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六点多，周醉醉从出租车上下来，冻得小跑着按了自家的门铃。“来啦。”周爸穿着一件单薄的毛衣，从屋里出来开门，回头大喊了一声，“醉醉回来啦。”“爸爸。”周醉醉开心地笑着拥抱了周爸。“快进去，你妈妈给你做了好多好吃的。”周爸一笑，眼角的鱼尾纹特别明显，他接过女儿手里的行李箱，轻拍女儿的背。周醉醉挽着周爸的手，穿过院子，进了屋里。这儿的户型是排屋，一二层一户，三四层一户。周醉醉家在下面，附送一个小院子。周爸在院子里种了各种花和蔬菜，挖了一个鱼塘养上锦鲤。屋里，原本是两层的房子，设计成错层，于是便多了一层。周爸是国内出名的书法家，家里自然也少不了文化氛围。一楼的墙上挂着多幅名家山水画和周爸的书法大字，用作会客室，以及周爸练字的书房。二楼，周妈早就张罗好了一桌子的菜，探出身子，说：“行李放边上，先过来吃饭，凉了就不好吃了。”周爸和周醉醉一起拎着行李上了二楼的餐厅。周醉醉去厨房洗了手，周妈把餐具递给她。“哇，都是我喜欢吃的！”周醉醉把头靠在周妈肩上蹭，“妈妈你真好！”“行了，快点吃饭，搞这么肉麻。”周妈笑着把她的脑袋推回去。一家人边聊边吃，这顿饭一直到九点多才结束。饭后，周醉醉帮忙收拾了碗筷，就被周妈轰走了，“我洗碗，你别在这儿给我添乱，把行李搬到楼上去。”周醉醉知道周妈想让她早点休息，于是贴心帮周妈系好围裙，撒了一会儿娇，才拖着行李回卧室。洗漱完已经十点多了，周醉醉一打开微信，就看到宠物店的值班小姐姐给自己发来了奶盖的小视频。吃好喝好，玩得还挺开心的，一点都没有离开主人该有的情绪。她顿时一阵失落，奶盖真是个没良心的小东西。第一晚，她就这么郁闷地睡去了。次日，周醉醉是被敲门声吵醒的。睁开眼的时候，外面已经日上三竿。周妈在门外喊她的名字，“醉醉，都中午了，还不起床！快点起来先吃饭！”周醉醉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爬起来去卫生间洗漱。她下楼的时候，周爸和周妈正在餐厅里一边吃冷菜，一边聊天。“赶紧的，也不上班，天天在家里都是这个作息，身体要垮掉了。”周妈念叨。“妈妈，也就是今天啦。”周醉醉的辩解在周妈眼里看来苍白无力，“在家里睡得特别舒服嘛。”“一个人住，没人叫你，你还起得来？我看你也懒得做饭吧。”周妈用手指戳开她的脑袋，“你以为我不知道那些自由职业者啊？天天熬夜，天天吃外卖。你现在脸色都黄了，亚健康知道不？”“妈妈，现代人百分之八十都是亚健康状态。”“你妈我就很健康。”周醉醉不想拌嘴，顺从地“哦”了一声。周妈看着她，苦口婆心地说：“二月份有国考，你去报名试试。”周醉醉叹了口气，说：“妈妈，我不想去。每天朝九晚五在办公室里干各种琐事，一点成就感都没有。我喜欢画画。”“你不考编制，去找个正式单位也可以。”周妈退一步，进行第二轮劝导，“你毕业也两三年了，年纪也不小了，一直没工作怎么行呢？别人给你介绍怎么说？说好听点是自由职业者，说难听点就是没工作。”“妈！”周醉醉皱了眉，“我怎么没工作了。我靠画画养活自己，自食其力，跟别人上班有什么区别？”周妈忍不住吐槽，“区别大了，你画的这些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是小孩子看的卡通画。多大的人了，还搞这些。”周醉醉深呼吸，努力压下心里的情绪，不再说话。周妈嘴上却不停，不断地数落她。“行了，女儿自己知道。”周爸看穿了女儿的心思，开口给她解围，“老婆，汤好了没有？什么时候上菜啊？”“都是你给惯的。”周妈瞪了周爸一眼，起身去厨房端菜了。虽然知道妈妈是出于关心，但是周醉醉实在不想继续听她的絮絮叨叨。心烦意乱地吃了几口饭，她就借口跟朋友约好，换了身衣服出门了。