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芷郁看她这白目的啥样就忍不住皱眉, 冷冷嗤道：“我们家的女孩，不可能不明不白就嫁了，这婚礼必须得办, 你把江祁叫过来，我要问问他。”

  “别, 哥。”芷栖连忙拦住他，在芷郁的注视下硬着头皮说：“我、我自己和他说就好了。”

  其实是她先和江祁提议不办婚礼的。

  也没什么别的原因，主要就是觉得……怪麻烦的。

  芷栖性格天生就是比较低调，一想到那种人来人往的寒暄和穿着婚纱敬酒服当个‘莫得感情的拍照机器’就很烦。

  其实结婚就是两个人的事情, 为什么要一起喧嚣呢？

  只是迫于芷郁的威压之下，她没敢说, 只能忙不迭的跑了。

  现在在剧组陪着江祁, 就又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这件事情。

  “栖栖，你和江祁的这个吻戏拍的还真挺唯美的。”季凉的声音让女孩回了神, 只听她啧啧感慨：“可惜在剧情外, 注定只能路透炒作一下……话说网上那些骂的人真是莫名其妙。”

  季凉说着, 嗤笑了一声：“他们像正义使者似的说着江祁‘爱妻人设’崩了，到时候要是知道这照片里客串的人就是你, 得多打脸啊。”

  可能是想想就觉得爽，她说完眼前一亮, 又忍不住笑了笑。

  就是芷栖听了, 都觉得这样的反转挺好玩的。

  ——怪不得大众都喜欢‘打脸’这种桥段呢。

  认为自己是正义之巅的人, 往往被事实拉下‘神坛’的时候, 才最为有趣。

  “下午江祁有一场吊威亚的水戏，我得过去了。”

  坐了一会儿, 芷栖看了看表针上的时间站起来, 对着季凉笑笑：“凉姐, 你去不去看呀？”

  “哦，江大帅哥的水戏啊……”那不就是水下打斗戏码么？季凉一双美眸转了转，跟着也站起来：“那还是去看看吧。”

  毕竟江祁的武打戏是被挺多导演夸过的‘真实’，据说比练家子还练家子呢，有机会当然要围观一下。

  芷栖和季凉从造型师走回片场的时候，江祁已经在身上绑着威亚准备高处跳水了。

  这是剧本里一场梁节予班师回京路上，被三皇子安排的人马塞外伏击的戏份。

  江祁先是拍了梁节予再沙地里和杀手搏斗滚了几圈的戏份，之后才回到棚内拍内景——因为是悬崖边上滚落掉进水里保了一命，剧组不可能真的安排悬崖和深潭，只能绿幕背景后期特效了。

  现在少年身上衣服破破烂烂，假发也长长的散了下来，看起来就是充满了破碎感又奄奄一息的狼性青年。

  芷栖知道，他这还是没有出戏，依旧沉浸在刚刚外景拍摄的‘肃杀’当中。

  只是仿佛和她心有灵犀一样，江祁抬头就捕捉到了女孩的身影，隔着挺远的距离，他愣了一下后就轻轻笑了笑。

  于是芷栖也对他笑笑，眨了眨眼以示鼓励。

  吊威亚跳到水里和人打斗这种戏码如果让她来尝试可能会死人，但对于江祁来说，芷栖知道不过是小事一桩。

  果然少年腰间绑好了威亚站在高处，目不斜视的往下跳到水中，和龙套进行殊死搏斗的一系列动作都漂亮流畅，既不需要替身，也不会露怯。

  芷栖目不转睛的盯着已经到了‘岸边’的江祁，耳边就听到季凉若有似无的感慨：“真厉害啊，他年纪轻轻的，怎么拍起打戏来这么熟练？”

  因为一般新入行的演员，在拍打戏尤其是这种高空跳戏，即便是内心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等到了现实逼近时也还是会怕的。

  季凉是舞蹈指导，但她也曾经给人当过替身吊过威亚——那滋味属实是有点不好受，起码她认为是不好受。

  腰间帮着一个东西急速下坠的时候直感觉五脏六腑都纠结在了一起，面上还要‘演绎’着该表达出来的情绪，你说难不难受？

  而眼前这江祁，却似乎一点也不觉得难熬似的。

  难不成真是个铁人么？

  季凉有些莫名其妙的想着。

  芷栖在一旁听到她的话，唇角微微露出一个苦涩的笑意，却并没有说话。

  因为她知道这对于江祁来说不算什么，旁人不知道，难不成她还能不知道江祁这一身浑然天成的‘身手’是怎么练出来的么？

  也不知道他在监狱里那几年到底吃了多少苦。

  可惜每次问起来的时候，江祁总是躲躲闪闪不肯说。

  后来知道少年是怕自己担心，听了之后会难受，芷栖也就不再问了。

  只是现在又被他的打戏勾起了联想，心里还是有些郁郁。

  好容易等到林导喊了一声卡，诸位工作人员瞬间松懈，芷栖才从邱米手中接过大毛巾跑了进去，跑到正半跪在打光板中央的江祁旁边。

  毛巾轻柔的落在他头上时少年抬眸，看到是芷栖后，琉璃色的瞳孔闪过一丝分外惊喜的光。

  “我让邱助理去给你买奶茶了。”少女抿唇笑了笑，也不在意江祁身上那件破破烂烂的戏服是湿漉漉的，弯腰挽着他的手臂把人扶起来，声音温柔甜美：“我听说……”

