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第97章
作者:石上清泉      更新:2022-03-30 14:07      字数:4392
  小博衍抓起一把沙子, 从指缝中溢出来,彷如细密的雪片, 摇摇而坠。

  顾纤听到话筒里传来的咆哮声, 她抬起杏眼, 望着青年紧绷的下颚,“是谢朝阳?”

  谢颂点了点头, 把手机放回衣兜里,薄唇扬起一丝弧度, 分明是笑着的, 黑眸却格外冰冷。

  “之前谢思铭跟博衍做了亲子鉴定,二人不存在血缘关系,谢朝阳一直以为那份报告是假的, 实际上, 谢思铭根本不是他的孩子。”

  顾纤双眼瞪大,脸上的吃惊藏都藏不住。

  谢颂两手穿过小博衍的胳肢窝, 将儿子抱在怀里, 拿出纸巾擦拭着小男孩脏兮兮的手掌。

  未满周岁前, 博衍的性格更像顾纤,安静而又乖巧,但随着他一天天长大, 有能力探索这个世界后, 小怪兽就不满足于窄小的空间了, 向往更宽阔的天地。

  有时候顾纤都制不住他, 必须要谢颂亲自出马, 这孩子才能老实下来。

  “当年刘晴美是谢朝阳的秘书,他们俩早就搞在一起了,但刘晴美是个有野心的,比起情人的身份,她更想成为谢朝阳的妻子,谢氏的总裁夫人。在久久没有怀孕的情况下,她去找了别的男人,身高、轮廓都和谢朝阳很相似,这些年也没被发现。”

  叙述肮脏不堪的往事时,谢颂的语气很平静,没有愤恨,也没有不甘。但顾纤却知道他曾经受过多少苦,被亲生父亲虐打,被谢朝阳的情人侮辱,想起他们曾经做过的事情,她心里难受极了。

  夕阳逐渐下沉,少女的双颊依旧红润,谢颂屈起指节,摩挲着柔嫩的脸蛋,“都过去了,纤纤别担心。”

  “以后我会对你好的。”顾纤的眼神尤为清澈,其中蕴着的认真让谢颂心房一颤,他忍不住握住柔软的手掌,道:“这可是你说的,不准反悔。”

  “今生今世,来生来世,我最爱的人只有你。”

  顾纤很少说这么肉麻的情话,刚说完,她用手捂着脸,绾成丸子的黑发散落了几缕,露出通红的耳根。

  谢颂坐在小妻子身边,伸长手臂环住她的肩膀,恰好夕阳从海平面坠落,整个世界渐渐昏暗,徒留一层浅淡的光晕。

  夜晚的海边有些冷,顾纤怕博衍感冒,索性抱起儿子往洋房走。

  谢颂沉默地跟在她身边,如同最忠诚的骑士,陪伴着自己心爱的公主。

  转眼就到了第二天,经过一夜的修整,沙滩上的布景早就趋于完美,几乎挑不出任何瑕疵,宁岚岚拿着相机连拍数下,眼底尽是羡慕。

  “谢总也太浪漫了,我喜欢这样的婚礼,芸芸姐,你喜欢吗?”

  安静美丽的姑娘轻轻点头,指尖拂过垂落下来的紫藤,丝丝缕缕的花香沁入鼻间,让人沉醉不已。

  事到如今,顾纤早就跟老宅的人划清了界限,只有顾临州接到了邀请函,英挺俊美的男人穿着合体的黑色西装,与周围梦幻的景致格格不入。

  余光瞥见了顾临州,曲芸咬住下唇,道:“我们去看看新娘吧。”

  话落,还没等宁岚岚答应,曲芸便拉着她快步往前走。

  注视着那道翩然远去的纤细身影,顾临州面色阴沉下来,他手上一个用力,就有不少紫藤花飘飘落下,好在地面也铺满了同色的花瓣,并不显得突兀。

  此时顾纤坐在化妆镜前,她的皮肤原本就生得很白,几乎不用上粉底。造型师手里拿着卷棒,将柔亮的发丝烫出微卷的弧度,垂在背后,时不时被风拂起。

  一切准备就绪,顾纤走进更衣室,换上了先前那件婚纱,宁岚岚她们刚一进门,就看到了穿着鱼尾婚纱的少女。

  顾纤足有一米六五,不算太高,但胜在比例好,腰细腿长,肩膀柔润,所有的线条都恰到好处。

  宁岚岚嘴里发出惊呼声,双眼也尤为明亮,她几步冲上前,惊喜道:“纤纤,你也太美了吧!”

