  裴庆

  看到了许盈眼睛里深深、深深的怜悯,知道自己这个学生什?么都明白了,明白了他?们希望他?做什?么,也明白了他?们这些年?的挣扎与狼狈——当初一起教的几个孩子,相?比起罗真,许盈不太能看透细节。相?比起吴轲,他?更是没法洞察人心。但有些时候,许盈又会敏锐的可怕。

  裴庆觉得许盈身上也有别人没有的才能他?总是有着过剩的同理?心,能够代入别人的视角,察觉到另一个和?他?完全不一样的人面临着怎样细微的命运拉扯。

  “玉郎知晓了?”

  “嗯,知晓了。”似乎是怕裴庆误会,许盈又补充了一句:“全都知晓了,从头到尾,从二十年?前,到二十年?后。”

  许盈感到气氛有点儿?过于沉重了虽然羊琮这位他?很尊敬的长辈离开?了这个世界,气氛本该沉重,但他?却不想那样——非要说的话,死得其?所之后,悲伤的感觉其?实不重。相?比起离开?这个世界的羊琮,他?觉得裴庆是更让人担心的。

  让这个可怜人轻松一点儿?罢,哪怕只有一点儿?

  遵从自己的心,许盈语气轻快地抱怨:“说来,舅舅与先?生你还?真是能给?我找事啊人都说,长辈往往是上辈子欠了晚辈的,这辈子晚辈便来讨债了,无论晚辈惹了多少?祸,长辈都得出面摆平。如今,怎么反过来了?”

  “因为舅舅与先?生这些我这辈子都得搭进去了!”

  听许盈如此?说,裴庆扯了扯嘴角:“这话是在耍赖了金鳞本非池中物,‘汝南麒麟儿?’啊,原来就不是能一辈子蛰居的。就算没有我与明德,你迟早也是要闹个天?翻地覆的。如今这般,只是推了一把。”

  让你更早走上必定的路在一个很好的时机。

  “老师,别说什?么‘汝南麒麟儿?’了,这本就是袁继给?评的,如今再说,总让人过不去啊!”总算不用?尊称那位袁家当家人了,在这个袁继黄袍加身的当口,站在许盈的阵营直呼其?名也算是一种‘立场正确’。

  一边这样说着,一边许盈看向身边其?他?人。这个时候,原本因为突如其?来的消息,以及裴庆那番令人目瞪口呆的发言而惊

  的失语的诸人,也渐渐回过神来了。许盈摇摇头,似乎有些头疼的样子,无奈道:“如此?,接下来一些日子,怕是要比过去更忙了。”

  说到这里,许盈又补充了一句:“说不定,睡眠也不能足了。”

  说的好像接下来只是要认真工作、拼命加班一样明明做出决定,那就是天?大的事了!

  然而,许盈的态度却是刚刚好的,每一个信赖他?、也被他?信赖的人,忽然也坦然了。罗真不再站着,而是重新?舒舒服服坐下,倚靠在软绵绵的隐囊上:“命苦啊大约我上辈子欠你的罢!明明能一辈子做个闲散人的,如今却要比世人都勤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