  “他说你你喜欢喝红豆味的。”

  芷栖说到此处，眼睛有些狡黠的看了江祁一眼。

  后者愣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唇。

  实际上他哪里爱喝什么红豆味奶茶了，江祁甚至不喜欢甜食，只是每次邱米问他要喝什么的时候，他脑子里都会闪过小姑娘喜欢喝什么，下意识的就想要一样的。

  而这个小小心思，现在自然是被芷栖发现了。

  “买回来，”江祁顿了一下，看着芷栖：“给你喝。”

  。

  啧，他可真是乖。

  芷栖眯起眼睛笑：“好啊。”

  其实江祁本意是两个人一起喝一杯的。

  奈何邱米一点‘情趣’不懂，买了好几杯回来。

  -

  今天江祁有一场大夜戏，是梁节予返京后在杀机四起的府内步步为营的。

  这场戏必须晚上拍才有氛围，于是傍晚林起航就让剧组的工作人员都回去休息了，等到晚上养足了精神再拍那场大夜戏。

  芷栖这已经是在剧组陪着江祁带着的第六天，后天就得销假上班，她明天自然就得回林澜市里。

  于是今天就十分的舍不得，想陪着江祁一起拍这场大夜戏。

  只是女孩没有熬夜的习惯，坐在一旁的小马扎上，看着看着就感觉困的眼前一片模糊，几乎像是不倒翁一样撑着自己的头坚持着。

  江祁拍摄间隙看到了，就有些哭笑不得。

  “栖栖。”趁着休息的空当，他马上过去俯身把她叫了起来。

  “嗯……嗯？”芷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就看到江祁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自己身边，少年身着月白色的古装戏服，俨然是一个身长玉立的俊秀少年郎，一双眼睛含情脉脉的看着她：“回去睡吧。”

  。

  不，美色让人清醒。

  芷栖摇了摇头，感觉自己又来精神了。

  “不要嘛，我想陪你。”女孩下巴抵在曲起来的膝盖上，整个人像是一只蜷缩起来的小小松鼠，委屈巴巴的撒着娇：“不然我明天就得回林澜了，回去又得五天见不到了。”

  她所在的实习单位救助站是双休，她只能赶着周六周天开车过来。

  芷栖苦恼的皱了皱鼻子，还伸出小手对他比划着‘五’这个数字。

  可爱的厉害。

  江祁忍不住失笑，耐心的跟她讲道理：“可是你没有熬夜的习惯，在这儿陪我会很累很困的。”

  “可是我想陪你。”芷栖还是摇头：“你也很累很困的呀。”

  她陪着他，他们就是两个人一起‘同甘共苦’了。

  “……乖，回去睡觉吧。”江祁目光微微一动，心尖被她弄的又酸又软，不由得伸手揉了揉女孩蓬松的头发：“不然明天你开车回去，我该担心了。”

  剧组这场戏，说不好要通宵的。

  而从郊外的片场开回林澜市里要好几个小时，要是真的让芷栖陪他通宵在开车回去，那江祁可就真的没心思拍戏了。

  小姑娘显然也知道这一点，她眨了眨眼，半晌后郁郁寡欢的嘟囔了一句：“好叭。”

  哼，不让陪就不陪了。

  起身离开片场之前，芷栖都不免有些愤愤的。

  ——直到她手腕被少年修长的大手抓住，随后轻飘飘的一个吻落在了唇角。

  是江祁身上独有的请冷雪松的味道。

  虽然两个人什么都做过了，但亲吻总归是最能令人心动的一件事情。

  于是小姑娘一下子就被哄好了。

  芷栖笑着回吻了他一口，转身走了。

  -

  芷栖睡的晚，第二天也就直到日上三竿才睁了眼。

  困的时候也就不觉得这休息室空间逼仄，周围吵嚷了，她迷迷糊糊的揉了揉困倦的眼睛，一侧头就看到江祁近在咫尺的脸。

  少年鼻梁高挺，立体的轮廓被窗外的一缕阳光照着，半明半暗极为动人。

  他睡的很沉，也不知道昨天晚上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芷栖凑过去，小猫似的轻轻亲了他一下，而后就蹑手蹑脚的爬了起来。

