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洋拿出单反, 拍了几张照片, 又从包里拿出便携的画夹和铅笔, 随手涂鸦。很快，天边的云朵、雪峰, 近处的草坡、野花, 都在她笔下幻化成让人目眩神迷的美妙图案, 线条干净利落、赏心悦目。

  画完之后，她又在纸上勾勒了一个胖胖的q版罗烽火大头像, 想到一会儿就能见到她的鹅子火火了, 嘴角就情不自禁地浮起愉悦的笑意。

  “姐姐, 你画得可真好看！”几个小姑娘伸头挤过来看, “能让我们后援会印文化衫用吗？下次再办活动的时候发给大家做纪念品。”

  “好呀。”姜洋大方地撕下素描纸，递给小姑娘。

  像这样的q版罗烽火萌图，她还有一整本！

  一点儿也没有舍不得！

  说话间, 大巴车就在离村儿不远的空地上停了下来，小姑娘们叽叽喳喳地下车，跟着早就等在那儿的朱红，沿着乡间小路往采摘大棚走去。

  不多会儿就到了。

  日光温室就盖在离时令河不远的地方。入春以后, 天气变暖, 雪线升高, 融化的积雪从雪山一路蜿蜒流淌过来, 时令河的水量充沛了起来, 水面变得宽阔, 清澈见底的河水反射着金灿灿的阳光, 波光粼粼、美不胜收。

  四只大白鹅浮在水面上，昂首挺胸，优雅地游来游去。

  粉丝们忍不住拿出长/枪短炮，开始咔咔拍照，一边兴奋地讨论：“这是不是就是上回跟踪私生饭的大萌鹅？”

  “哈哈哈应该是，看起来好神气啊！”

  “啊啊啊它们过来了！”

  ……

  鹅们从水里出来，扑棱扑棱甩干羽毛上的水，迈着大方步朝大棚走去，看都没看她们一眼。

  非常高傲！

  粉丝们到日光温室的时候，罗葑还在家里鼓捣衣服。

  因为胎位靠后，罗葑这一胎其实怀得异常辛苦，从六个月开始，就经常被腰疼折腾得整夜整夜睡不着觉，但好处也有，就是肚子不很明显，八个月还跟人家五六个月似的，一点儿都不显山露水。

  但再不显山露水，毕竟也八个月了。

  等早上起来试衣服的时候，罗葑才发现他还是太掉以轻心了！

  一个月前在镇上老裁缝那儿定制的斗篷小外套，已经窄了一圈儿，完全扣不上扣子，他自以为能完美掩盖腹部的宽松卫衣，也左看右看都鼓得很明显。

  最后不得已穿了妈妈的新裙子，把薄款斗篷小外套披在了外面。

  肚子是看不出来了，不过上下三层楼、奇葩得一比，但穿在罗葑身上，竟然神奇地也很有feel，拉出去直接就能走红毯的那种。

  ……全靠颜值硬撑。

  折腾了半天/衣服，罗葑上午十点才由四只大白鹅开路，身后跟着十个土味保镖，浩浩荡荡去了大棚。

  那画面太美，王大强完全不敢看。

  但粉丝们却一点儿都不在意，一边疯狂拍照，一边疯狂尖叫，还七嘴八舌地问这问那、聊起来简直没完没了，有好几个小姑娘还激动哭了。

  完全忘了采摘这回事儿。

  一直到快中午，她们才进大棚摘了几篮子新鲜蔬菜，又在朱红的指导下坐进大木盆，进水棚里摘菱角。

  罗葑种的菱角是晚熟的馄饨菱，一般在八月份才上市，但高纬度光照充足、大棚里温度又高，再加上掰了一点点息壤，加快了成熟速度。

  所以早早就熟了。

  小姑娘们大部分都是第一次采菱角，坐在木盆里摇摇晃晃飘进棚里，又新鲜又刺激。大棚里的水清澈见底，水面上飘满了长满翠绿色叶子的菱盘，掀起菱盘，就露出底下青色的菱角。

  一颗颗胖嘟嘟、圆滚滚，小元宝一样。

  “好可爱啊！”小姑娘们惊叹，将菱角一颗颗小心摘下来，放进木盆里，一边摘还一边打水仗。

  姜洋虽然有一颗少女心，但毕竟快五十的人了，就没凑热闹，和罗烽火坐在大棚外头的树荫底下聊天。

  “热吗？”

