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真相
作者:玉寺人      更新:2022-03-30 11:44      字数:3517
  第38章

  伴随着少女声音有些沙哑却轻柔的诉说中, 医院走廊里静的几乎落针可闻,每个人都有一种大脑当机的感觉。

  实际上,沈磊是多少知道一点江祁有躁郁症的事情的,因为少年之前曾经坦荡的对他坦诚过。

  可坏菜就坏在, 他没当回事。

  沈磊看着江祁表面觉得很正常, 就是冷了点愣了点, 便以为他所谓的‘躁郁症’就是现在年轻人大多数都会的那种抑郁症罢了, 充其量再添了点暴躁,也不算毛病。

  他怎么会知道事情这么严重……

  沈磊听着芷栖的讲述,越听心里越沉重,直到女孩说完,他心中才终于落定了。

  毕竟人心都是肉长的,他心里还是偏爱自己一手带进圈子里的江祁。

  况且现在既然证实了少年有深度躁郁症,几乎可以构成去鉴定神经病的程度,那司法在鉴定江祁‘伤人与否’的过程中就能宽限很多了。

  起码, 打的那两个龙套演员一听说江祁有精神病,估计心里知道十有告不成,估计会同意金钱赔偿的方案。

  至于瞿衡这边……

  “瞿导。”沈磊沉吟片刻, 看向怔愣的瞿衡, 张弛有度的说:“既然江祁这边可以有医生证明神经上的问题, 那么发了声明公告后想必给剧组带来的损失也不会那么大了,瞿导可否通融一下,不要起诉江祁?”

  其实这些事儿都是萧永飞这个经纪人该说的, 只是他刚刚听的愣住了。

  此刻被沈磊的话激回了神, 忙跟着说:“没错, 瞿导, 现在江祁有医学鉴定证书, 起诉对双方都不是个好的选择。”

  实际上这些行行道道瞿衡怎么可能不清楚?只是一时之间,他也有些踌躇罢了。

  其实好的导演和好的演员一向都是惺惺相惜的,不可否认,《骄姒》这大半个月的拍摄时间里,江祁给他带来了许多愉快和‘新鲜感’,更甚的还是挑战感。

  正因如此,他才对江祁这种自取灭亡的暴行更加愤怒。

  因为瞿衡,实在是投入了太多心血在《骄姒》身上了,而这一切,都将随着江祁付诸东流,让他怎么能不生气?

  可现在又告诉他,江祁是个病人。

  也是,也是,天才和疯子之间有的时候本来就隔着薄薄的一张纸,罢了,罢了。

  瞿衡无声的叹了口气。

  他没有再说起诉江祁的事情,而是问:“那他还能继续拍戏么?”

  如果可以的话,哪怕不能上映不能过审,他也想完成《骄姒》这部作品。

  但没人回答瞿衡的问题,楼梯间一片死寂的沉默。

  没有人知道,江祁之后的路该怎么走,尘鼎会不会因为这件事和他解约,还有那些本来接下的广告和等等通告的违约金……

  没有人知道,这个少年还会不会在娱乐圈混下去,这个名利场还会不会有‘江祁’这个名字。

  渐渐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散了。

  最后只剩下沈磊,萧永飞和邱米三个人守在病房外面,他们隔着玻璃窗看了看江祁,便也一脸愁容的走了。

  邱米到底和江祁朝夕相处了几个月,眼眶红了一片。

  芷栖默默的送走了他们三个后,在心底默念了一遍‘沈磊,萧永飞,邱米’这三个名字,可能只有这三个人,算是和江祁有纠葛的‘朋友’了。

  少女在电梯面前怔怔的站了半晌,才转身回到病房里。

  病床上一动不动躺着的少年是因为刺激过度的晕厥,他似乎连睡着了都很难受,英挺的眉宇轻轻蹙着,薄唇微抿。

  “江祁。”芷栖走过去坐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少女柔软的小手握住少年冰凉的手指,她喃喃的念了下他的名字。

  随后,芷栖轻轻俯首,用柔软的下巴抵着少年坚硬的肩胛骨,长睫毛眨啊眨的。

  “江祁。”少女在寂静的病房里笑了笑,犹如爪子够到了逗猫棒的猫咪一样狡黠,她轻轻的嘀咕:“终于只剩下我们两个了。”

  对于他们而言,独处真的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呀。

  芷栖觉得,不光是江祁,她可能都要病了。

  少女这才拿出衣服口袋里震动个不停的手机,看着屏幕上父母,芷郁,还有孟春雨等朋友的电话,她默默的掐断,随后干脆的关机。

  她现在什么都不想管,她只想好好照顾江祁。

  “乖。”芷栖指尖点了点少年苍白的唇:“你会好起来的。”

  其实刚刚她没有对他们说关于几年前那场‘意外’的后续。

  从医生门诊的办公室外看到面无血色的江祁直到他离开,这期间大概有五分钟时间,小姑娘脑子里是当机的,空白过后就是天人交战。

  那个时候,芷栖就已经做了决定了:无论如何,她不能不管江祁。

  于是女孩手里抓紧了刚刚医生开的药单子,抬脚就顺着少年刚刚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江祁没有坐电梯,刚刚走的是安全通道。

