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家离南德私立高中约莫有二十分钟的车程，坐公交车的话，要更久一些。因为避开了放学的这段高峰期，公交站上等车的人并不多。天色渐渐暗了下去，四周布满了空荡荡的风。坐在长椅上的南望，也不由得裹紧了身上的毛衣外套。“非哥，你看对面坐着的不是小嫂子吗？”杜宇腾刚被李格非教训过，现在看到南望，异常狗腿地改了口。他们家大魔王天不怕地不怕，大概就只有小嫂子这种天仙儿一样的人物能够镇得住。李格非一早就看到了南望。不知道为什么，他似乎总能第一时间发现她的存在。南望没有像现在大多数的年轻人一样，无时无刻不能离开手机屏幕。她就只是低着头坐在那里，眼里是喧嚣的街景或是其他。可不管什么时候，她都是一个人。林薇让她离自己远点，她当真就没有靠近过他。虽然她坐在自己身后，可这一个月里，他完完全全地被她无视了。李格非拧起了好看的远山眉，没有第一时间做出回应。“话说小嫂子来南高这么久了，连个朋友都没有。现在就连非哥你也……”以杜宇腾低下的情商，理所当然地认为李格非对南望是真爱。看他半天都没有反应，便称职地做起了助攻来。但他的话还没说完，目光就瞥到了一个朝南望靠近的熟悉身影。杜宇腾眉头一紧，抑制不住地爆起了粗口：“卧槽阿哲我是不是瞎了。旁边那个混蛋不是国际班的陆繁星吗？谁给他的脸跟咱们小嫂子搭讪？”几乎是他话音刚落，身边就已经没有了李格非的身影。一直没出声的方哲，看着正往天桥上走的李格非，颇有气势地说道：“小杜子，你知道什么叫口是心非了吗？”“emm那咱们现在呢？”杜宇腾惧于李格非的淫威，没敢在背后说他的不是。他频频往南望的方向看去，恨不得立刻冲过去给陆繁星好看。“你不是说没吃饱吗？走，我带你撸串去。”方哲最后看了马路对面的南望一眼，一把揽过杜宇腾的肩膀往前走去，“不过这八字还没一撇，你喊小嫂子倒是喊得挺欢。”杜宇腾一脸费解地挠了挠头，“这难道不是迟早的事儿？”在他看来，非哥要是下定了决心要追南望的话，那他们在一起不过是早晚的事罢了。非哥虽然在学校里都在混，但论长相、智商和人品，整个南高都没有人能超过他。这一点，单看非哥在南高的人气，就能知晓一二。“那可不一定。”方哲意味深长地笑了。杜宇腾还没来得及问一句为什么，就被方哲拖着进了一家烧烤店。他们这边一片祥和岁月静好，对面的公交站却并不太平。李格非过天桥的速度无人能及，等快接近公交站的时候，反而放慢了脚上的步伐。“你是要回家吗？好像你不参加晚自习的是不是？你在等哪一辆车，要不我送你回去……”陆繁星自来熟地坐在南望旁边，喋喋不休地和她搭话。“你离她远点。”李格非开了口，说话的同时他伸出手来，毫不费力地把陆繁星从长椅上扯了起来。南望微垂着眼眸。入目是一双balenciaga的老爹鞋，做旧的高档皮革与网眼材质相拼接，有着浓郁的复古风格。视线一寸寸上移，深灰色的烟管裤显得他本就修长的腿更加优越，搭配黑色长款港风外套，轻易就抓住了众人的眼球。“大……李格非？”陆繁星惊愕地看着眼前的人，连挣扎都忘记了。在南高，几乎没有人不知道李格非的。作为南高的扛把子，旷课打架交白卷，喝酒泡吧早恋什么的都是家常便饭。唯一不同的是，别人玩得低调，他却高调得令人无法忽视。女生们喜欢他也就算了，就连大部分的男生也都视他为崇拜的对象。陆繁星的个子在男生中不算很矮，但和184的李格非相比起来，愣是差了大半个头。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观察李格非。长得好，性格酷，智商高，好像是挺了不起的？李格非低头睨了陆繁星一眼，很快就松了手。陆繁星观察了一番李格非的脸色之后，又转头看向从刚才开始就没和他说过话的南望，恍惚之中好似明白了什么。他心里一惊，生怕李格非动了气，面上嬉笑着说道：“我懂了。非哥你什么时候换女友了都不说一声？小嫂子超好看的，非哥你别误会，我就是怕……”“你可以走了。”李格非压下内心升起的怒意，打断了陆繁星的话。这人要是再不走的话，他怕是要控制不住在这里把他痛扁一顿了。说什么换女友？他什么时候交的女朋友他怎么不知道？再说了，他现在和南望可是半点关系都没有。“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陆繁星看李格非变了脸，心里也是怕得不行，转身就想走。还没等他走出几步，就又被李格非叫住了，“等等。”陆繁星被吓得冷汗连连，他扯了扯嘴角换了个脸色之后，笑嘻嘻地回头看向了李格非，“非哥你还有什么事儿？”“她不是我女朋友。”话是对陆繁星说的，但李格非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南望身上。他背后是华灯初上的城市一角，来来往往的车辆和人群。而这一切的一切，都只能沦为他的背景。李格非站在南望面前，深如大海一般的眼眸里只倒映出了一个小小的她。南望没说话，他却似笑非笑地勾起了嘴角。李格非有天生的笑眼，看起来是盐系的大男孩，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的，清隽俊逸中带着一点反差萌。