  “不热，”罗葑也知道自己捂得有点儿夸张，但他们这地儿气候冬冷夏凉，哪怕炎炎夏日，树荫底下也是凉爽的，习习微风吹来，他舒服得眯起了眼睛，“我们这地方避暑可好了，西瓜、白兰瓜和哈密瓜都很甜，到了八月份再来，就有瓜吃了。”

  “好呀。”姜洋一口答应。

  她追星很舍得花钱，忙里偷闲看演唱会，激动起来啊啊啊尖叫的事儿也没少做，罗烽火退圈那会儿她还把眼睛都哭肿了。

  但其实，哪怕她嘴上嚷嚷着我鹅子火火，也不会真拿他当鹅子。

  追星是追星，现实是现实。

  心中长存浪漫，脚踏实地生活，这是姜洋这么多年摸索出来的生存哲学。

  但这一刻，姜洋看着眼前退去镜头前的锐气和锋芒、眉眼都变得柔软许多的罗烽火，不知怎么的，心底却无端生出一股难以言表的亲切感。

  她忍不住像个爱操心的长辈一样，小声问他：“衣服是临时搭的？”

  “对，”罗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回家以后伙食太好……吃胖了。遮一下。”

  “我对搭衣服有点儿心得，帮你调整一下？”

  “好呀。”

  姜洋把装饰用的黑白格方巾摘下来，灵巧地折叠翻转，然后穿过斗篷的下摆，仔仔细细地打了个花结。

  彼此分离的二层楼，竟然奇迹般地被这小小的装饰融为一体。

  稍微一拾掇，哪怕是明显乱搭的衣服，也跟时装周走秀的模特儿似的。

  她鹅子火火真是天生的衣架子！

  姜洋怎么看怎么好看，完全无法抑制自己给他量身定制衣服的冲动，她打开随身的小包，从里面摸出一张名片，递给罗葑，目光里充满期待：“你以后如果需要定做衣服，随时可以给我打电话。”

  要不是怕吓到火火，她现在就想给他量体裁衣！

  罗葑微笑着双手接过名片，扫了一眼：“……”

  铭洋时尚董事长——姜洋。

  谢白月光的……妈妈。

  他一时不知道该做出个什么表情。

  姜洋问：“怎么了？”

  “没事，”罗葑回过神来，若无其事地笑了笑，“就是突然想到，上回我被人黑的时候，铭洋时尚支持我的那条微博，就是您发的吧？”

  “哈哈，我当时也没想到用官博追星，还是我儿子提醒我的……”姜洋说到一半，想起谢燎原非要收的一千万违约金，瞬间心虚，没再往下说。

  这时候小姑娘们都从大棚里出来了，摘的菱角倒在一起，堆满了两个大木盆。

  张大壮拎了两桶水过来，把菱角分批漂了一遍。

  浮在水面上的是嫩菱，沉底的是老菱。

  朱红把嫩菱用箩筐捞起来，端过来给小粉丝们吃。

  姜洋也拿了一颗，掰开，露出白嫩嫩的菱角肉，咬一口，水果似的又甜又脆、汁水丰盈，轻轻咀嚼两下，一股独属于菱角的清香就在唇齿间蔓延开来。

  太好吃了！

  比她在江南吃过的最新鲜的上品菱角，还要好吃。

  采菱的小姑娘们个个热得满头大汗，更是迫不及待分享胜利果实，刚刚摘下来的嫩菱清甜得难以想象，几口菱角下肚，瞬间觉得周身都清凉起来。

  八只鹅十分不满，全挤在罗葑身边，对着一群陌生人啊啊啊大叫，龇出一嘴梳齿一样又尖又短的小牙齿，非常凶！

  一直到朱红搬来了一小筐菱角，才算是消停下来。

  一时之间没人说话，鹅也不叫了，大棚外只剩下远处时令河安静的水流声，和“咔嚓咔嚓”清脆的啃菱角声。

  费珍本来还担心粉丝们疯狂起来伤到儿子，没想到大都是二十来岁漂亮乖巧的小姑娘，全都像是她渴望了半辈子都没得着的贴心小棉袄，瞬间母性大发，指挥着小伙子们帮她把老菱搬去厨房，一半加盐拿大铁锅烹煮，一半剥出菱米来做别的菜。

