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作者:夙夜笙歌      更新:2023-06-10 15:30      字数:3995
  没想到瑶光一点没错的全答上了。之后他又抽问了几次,结果也都一样,他便知晓,瑶光远比他想象还要聪慧。……早晨的时间很快便过去了。谢弈最初是只打算教瑶光识字的,后来见她学得快,索性便把练字提上了日程,反正静心堂这边笔墨纸砚俱全,方便得很。他清理了书案,正准备研磨,忽然听得瑶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舅舅,我来吧。”瑶光当了一早上的幼儿园小朋友,实在是太无聊了,早就琢磨着给自己找点事做。她没练过书法,从小到大写字用的,也都是铅笔圆珠笔之类的,这会儿看见谢弈拿了墨锭,就来了兴趣。谢弈闻言一怔,侧过头便见瑶光站在桌案旁,一双漂亮的眼,略带了两分期待之色,教人不忍心拒绝。他便将墨锭递了过去。瑶光伸手接过,就站在他身侧,开始研磨。她的动作很生疏,然而那白皙纤细的手指与墨色形成鲜明对比,倒成了一番别样的景色。谢弈整理着书案上的东西,脑子里不知怎么的,忽然掠过“红袖添香”这个词,手上的动作便停了下来,神情一时恍惚。直到瑶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才堪堪回过神来。“舅舅,好了。”他闻言下意识低下头又垂下眼帘,以掩去眼中的狼狈,而后花了点时间平复了一下心绪,才铺开宣纸,教她习字。第一步,是执笔。这一点对瑶光来说不是问题,只一眼,她就把谢弈执笔的姿势记下,并且完整的复制出来。然而在顺利的开头之后,她很快就陷入了困境。毛笔醮了墨,落在宣纸上,只见一团墨色迅速的扩散开来,很快便成了一团污渍。瑶光看了看谢弈的示范,又看自己练习作品,沉默了片刻后,埋头继续。一早上的时间很快过去了,她勤奋练习的成果,也只是勉强能在宣纸上写大字,丑得无法直视的那种,看完之后只想揉一团扔掉。谢弈则是沉默的在旁边看着她练习,表情看起来很严肃,但是渐渐的,他的唇角抑制不住的往上弯起,眼里也渐渐漾起了笑意,最后实在忍不住了,忽然转过身去。瑶光执笔的手一顿,笔尖的墨接触到宣纸后迅速晕染开来,一团完美的墨渍跃然纸上。“舅舅……”瑶光叫道。谢弈清了清嗓子,应了一声,又缓了片刻才转过身来,神色一本正经的说,“练字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不能急于一时,你已经练了一个早上了,休息一下吧。”瑶光磨牙,但还是点了点头,“好。”清风从远处吹拂而来,穿过林间时,惹得竹叶沙沙作响。瑶光忽然想起她找过来的时候,谢弈正在弹琴,那首曲子听起来,给人一种心静的感觉。“舅舅,你之前弹的,是什么曲子?”她问。“那是你母亲自己谱的曲子,名为幽兰调,取义空谷幽兰,宁静致远。”谢弈说起这个,语气不免有些感慨,他看着瑶光,问道,“阿瑶你想学吗?”瑶光对这个暂时没什么兴趣,于是摇头,“我听听就行了。”谢弈听她这么说,只觉得有些好笑,“那我给你弹一曲吧。”之前那张瑶琴还在屋后,谢弈本来准备去拿回来,不想瑶光直接跟着到了屋后,他索性就坐了下来,手指拨弄琴弦,试了一下音,而后弹奏起来。苍翠的竹叶随风舞动起来。瑶光忽然想起以前旅游时跟一个村子里的老人学过吹竹叶,一时兴起,顺手摘了一片竹叶下来,凑到嘴边吹了起来。她记忆很好,琴曲听一遍就记下了。但是艺术一般都讲究天赋,记得很会是两回事。只听一阵奇怪的声音从她嘴边发出来,掺杂在清丽委婉的琴曲之中,十分的突兀煞风景。谢弈手上动作一顿,琴声戛然而止。片刻后,他才抬起头来看瑶光,眼神略微有些复杂。瑶光见状,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我之前来的时候,听到舅舅你弹过一次,都记下来了,感觉应该可以吹出来,就试了一下,没想到……”谢弈沉默的看着她手中的竹叶上,过了片刻,才道,“显然,你的感觉是错的。”瑶光只觉得膝盖好疼,点头,“是的。”想象跟现实的差距。谢弈便又低下头去,手指拨弄着琴弦,重新弹奏起来。瑶光听着他弹奏的曲子,莫名其妙的,心里又生出那种‘应该可以’的感觉。但是有了刚才惨痛的教训,她还是忍下了。忍一下,忍两下,忍……算了不忍了。她再度将竹叶凑到嘴边,吹了起来。然而想象跟现实总是有差距,跟之前一般无二的奇怪声音响起,再一次打断了谢弈的弹奏。他抬起头看过来,这一次,眼里的情绪变成了无奈,“阿瑶,你母亲她曾是名满太京的才女,琴书双绝……”第27章 芙蓉帐暖(二十七)这话绝对是在嘲讽她!瑶光闻言, 情绪一秒从尴尬转变为愤怒,一眼瞪过去。却对上一双带笑的眼眸。“舅舅。”她磨牙。“何事?”谢弈笑问。“你还没弹完呢。”她提醒。“好。”谢弈笑着应下, 低下头去,重新拨弄琴弦。很快,那道突兀的奇怪声音再一次响起, 掺杂在清丽婉转的琴曲中,显得异常的怪异。显然,瑶光这是在故意捣乱。谢弈其实也料到了她会如此,是以并未受到影响,继续弹奏着,婉转的琴音从他指间流泻出来。瑶光也不气馁, 捏着苍翠的竹叶一直吹。