  因为她的迟疑已经耽误了几分钟,芷栖生怕江祁已经走远找不到影子,便跑得飞快。

  但女孩万万没有想到,当她气喘吁吁推开安全通道那扇沉重门时,会看到让她永生难忘的一幕。

  江祁并没有走,他穿着那身曾被雨浇头半干不干的校服,坐在安全通道的台阶角落里,面无表情的咬着自己的手臂。

  芷栖惊愕的看着他把自己本来白皙瘦长的手臂咬的伤痕累累,已经结成旧疤的皮肤上覆着一个又一个的新鲜齿痕,深到渗血……

  “江、江祁?”芷栖看着他,声音发抖:“你在干什么?”

  江祁没说话,甚至眼睛都没抬一下,依旧木讷的重复着自己自虐的行为,原来这就是他的‘自残’——在楼梯间里尚且这么可怕,若他回到家里,有了工具,他会怎么对待自己?

  芷栖连想都不敢想,下意识的就冲过去抱住江祁的肩膀阻止他。

  “别咬自己,我求你了!”芷栖声音沙哑呜咽,仿佛也是被他折磨到奄奄一息的状态了:“江祁,我们治病好么?”

  她知道少年已经全都听到了,所以她不想再重复男孩得了什么‘病’刺激他,反复伤害他。

  但是芷栖想让江祁治病。

  “你走吧。”垂着眼眸的少年声音冷冷的:“别理我。”

  芷栖握住他冰凉的手指,摇了摇头,女孩抿着嘴唇的模样固执极了。

  “你听不懂我的话么?”江祁抬起眼睛,浅色瞳孔宛若没有温度的琥珀,凉薄极了:“还是你不怕我打你?”

  “江祁,你不用吓唬我。”芷栖笑笑:“我不怕你的。”

  她想跟自己打一个赌,就赌无论什么时候江祁都不会伤害她。

  所以,芷栖想陪在江祁身边,阻止他伤害别人也伤害自己,她不断肯定着自己的想法:“我们去治病,可以治好的。”

  然而江祁却并不领她这个情。

  “你走吧,我控制不住自己。”少年把手指从那一抹柔软的攥握中抽出,淡漠的无尽贬低自己:“我这才知道自己发起疯来和一条疯狗也没什么区别,你走吧。”

  “不,你才不是狗。”

  芷栖半蹲在江祁面前看着她,一直坚强忍着的姑娘在听到他这么贬低自己后,眼眶须臾之间就红了。

  “江祁……我和你说一个事情吧。”女孩陪着男孩一起坐在楼梯台阶上,两个人背靠墙面,湿透的衣服黏在身上也不觉得冷。寂静一隅,只有芷栖柔和的声音絮絮低语——

  “我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我以后上了大学,想要报保护野生动物这个专业,所有人都说我不切实际,但你没这么说。”

  芷栖吸了吸鼻子,似乎有些委屈:“可是我知道不切实际,毕业了以后工作都有可能找不到,保护动物这件事情绝对不是一个人的力量能做的起来的,但是……但是再难的事情,也总得有人要去做吧?”

  “我十岁那年,和妈妈去海洋馆看过一场‘表演秀’,是海豹海狮海豚,当时也看不懂什么,就觉得挺好玩的。”

  “结束后所有人都往外走,还没等走出去,我就发现妈妈给我买的纪念品落在里面了。”

  “我返回去取,就,就看到当时那群引导动物做表演的工作人员还没走,他们在打一只小海豚,我吓呆了,听到他们说海豚做错了一个动作,要挨打,还不给饭吃。”

  这个场景深刻到让芷栖经过这么多年了,都记得一清二楚。

  甚至于迷迷糊糊的,脑中形成了一个可笑的‘愿望’,她想要保护它们,例如那只嘶哑惨叫的小海豚。

  “江祁,你才不是什么狗,你只是……你只是被困住了而已。”

  芷栖重新握住少年冰冷的手,女孩将臻首靠在江祁瘦削的直角肩上,轻轻的喃喃道:“你是我的小海豚。”

  她会治好他的,一定会的。

  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因为江祁从来也不是那种‘无药可救’的人。

  十六岁的江祁面目渐渐和现在重叠,都是躺在病床上的苍白少年。

  这是自己第二次看到江祁犯病,但其实这真的是第二次么?还是仅仅是自己看到的而已。

  监狱,不是最凶狠残暴的去处么?江祁在那里面,可曾也这般控制不住自己过?江祁和她分开的那些年,在她不知道的日日夜夜里……

  芷栖眼睛扫过薄薄的被单下少年清瘦修长的身躯,心头猛地一跳。

  小姑娘脑中忽然闪过了一个大胆疯狂的念头,致使芷栖忍不住呼吸凝滞,急促。

  她想……她想看看江祁身上那些她平日看不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