陆繁星再迟钝也看出了李格非和南望之间不太对劲，他点了点头，拔腿就跑。不是女朋友也不让别人搭讪？惹不起惹不起。李格非看着陆繁星真的走远了才终于收回视线。他自以为这一系列的举止还算帅气，转过头来之后却只来得及看到南望朝66路公交车走去的身影。上车的人不多，南望走得很快，长及脚踝的碎花雪纺裙在风中荡开了好看的弧度。走在人群中的时候，很难不注意到她。李格非沉着脸看着南望上车，再在后车厢靠窗的位置坐下。隔着车窗，李格非和南望的目光在空气中相互碰撞。她像是在看他，又好像是越过他在想着什么，浅淡的瞳色里像是笼上了一层雾，看不清也捉摸不透。小白眼狼。对别人倒是客客气气的，怎么轮到他了连句谢谢都捞不着？这种挫败的感觉不太好受。李格非情绪不佳地转过了身去，和公交车背道而驰。他本来是想送她回家的，想不到最后却落到了这样的下场。她还真是铁了心地要和自己过不去。他没再去找方哲和杜宇腾，踏着夜色缓步走回了自己的住处。李格非住在星光广场后面的高档住宅区里，一个人独享整栋房子。杜宇腾对此非常羡慕，他却不以为然。桐城夜晚的风很大，却吹不散他眉眼间的落拓。第9章 九颗心南望接连几天都没收到过李格非送的奶茶。方哲和杜宇腾一提起这件事，李格非的眼刀子就刮了过来。大魔王脸色很差，同学们也就对此闭口不提。更何况除了送奶茶之外，他们也从未见过李格非和南望有过接触，便当他只是一时兴起罢了。但陆繁星并不这么想。他站在高二（1）班门口的走廊上等人，目光瞥到教室角落里的南望时，忽然起了兴致，“听说大魔王在追你们班的新同学？”“你听谁说的啊？没有的事儿。”宋简正和几个男同学站在门口晒太阳，听到他的话后，矢口否认道。“之前不是送了一个月的奶茶？大魔王做这种事还是第一次吧？”陆繁星继续追问道。一旁的方哲闻言转过了头来，笑得温和又腹黑，“非哥早就没有在送奶茶了，怎么你不知道吗？你要是想追南望的话，你大可以去试看看。”可惜的是，方哲的话丝毫不能使陆繁星信服。他眯了眯眼睛，反而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万一大魔王发威了怎么办？我那天不过是跟南望说了几句话，就被他警告了。”“不应该啊。”宋简来了兴趣，匪夷所思地朝教室里的南望看了一眼，“虽说他们坐得近，但这么久了，我就没见他们在班里说过一字半句的。”李格非不在班上，这两天他又回到了南望来之前的样子，早上的课都不怎么愿意来。而他来的时候，又正好是南望缺课的时候，就跟约好了的似的。这样的状况，一点都不像是追求与被追求的关系。南望的个性是冷了一点，但宋简找过她几次，比想象中的要容易接近得多。“那我就不知道了。”陆繁星颇觉有趣地笑了笑。刚好他等的人也出来了，他和几个男生打了个招呼之后就走了。陆繁星长了一张乖巧的娃娃脸，五官干净柔和，不说话的时候都像是在笑一样。他今天穿了一件正红色的卫衣，胸前绣着某知名品牌的字母，搭配浅蓝色的牛仔背带裤，满身的青春气息挡都挡不住。他体型偏瘦，但一米七八的身高在男生当中也不算是矮的，中和起来的气质十分吸睛。陆繁星走了之后，方哲闲闲地开了口：“陆繁星和杨婧洁是什么关系？”“两人大小一起长大的，关系还不错。”有同学回了方哲一句。国际班在德育楼最顶层的位置，以前他可从没见过陆繁星为了杨婧洁跑上跑下。方哲看着陆繁星和杨婧洁走远，玩味地挑了挑眉，“小杜子今天没来真是可惜了。”陆繁星的话不知怎地传到了林薇耳里。早上放学后，林薇就出现在了高二（1）班门口。她这次谁也没带，一个人来找南望。方哲先出了教室。他看到走廊上的林薇时，直直朝她走了过去，“找我？”林薇不知怎地笑了一声，间接地回答了方哲的问题，“非哥真的在追南望？”“怎么你还没死心？”方哲背靠着墙壁，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好笑地看着她。“他又没和谁在一起，我为什么要死心？”林薇回得理所当然。这个他显然说的就是李格非了。“你走吧，非哥没在追她。”方哲却失了耐性，他抬眼看着林薇的时候，轻扯了扯嘴角，“可他要是听说你又来找她的茬了，或许会想替她出头也不一定。毕竟，他最不喜欢有人干涉他了。”“上次的事情没找你算账，并不代表就这么算了。”林薇愣了好一会儿，咬着牙问道：“这么说，非哥真的喜欢她？”她以为，就算不是她，也会是余朵，半路跑出一个南望算是怎么回事？电影里还说什么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她真是信了编剧的邪。走廊上不时有人走过，但看到林薇和方哲时，都自觉地避开了他们。“这你得去问非哥。”方哲倏地冲她笑了。林薇没那么坏心眼，真要说起来的话，她也只是弄错了对象罢了。她要争取的是李格非，而不是无辜的南望。林薇猜不透方哲的态度，她看了一眼教室里的南望。赶在她出来之前，转身走下了楼梯。南望下午请了假，上完早上的课就打算溜了。她从后门走出来的时候，已经看不见林薇的身影了，但她刚才分明看到了等在外头的林薇。会是她的错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