  曲芸站在一旁,看着盛装打扮的表妹,内心涌起阵阵欣慰。从很久以前起,她就知道纤纤是个好姑娘,温暖着周围的人,幸好老天没有亏待纤纤,给了她最珍贵、最完满的未来。

  婚礼的流程并不算复杂,顾纤挽着顾临州的胳膊,踩着高跟鞋一步步往前走。

  海风轻吹,浪花拍打在岩石上,发出低沉的响声。

  谢颂站在通道尽头,他望着顾纤,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接一下,仿佛要跃出胸腔。

  等这对新人相对而立时,金发碧眼的牧师将装在贝壳中的星砂交到他们手里。传说相爱的男女一起将星砂投入大海中,他们的灵魂就会缠绕在一起,永远都不分开。

  原本谢颂并不信这些毫无根据的故事,但为了纤纤,他花下重金购买了陨石制成的星砂,带到海岛上,就是为了“永远”这两个字。

  谢颂牵着小妻子的手,高跟鞋嵌进细软的白沙中,顾纤走得有些艰难,脚步也放慢了。

  突然,青年将巴掌大的贝壳往前递了递,“拿好。”

  顾纤刚点头,就被谢颂打横抱在怀里,身后传来阵阵欢呼的声音,还有人吹起了口哨。

  四月的海水还带着凉意,打湿了他的裤管,那种潮湿的感觉并不好受,但谢颂的神情却没有任何变化,眉眼处透着温和,与他平时的模样不太相似。

  星砂需要两个人一起倒入海水中,谢颂压低声音,“抱紧我,别掉下去了。”

  婚礼还没有结束,顾纤可不想当着亲朋好友的面变成落汤鸡,她左手拿着贝壳,右臂紧紧环住青年的脖颈。

  谢颂单手穿过少女的腿弯,将她固定住,两人分别握着贝壳的边角,慢慢倾斜,细碎的星砂落入湛蓝的海水中,顷刻间消失不见。

  顾纤在众人的祝福中完成了婚礼。

  仪式结束后,宾客们搭乘私人飞机返回华国,小博衍也被奶奶和曾外婆带走了,海岛上只剩下那对新婚夫妇。

  这座位于大西洋上的海岛很小,小到根本没有原住民,除了隐藏在暗处的保镖以外,再也看不见其他人。

  自打穿越到这个世界起,顾纤从来没有过过如此安心舒适的生活,最开始她觉得自己像一只蜗牛,身上背负着厚重的壳,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无比艰辛。

  但此时此刻,一切都发生了改变。

  谢颂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条墨绿色的丝带,蒙住了顾纤的眼帘。

  “阿颂……”她轻轻唤着他的名字。

  青年没吭声,牵起小妻子的手往前走。

  谢颂粗鲁地将领口拽开,没有人知道他的心情激荡到了何种地步,他哑声道:“小心台阶。”

  顾纤低低应了一声。

  两人走上楼梯,来到新房前,即使不曾摘下丝带,顾纤依旧闻到了一股馥郁的花香,极其浓烈,让她不禁有些眩晕。

  谢颂将木门打开,映入眼帘的便是一片花海,数不清的玫瑰花瓣洒落在地,火红而又刺目,但顾纤却看不见。

  唱片机放出舒缓悠扬的小调,音乐能平复人的情绪,也让顾纤的精神舒缓许多,她赤着脚,踩在花瓣上面,冰凉柔嫩的触感很是奇怪,让她忍不住颤了颤,眼底蒙上了一层水雾。

  婚纱是一字肩的设计,谢颂握住柔顺的发丝,细致的脖颈便现于眼前,玉质的肌肤毫无瑕疵,分不清是少女身上香,还是满屋的玫瑰更加醉人。

  因为息壤的缘故,顾纤的五感本就比寻常人敏锐,这会儿又被丝带遮住了视线,能听到玻璃碰撞的声音,还没等她回过神,炙热的薄唇便覆了上来,带着浆果香的红酒灌入她口腔中,酒度虽不高,却让她怔愣了好半天。