  小姑娘们吃完嫩菱，和罗葑围着桌子玩儿起了狼人杀，嘻嘻哈哈笑成一团。

  姜洋没玩儿过，连输了三盘，实在hold不住，干脆跑去帮费珍剥菱米。

  剥出来的菱米又白又胖，宛如一个个缩小版的胖娃娃，被心灵手巧的费珍用心烹饪成各式各样的菜肴。

  菱米饭、花椰菜炒菱米、茄汁菱米、菱角烧肉、彩虹元宝……样样色香味儿俱全，还煮了莲藕菱角排骨汤和菱米枸杞粥。

  姜洋忍不住赞叹：“你的手可真巧。”

  她的厨艺就很一般，不炸厨房已经算是手下留情。

  不过……

  “我儿子的厨艺可好了，上回他爷爷过生日，做的那个开水白菜，我就喝了一口汤，到现在都忘不了那个味儿。”

  “那感情好，”说到这儿，费珍就忍不住上愁，她对着罗葑的方向抬了抬下巴，“你别看他人模狗样的，就一张嘴会吃，上回切个西红柿拿大砍刀剁……哎哟可愁死我了，哪天我不在了，他自个儿想吃顿家常热乎饭都难。”

  “没事啊，以后娶个会做饭的媳妇儿。”

  “唉，随缘吧。”

  费珍叹了口气，心想她儿子条件是不错，可是没结婚就带个小娃娃，找媳妇儿哪有那么简单？

  不多会儿午饭做好，菱角也煮熟了。

  小姑娘们早饭在车上随便啃的面包，早就饿得前心贴后背，帮忙把菜端上桌之后，就挤在一起大快朵颐起来。

  姜洋则和费珍一边聊天，一边剥煮菱角吃。

  煮出来的菱角用刀砍出小口，用力剥开坚硬的外壳，就露出粉粉糯糯、胖嘟嘟的菱肉，咬一口软软糯糯，紧接着，绵甜香醇的滋味就在唇齿之间蔓延开来、丝丝缠绕，仔细咀嚼，还能品出一丝淡淡的奶香。

  真好吃啊。

  姜洋一边吃，一边剥出了一小碟的菱角肉，端去给罗葑吃：“我刚剥的，还热乎着呢。”

  罗葑受宠若惊，心想谢总的妈妈竟然亲手给他剥菱角！

  心情顿时很复杂。

  但是菱角的味道真的很好，带着一股小娃娃似的奶香味儿，罗葑没忍住，吃了一个又一个，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姜洋已经剥出了一堆菱角壳，她自己都没顾上吃！

  “谢谢阿姨。”罗葑小声道，不好意思地笑出了两个不甚明显的小梨涡。

  姜洋越看越喜欢，简直恨不得立刻拎回家当鹅子宠。

  比她亲鹅子乖巧可爱多了！

  王大强认出姜洋，也过来聊天，现在搞好关系，以后罗烽火复出了也好说话——要是他知道姜洋在想什么，一定会笑不出来。

  他曾经也以为罗烽火乖巧可爱。

  ……都是错觉。

  那简直是个折腾死人不偿命的大作魔！

  吃完午饭，粉丝们拎着篮子，亲手去大棚里摘了菜，用台秤称过、垫了厚厚的防震泡沫装进箱子里，打包之后，装了满满一大卡车，拉去镇上邮寄，不多会儿卡车又满满地开了回来。

  罗葑：？？？

  似乎和他租的卡车不太一样？

  跨城速运？

  “费珍！”司机从驾驶座跳了下来，一边往他们这儿跑一边大喊，“哪位是费珍？”

  费珍一脸茫然，完全搞不清楚状况：“我就是，怎么了？”

  “电话打不通，你邻居说你在这儿……你的隔日达速递到了，请签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