  从郊外这片场开到市区内要好几个小时，她开车又不快，得赶紧走了。

  至于江祁昨天晚上十有熬了个通宵……那就让他好好睡吧。

  芷栖简单洗漱了一下，等到拎着包离开剧组返程了，才给江祁发了个微信交代自己先走了这件事儿——而如她所料的，少年没回话，肯定还在睡着。

  直等到三个小时后，芷栖隐约能看到林澜市区内的高速收费路口了，手机才‘叮咚’一声发来江祁的微信，她点开语音条，就听到少年清冷的声音有些喑哑和郁闷——

  “你应该叫醒我的，我送你。”

  。

  扯淡，难不成累死他么？

  芷栖哭笑不得，趁着收费时停车的空当，给他回了条信息：[你好好拍戏吧，我下周再来看你。]

  似乎每周休息过来看自己的‘老公’，已经变成了生活中最值得期待的一件事情。

  而这次她来的很值得，芷栖一路上都是开心的，等回了家洗完澡躺在床上，和孟春雨聊天的时候都忍不住炫耀了一下‘客串’的事情。

  “哇哇哇，真的假的？”

  电话对面的孟春雨声音简直是炸了，叽叽喳喳个不停：“那到时候君临城下上映，不就可以在大屏幕上看到你和你老公的对手戏了么！”

  “应、应该吧。”芷栖不大确定的说：“我蒙着面纱来着。”

  至于面纱被扯掉后她就领盒饭了，情节也不算多……

  芷栖内心其实还是盼望着，自己正脸出镜的片段越来越少。

  毕竟据说镜头和大屏幕是很考验人的一个东西，她也不知道自己在上面好不好看，要是很难看那就丢人了。

  “啊啊啊啊我要去看首映，什么时候上映啊，我一定要去看首映！！”孟春雨兴奋之情依然打不住：“栖栖栖栖，到时候叫你老公给咱们走个后门，去看首映！”

  这点事情江祁应该还是能办到的，芷栖笑着说了声‘好’。

  聊得正酣，手机里就插入别人打进来的电话铃声。

  芷栖以为是江祁，但看了一眼才发现屏幕上闪着的备注是‘哥哥’。

  “春雨，我哥给我打电话了。”芷栖对着孟春雨交代了一句：“一会儿再聊。”

  说罢，就接起来芷郁的来电。

  然而芷栖一个‘哥’字还没等问候出口，那边就不留情面，单刀直入的问：“上次我催你的事儿，你说了没？”

  ……

  芷栖自然知道是什么事。

  她哥哥什么时候变成了‘催婚狂魔’了？

  芷栖有些恼，又有些心虚，小声嘟囔：“没有呢。”

  “什么？”芷郁声音严厉起来：“大声点。”

  芷栖下意识的一下坐直了身子，闷闷的说：“还没说呢。”

  “还没说，你怎么回事？”芷郁皱起了眉，声音骤然变得有些冷：“难不成是江祁那小子不想办婚礼？”

  。

  怎么可能？她哥哥怎么变蠢了。

  江祁巴不得办婚礼呢，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没敢跟他说啊。

  假如江祁知道她家里人这边都催着办婚礼，那肯定二话不说停下所有工作给她准备一场土豪婚宴……但是她不想。

  芷栖鼓了鼓脸，半晌后一本正经的说：“哥，我觉得办婚礼太闹了，而且很铺张浪费……”

  “你别说那些废话，咱们家办不起？”芷郁打断她，声音严肃：“你就说，是不是江祁不想办？”

  “怎么可能啊。”芷栖硬着头皮，只好说了实话：“是我不想，我嫌麻烦。”

  ……

  芷郁顿时觉得网上看到的那些，什么‘女孩子都希望有个盛大婚礼’的网络文章都是骗人的，都在放狗屁，怎么他妹妹脑回路就这么清奇呢？

  “你说的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哥，你就别催我了，我上班都忙死了。”

  芷栖闷闷的抱怨，末了，还不忘插刀的补充一句：“再说了，妹妹比哥哥先结婚你多丢人啊，哥，你比我大三岁呢，四舍五入都奔三了也该好好操心自己一下子了。”

  有一句很残忍的话她甚至都没说，芷郁这个工作狂魔，连女朋友……都没有呢。

  然而之前说的那些已经足以激怒芷郁，他忍着气一敲桌子：“你说什么屁话呢？”

  “嘿嘿，总之，你什么时候有女朋友我就办婚礼。”芷栖一想到他被自己气到了就很开心，下巴抵在柔软的枕头上，懒洋洋道：“这样总公平了吧。”

  “哥，我先挂了哦。”

  说完，趁着芷郁还没怒吼之前，芷栖忙不迭的挂断了电话。

  在老虎嘴边薅须子，那必须得是‘张弛有度’的——小姑娘早就掌握的炉火纯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