  谢颂看似冷漠,实际上却热情如火,这一点顾纤早有体会,只不过今天看得格外分明罢了。

  他吻得深,又缠绵,等两人分开后,艳红的酒水顺着唇角滑落,滴在象征着纯粹的白纱上,逐渐晕开。

  这样一口一口的哺酒,没多久,顾纤变得迟钝不少,抬手想将丝带解开,双腕却被人钳住了。

  “阿颂?”向来清脆的声音变得格外娇软,隐隐透着几分媚意。

  谢颂僵硬了一瞬,猛地将小妻子抱在怀里,走到床边,顾纤只觉得身子一重,墨绿色的丝带滑落开,昏黄的光线初时有些刺眼,越往后越觉得暧昧。

  正常人喝醉后,反应都要比平时迟钝许多,顾纤也不例外,即便如此,她也能感觉到谢颂的亢奋,是一种与往常不太一样的激动。

  唇缝中先是溢出一声闷哼,到了后来就成了低低的呜咽。

  玫瑰的花汁印在床单上,梅痕点点,香艳至极。

  大抵是累坏了的缘故,顾纤这一觉睡得很沉,第二天下午才醒来。

  房间已经打扫过了,花瓣、红酒全都消失不见,若不是听到海浪的声音,她还以为自己做了一场香艳无痕的春梦。

  一阵脚步声响起,顾纤抬起头,便看到谢颂站在自己跟前,将白粥放在床头柜上。

  “先去洗漱,再吃点东西,免得饿坏了胃。”

  举行婚礼是一件耗体力的事,顾纤也确实饿了。她洗漱过后,穿着男人的衬衫,坐在床边慢慢喝粥。

  “想不想出去逛逛?”

  顾纤眨了眨眼:“去哪儿?这座海岛很小的,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

  “不是在海岛上,我们去科尔多瓦。”

  科尔多瓦是位于西班牙的小城,那座城市的居民大多爱花,目之所及,尽是品类繁多的花卉。

  顾纤自然不会拒绝,她收拾好后,便和谢颂坐着私人飞机前往科尔多瓦。

  只有两个人的旅行确实无比浪漫,这样的日子过了一个月,顾纤用手机跟外婆徐姨视频,看到儿子稚嫩的小脸,她想念极了,就央着谢颂回到京城。

  经历了十几个小时的航程,顾纤格外疲惫,她只想回家好好休息,岂料刚走到别墅,就见到了一名不速之客。

  谢颂环着柔软的腰肢,将小妻子送上楼,而后又返回门前,冷眼看着狼狈异常的谢朝阳。

  “你过来做什么?”

  “你派人送到南市的资料是假的对不对?思铭就是我儿子,刘晴美根本不敢骗我!”由于情绪太过激动的缘故,谢朝阳完全没有控制自己的音量,暴怒的吼声吸引了邻居的视线。

  谢颂嗤了一声,双手环抱在胸前,“你不信的话,可以自己去找证据,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刘晴美虽然谨慎,还是留下了不少马脚。”

  “他找的男人和你血型相同,身形轮廓也相差不多,不过要更年轻些,否则年纪大了,成功怀孕的几率还是不够高。上次的鉴定报告你也看过了,谢思铭和博衍没有血缘关系,但博衍是我的亲儿子,你说问题出在哪儿?”

  刘晴美从来没将谢思铭的身世透露给任何人,若不是那份报告露出了端倪,谢颂也不会发现隐藏多年的真相。

  此时,谢朝阳仿佛承受不住打击了那般,面色骤变,踉跄着往后退,也没有注意到脚下的台阶。

  谢颂眯起双眸,并没有搀扶的想法。

  早在他被那些女人虐打时,就不再将谢朝阳当成父亲看待了,眼前的老人对他而言,只是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罢了,谢颂从一开始就看不上谢氏,但他依旧要将公司夺过来,抢走谢朝阳在乎的东西。

  只听咚的一声,谢朝阳猛地踩空,后脑磕在地上,殷红的鲜血不断往外涌,渗进了石缝里。

  谢颂面无表情地拨打了120,很快救护车就来了,用担架将昏迷不醒的谢朝阳抬上车,送到医院救治。

  可惜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这次意外并没有对谢朝阳造成多大的伤害,他缝了几针,就没大碍了。在医院休息的一个月内,他吩咐助理去监狱探望小儿子,顺便取了谢思铭的头发用作鉴定。

  等待结果的这段时间,谢朝阳既焦急又害怕,当那纸报告送到他眼前,果然证实了谢颂的说法——他疼爱了这么多年的幼子,竟然跟他没有半点瓜葛。

  世界上最讽刺的事情,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