刚开始的时候,虽然声音难听,但至少是跟着琴曲调子的, 但是渐渐的, 她就开始乱来了,一通胡乱的吹,完了换一口气,又继续接着吹。琴声与竹叶调混合在一起,莫名有一种群魔乱舞的怪异感。府上的下人恰好在这个时候把午膳送过来。几个小丫鬟远远听到这诡异的声音, 下意识就停住了脚步,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最后硬着头皮走了进来。一个个的全程头都放得很低, 不敢去看玩得正起劲的舅甥二人, 等把菜饭都摆好之后,便匆匆退下了。瑶光也终于从头脑发热的状态清醒过来,面无表情的坐下吃饭。忽然,一双筷子从对面伸来,夹了她最喜欢的菜,放到她碗里。“是我错了,阿瑶别生气了。”谢弈柔声哄道。瑶光看看碗里的菜,又看看他,“我没生气,只是看你无聊,陪你玩玩而已。”谢弈点头,“是,我知道,多谢阿瑶体谅我。”瑶光瞪他一眼,特别想拿针把他嘴给缝了。……永定侯府。老夫人的院子。自从前几日安排了人去四处散布流言后,老夫人便以身体不适为由,闭门谢客。这期间周父在外面转悠了无数次,然而任凭他如何恳求,伺候老夫人的婆子始终守在门口,寸步不让。一连被拦了无数次,周父急的火烧眉毛,一时也管不得那么多,推开婆子便闯进院子里去。只是好不容易见着了老夫人,还没好好说上两句话,后者忽然以手扶额,面上浮现出痛苦的表情,接着便晕了过去。老夫人的院子里忽然就乱了起来,伺候的婆子跟许安彤围着老夫人,样子看起来担心得不得了,一边匆匆吩咐下人去请大夫来。周父站在一旁看着,莫名觉得自己像是个外人一般,干站了一会儿,脸色难看的走了。看门的婆子瞅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路的那一头,确定他是真的走了以后,便转身回了院子里,进到屋子里里禀告。只见原本昏迷过去的老夫人,慢悠悠的从床上坐了起来,面上带着几分得意之色。显然,之前的一切都是装出来的。老夫人接过婆子递来的茶,浅抿一口润润喉,扭头便见许安彤一脸忧心的表情,“怎么了?”许安彤闻言,下意识咬了咬唇,“外祖母,晏瑶的事,我们是不是……是不是做得太过了?”老夫人让人散播出去的留言,可谓十分的狠毒,大致概括下来便是说瑶光自幼养在商户之家,生得绝色姿容,然商人重利,其父为了攀附权贵,将她当做礼物送出去,辗转周旋于权贵豪绅之间,一双玉臂半点朱唇,不知几人得枕几人得尝。不仅如此,还暗喻了一树梨花压海棠,十分的下作。偏偏这些留言里,又掺杂了几分真,比如瑶光在江南商户之家长大,长相又随其父,生得倾国倾城之貌。细细想来,那些情况也不是不可能发生。这样真假混合的流言本就容易糊弄人,再加上瑶光最近风头正盛,一夜之间,谣言犹如被狂风所助长的火势一般,席卷大街小巷。但凡看到有几个人聚在一起,凑过去一听,十之八九都在讨论这事。许安彤原本心中是非常嫉妒瑶光的,在老夫人出手后,却是忍不住有些替她担忧起来。“过分?”老夫人看着许安彤,冷笑道,“要怪只怪她命不好,跟谁不好,偏偏要跟这侯府扯上关系,是唯一一个不让周延璟讨厌的女人,若是当真让她进了门,日后生下孩子,你还有什么理由从许家过继孩子过来?”周延璟碰不得女人,也就注定不会有子嗣,偏偏周父又只有他一个孩子,要想将这爵位传下去,就只有过继这一个办法。而这正是老夫人一直坚持让许安彤嫁过来的原因,以便她将来能名正言顺的从娘家过继孩子。老夫人当年被周父推倒,丢了肚子里的孩子,且再无法生育,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继承爵位。但是没关系,到头来这个位置终究还是她许家的!“可是万一表哥他……”不知道为什么,许安彤这两日,总觉得心里不安。“他能如何?难不成还能娶一个声名尽毁的女子为妻?那他这辈子都别想再抬起头来了。”老夫人面上带着阴冷的表情,“再说了,这种声名狼藉的姑娘,哪里还有脸出嫁?但凡有点骨气就直接一头撞死了,又或者落发为尼,伴着青灯古佛度过下半生,以赎一生罪孽。”许安彤看着老夫人的表情,忽而又想起那日在青竹院中与瑶光短暂的交谈,她与这世上绝大多数的人都不同,遭遇变故时,或许能从绝境走出来也不一定。……流言散播出去之后的第八天,侯府来了一位稀客。“你怎么来了?”老夫人皱着眉头,看着急急匆匆找来的男人。这是她娘家那边的侄子,如今在朝中任职,官位虽然不高,但胜在里头来钱的门道多,很是让人羡慕。“是出什么事了吗?”老夫人话音方才落下,就见侄子扑通一声跪在了她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哀求道,“姑姑,侄儿求求你了,求求你想想办法……周延璟他简直疯了,也不知道从哪里搜索来一堆证据,要呈给刑部……不只是我,还有老三老四他们,咱们许家的命如今全捏在他手上了……姑姑,你一定要想想办法啊!”老夫人闻言,气得一口气险些没喘上来,好在婆子机灵,赶紧拍着她的背给她顺了顺气,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他怎么敢?!”老夫人从牙缝里挤出话来,那张本就阴沉的脸,此刻看来更是狰狞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