周醉醉很久没有回古城区了，可是古城区却没有一点变化，犹如被时间静止了一般，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解锁了一辆小黄车，一直骑到古城区门口，然后下车，步行进入。她没有目的地，沿着纵横的青石板古道往里走，一侧是清澈见底的溪流，一侧是布满青苔的石墙，远离了城市的喧嚣，耳边只有鸟儿的鸣叫。周醉醉在一个岔路口往下，蜿蜒而行。小心翼翼地踩过溪流边上的细碎的小石子，终于找到一块大石头，她坐下来小憩。阳光明媚，柔和的光芒映得水面上水波粼粼。周醉醉弯下腰，随手捡了几块小石子往水里丢，水面上倏地荡出一道道同心的水波纹。她不由地想：以后要是年纪大了，肯定要回青之县来，在这儿过日子，天天就跟度假似的。毫无防备之时，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周醉醉警觉地回过头。来人吓了她一跳。她擦了擦眼睛，诧异地问：“你怎么在这里？”“走过来的。”他指着来时的路，“你的丸子头很具标志性。”“……”周醉醉无语，“我是问你怎么在青之县。”“来度假。”栗融双手插在外套兜里，慵懒地歪头，垂眸看她，“你呢，怎么在这里？”“我家就在这里啊。”周醉醉起身，面向他，伸手拍了拍裤子上的尘土，“你什么时候来的？”“前天。”“住在新城区？”他摇头，答：“古城区门口。”“这也太巧了吧，早说我可以带你玩啊。”周醉醉感叹道，“古城区你都逛过了吗？”栗融看着她，静了两秒，又摇了摇头。第19章“那我带你逛逛吧。”周醉醉笑嘻嘻地说，“青之县资深导游免费给你讲解。”栗融不置可否。“古城区古树遍布, 随便路边一棵树都可能有上百年的高龄。”周醉醉边走边说, “这里的溪流也很多。看到那边河上的桥了吗？”栗融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周醉醉接着说：“青之县的桥跟普通的桥不一样, 全部都是木头或竹子搭建而成的廊桥, 有屋檐, 能够遮风挡雨。行人可以在上面休息、谈天、聚会。有的廊桥上还有供人暂居的房间，不过那种现在比较少见。”栗融抬了抬下巴, “去上边看看。”“好啊。”周醉醉回过身, 倒退着走了几步。这是一座由竹子建成的廊桥，桥头挂着一块牌匾，上面写着“竹乡古韵”, 两边的柱子上各刻着一副对联, 横梁上挂了几对喜庆的红灯笼，顶上还有一盏老式电风扇，很有怀旧的氛围。周醉醉先走上桥，在竹椅上坐下，屁股被冰冷的椅面冻得哆嗦了一下。栗融跟在后面, 在她面前驻足，侧身倚着桥栏眺望远处。桥上的视野广阔，河道宽广而平静，参天大树的枝干横跨了大半的河面, 斜前方有一座修缮精致的寺庙。他抬手示意, 问：“那是哪里？”“双合殿, 你感兴趣？”周醉醉以椅子为中心, 转了个方向，“不过，今天不开放。”“哦。”栗融的目光停留了一会儿，转向别处。在桥上待了一会儿，周醉醉的肚子就开始叫了。中午只吃了几口饭的她，现在饥肠辘辘。于是，周醉醉提议道：“我带你到青之街逛逛吧，去尝尝青之县的小吃。”栗融说：“好。”青之街和寻常的江南古街无异，小路两旁有人在编制竹篮，有人打铁卖锅，还有老人坐着晒太阳。周醉醉熟门熟路地领着栗融在巷子里穿梭，很快就找到了一家卖糯米糕的店铺。“这家是老字号，上过不少电视节目。一般游客都找不到这里来。”周醉醉凑近冒着热气的柜台跟他介绍，“这里只卖两种传统的口味，桂花糕和红糖糕。你喜欢什么口味的？我请你吃。”栗融也靠过去，看了一眼，说：“桂花糕吧。”“好嘞。”周醉醉用方言朝屋里喊了一句。里面出来了一个男人，憨笑地回了她。栗融好奇，问：“你们刚刚说了什么？”周醉醉笑了，说：“我说老板，来两盒桂花糕，一盒红糖糕。老板说好的。”“‘老板’怎么说？”周醉醉重复了一遍。青之县的方言带着江南的软糯和柔美，周醉醉说起来特别好听。栗融又问了一句，“那‘好的’怎么说？”周醉醉一个字一个字清楚而缓慢地说给他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