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第 189 章
作者:三春景      更新:2022-03-31 00:58      字数:3192
  下三层表演时用的还是灯笼, 上三层表演时就点亮了汽灯,刹那间的灯火辉煌确实没有辜负今晚所谓的‘华灯’二字一时之间,参与这次华灯宴的众人都说不出话来了, 只能呆看竹台上的表演不说话。

  说起来这汽灯也得来不易,几乎每一个部分都很麻烦。首先是灯罩, 那肯定得用透明又防风的材料, 身为现代人一下就会想到各种各样的玻璃。而在这时,虽然已经有了各种玻璃制品,但透明的玻璃十分难得。

  外国的玻璃似乎一直有在追求透明澄澈, 但中国的玻璃大多都比较‘浑浊’。这种浑浊既有原料的问题(玻璃并不是一种, 而且也不是一把沙子就能烧制, 事实上华夏能够用于生产高透明度的石英矿也不算多呢),也有主观意愿的原因。

  中国佷长一段时间烧制玻璃都是为了仿玉、仿宝石什么的,这些东西都是有颜色的!透明度高既麻烦,又不讨好,何必呢!所以长期没有点亮这一科技树。

  许盈大概知道一点儿烧玻璃的技术,但说实在的, 也就是一个原理而已!但如果只是最基本的原理,此时的工匠们也不是不知道啊!此时的工匠或许不知道其中的化学反应式,但操作都是按那一套来的!他们只是有自己的理解的理解而已。

  再加上,这个时候临时要烧玻璃也来不及了所以许盈选择了水晶。

  天然的透明水晶并不罕见,罕见的是完全透明,且内部没什么瑕疵的(譬如某博物馆的镇馆之宝)。许盈只是做个灯罩而已, 要求可以放低一点儿,一些瑕疵都是可以忍受的,主要是透明度达标就好。

  而且他还不用像做玻璃杯一样,需要整个大块的好水晶, 他完全可以用鱼鳔胶粘拼,又或者用掐丝的手法,将一小块一小块磨的薄薄的玻璃合在一起成为一个灯罩。这大大降低了许盈的困难,让他能够在半个月的时间里找到合适的水晶,让工匠按他的要求做出灯罩来。

  灯罩解决了,煤油也是一个大问题。煤油,顾名思义就是从煤里来的油,而华夏从很久以前就有使用煤炭的记录了,只是因为煤相比起木炭、柴薪来,在日常使用的方面有不少缺点,这才一直只是‘备选’。

  其实现代社会用的煤油,一般都是从石油中得到,从石油中分馏得到成本比较低。不过如今在古代,石油比煤难得,许盈也就不讨这个巧了——煤的应用历史比石油早多了,古人对此也有更深的认识,许盈之说要石炭,很快就会有人送来,石油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以古代的技术来说,不少煤也是可以开采的了但换成石油,能够利用的只有类似于沥青湖那样完全喷发到地表的石油资源了,但这样的是极少的。

  反正许盈使用煤油的地方也不会多,就算是用煤来制取煤油,也不过就是成本高了一些。不过以煤油的价值来说,这成本又不算高了也就是他没有卖汽灯的想法,不然卖一盏汽灯之后持续地卖煤油和石棉网,再贵也有人抢着买!

  是的,在汽灯中,不仅煤油是消耗品,石棉网也是。因为在高温中石棉网会碳化,而碳化后的石棉网是无比脆的,稍微一点儿磕碰震动,石棉网就会碎掉,然后就没法用了,所以这东西基本上就是个一次性用品。每次重新点灯的时候都要换个新的。

  不过好在这东西不贵,所以问题倒不算很大。

  所谓石棉,其实在不少地方都能见到,也是矿产的一种。只不过华夏人本身并没有想到石头里那种短短的纤维可以用来纺织,所以华夏古代关于石棉的记载都和西域相关,那时候石棉纺织品有一个好听的名字,火浣布。

  火浣布火烧不着,还会烧过之后变得干干净净,于是由此得名。

  汉代时就是西域贡品了,东汉末年以后因为西域商路断断续续,中原少见这东西,一度让中原贵族们以为这和古时神话传说中的法宝仙药一样,都是传说中不着边际的存在,纯属无稽之谈。

  许盈在建邺附近就发现了一个不算大的石棉矿,利用起来难度也不大——只要他想,他随时可以开发火浣布这一产品,立刻成为此时贵族圈子里的爆款,赚钱赚到手发软。但他根本没考虑过这个,还将这就是火浣布的秘密留在了心里。

  古人用火浣布做衣服、做床上用品,这完全是嫌命长啊!他又不缺赚钱的办法,很多赚钱的办法还等着他去选呢!明知道火浣布的危害还去弄这个,他的良心过意不去。

  上三层每层都点了几盏汽灯,要知道汽灯即使是在二十世纪后期的华夏农村里,也常常被用来点亮农村戏台!这可不是人人家里都能有的,是每个村镇里宝贝一样的东西。那时一个就可以用来点亮戏台,此时许盈每层用数个,确实有金碧辉煌之感。

  “华灯华灯”韦瑾一向喜欢新鲜东西,此时喃喃自语一会儿,猛然看向许盈,眼含期待:“此灯是若冲从何处得来的?”

  潜台词是:我也想整一个。

  许盈只能苦笑:“此物要说十分金贵,倒也不至于,至少无瑕家中是用得,只是太麻烦了看着好看,真去用时才知并不怎么实用。”

  听到许盈这么说,韦瑾就笑了,笑容中一种你知我知的意味——我们这些人家里的东西,大多就是麻烦又不怎么实用的啊!

  许盈想了想道:“此物名唤‘清辉灯’,别的也就罢了,灯造起来不难,最难得的也就是一些水晶片而已。难得的是此灯所用的灯油与灯帽,灯油是一种极难得的清油,灯帽则是以特殊纱线编织而成,火浣布就是用的这样纱线织成。”

  许盈当然不会说这是‘汽灯’,这名字一点儿也不气派啊!一个好名字是能够起到提升格调的作用的!

  “原来如此”对于这灯的难得,韦瑾完全是意料之中的样子,在他看来这么好的东西就该这样难得!

  “这灯哪里能在外卖!”许盈知道这是类似于和氏璧一样的东西,卖一两件还行,作为真正的商品卖是不可能的。且不说供货的问题,就说供货问题能慢慢解决,将来怎么搞定煤油供应的问题?

  “过两日弟进奉一对清辉灯入宫,一盏为陛下读书用,一盏敬奉太后至于无瑕你要,回头从随园拿走就是了。只是清油与灯帽难得这些你令家人与随园管事说就好了。”话说到这里就够了,以他们的身份是不可能开口谈生意的。

  韦瑾满意了,也就不说话了,专注于看竹台上的表演。虽说他家用这‘清辉灯’的事有谱了,但想也知道,到时候也难有随园这种场面。

  又过了一会儿,竹台这边的表演也完毕了,上三层的乐工、歌女、舞伎就如同下三层的表演者一样‘凝固’了下来。许盈轻轻一笑,操船的奴仆又重新撑船离开了。

  中间又看了两个景,此时月过中天,已经是丑正了——华夏虽然是十二时辰制,但换算成二十四小时非常方便,因为一个时辰会被划分成‘初’和‘正’两部分。丑正大约是两三点钟的样子,对于此时的人来说别说深夜了,很多人都要准备早起了!

  官宦人家的主子若是五六点钟起床,仆人提前一两个小时起床准备各项工作,这很奇怪吗?

  平常就算是夜宴也少见这样晚的,毕竟人的精力有限,这个时候怎么也应当困倦了才对。这可不是现代习惯了昼夜颠倒的时候,此时的人都是作息规律的!

  但因为许盈准备的种种美景实在是太能挑起大家的兴趣了,心情激动之下,睡意已然被压倒,以至于这时大家都还不困。

  最后,许盈一行人来到了水芝楼,许盈请大家一同下船。大家知道这应该就是最后一站了,于是纷纷下船。

  此时忽然有人发现,湖边出现了几点灯火。

  “那时什么?”有人奇道。

  “那是今日最后一景。”许盈慢悠悠道。

  那时一个一个的薄陶碗,碗中放的是一小截蜡烛。这些小碗被放入了水芝楼前的大莲塘中,此时荷花荷叶还没有生起来,水面一望无际。加之莲塘周围又开阔,于是一层一层的夜风在水面吹起微波。

  随着几百上千个小陶碗被放了下去,一点微风起,波涛轻荡,‘叮叮当’‘叮叮当’,陶碗相碰的清脆声响经过水面,有了飘渺无定的调子。仿佛这就是大自然本来的悠哉游哉,又仿佛是天上音。

  在一晚的喧嚣热闹之后,最后看到的却是这样的宁静天然,仿佛是返朴归真。

  夜风清寒的春日里,大家好像都醉了、梦了。

  随着碗荡之声飘然远去,一湖梦碎,许盈微微一笑,指了指已经点灯的水芝楼:“若诗文尚未得,可入楼用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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