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作者:一枕      更新:2023-06-08 21:10      字数:2291
  言毕,视线在她身上转悠一圈。他又笑一声,长腿一蹬,骑着自行车轻轻巧巧滑到了桑苑的前方。车离开时似乎挟了一股不愉快的风,把手差点撞到桑苑腰侧。她往后面退了几步,看陆之遥背影高傲阴沉,几乎和模糊天色融为一体。莫名其妙被陆之遥甩脸的事情时有发生。初中两人当同桌时,陆之遥还仅仅是个恃才傲物目空一切的小少年。虽然常年拉着脸,好歹比现在好。打父母离世开始,他脾气就总是阴晴不定。桑苑没当成个特别大不了的事情,往肩膀上拉了拉背包带子,继续往家走。老太太正在看戏剧频道。见到桑苑回家,她将电视声音关小了一些。等桑苑换好鞋,老太太把遥控器往桌上不轻不重一放,发出轻微的“啪”声,尔后坐直了身子,问她。“你在学校和人吵架了?”桑苑笑笑:“谁和您说的?”“谁和我说的你不用管。”老太太一抬眉,“反正你知道你在学校做什么,我都能了如指掌就行了。”她对安插眼线监视桑苑一事,一点隐瞒都没有。也并不认为自己有什么不对的。桑苑取下包:“我只是劝了下架而已,不是什么大事儿。”老太太皱着眉:“你把心思好好给我放到学习上来,少管那些闲事儿!”客厅里的气氛让人不舒服,连空气都极为压抑。桑苑拎着包站了一会儿,将话题带开:“外婆,国庆节我想去图书馆自习。”老太太一瞬间警觉:“在家不能自习?”“图书馆资料多,方便点。”老太太狐疑着上下打量她。“去也行。”她又歪回沙发上,盯着电视屏幕,“我给你买两套理科卷子,你回家得交卷子给我。要是没做,做得不好,你就别去了,好好在家复习。”桑苑点点头。她和老人家没什么话好说,老人家也不想和她说话,打声招呼,就径直回了自己房间。空气终于稍微自由起来。桑苑把书和习题册在桌上摆好。手机震动起来。第15章备注写的是傻白甜。桑苑接起电话,把声音压低:“喂?”“桑桑。”纪亦的声音被电信号转换,传输过来的时候和以往略有不同。他那边倒是轻松,打个电话没她谨慎,大剌剌的。桑苑甚至听到了后面传来的女声。说:“你和谁打电话呢?”纪亦电话拿远了点,应了声:“桑桑。”“桑苑呀?”女性的声音靠近许多,“好久不见了,你也请苑苑来我们家玩啊。”“行,妈,我和桑桑说正事儿呢。”“好,我不打扰我不打扰。”紧接着,又是关门声。纪亦说:“我妈刚才进来端水。”“我听到了。”“我妈还说请你来我家玩儿。”“我也听到了。”纪亦他爸以前是厂区领导,后来调走进了企业,在中层当干部。他妈曾经在欧洲留学数年,回国后当了个中文老师,直到纪亦出生,才辞了工作。这两人对孩子的态度都极为开明。不控制其思想,不侵犯其隐私,不指点其生活。从小到大,孩子们都羡慕纪亦的父母,大人却都偷偷将他父母视作异类。桑苑不能免俗,自然也向往过他家轻松和睦的相处氛围。纪亦笑了声:“你在干嘛呢?”“正准备默写单词,明天上课老师抽问。”“刚好我没事儿,”纪亦反应快,“我给你听写呗。”桑苑看了看面前摊开的英语四线本,答应下来:“好。”纪亦念单词释义,她写英文。打乱顺序全念一遍之后,桑苑对了一遍答案。全对。纪亦没挂电话,等她把英语检查完,重新拿起手机,才开口。“桑桑,国庆你要是出不来,也没关系,当然能一起复习更好……我就是说,要是吴奶奶实在不允许,你别和她犟。”原来是为了这回事儿。桑苑轻轻笑了声:“我能出来。”“真的?”纪亦声音骤然惊喜。“嗯。”纪亦顿下:“……你没被为难吧?”“没有。”“那就好。”他总算是松了口气,话锋一转,“你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太好?”桑苑坐直了一点:“怎么这么说?”纪亦笑笑:“你心情好不好,我一眼就能看出来。出什么事儿了?”上帝不公平,就是能给某些人让周围人心情好起来的本事。饶是没有笑颜摆在面前,光是干净的笑声就足够了。桑苑犹豫了一会儿,把事情说给他:“今天你来我们班讲试卷之前,班上发生了一点矛盾。”“嗯。”“我帮了那个女生。”她抿了抿嘴,“不过,有人说我不是真心想要帮她,是觉得她可怜,所以想逞英雄。”她把周睿的事情隐瞒下来,话只说到这里就为止。纪亦又笑起来:“我当什么事儿呢。”他调子懒懒的:“那个人说反了。重点不是你帮别人的时候是不是真心,而是你有没有帮助别人。”“你站出来了,做了别人不敢做的事情,那就不是逞英雄,是真英雄。”十六七岁的人总迫不及待想用更复杂的目光看待世界。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说出来时似乎很有道理,想通了才发现本末倒置,毫无说服力。桑苑一点就透,琢磨一阵,果然把事情翻过去了。天色一点点暗下来。纪亦虽然还不想挂电话,但又不想影响她学习,只能轻轻松松说个结束语:“好了,我看书去了,你也加油,真英雄。”“再见。”她加个称呼,“傻白甜。”桑苑先挂了电话。纪亦按下红色挂断键后,还有些发怔:傻白甜?***消失一天之后,何瑶瑶在第二天早上出现了。大概因为昨天的事情对上学一事心生抵触,她难得没有大清早抵达教室,而是等快要上课的时候,硬着头皮走了进来。她出现的一瞬间,教室里安静了一下。何瑶瑶因为这异常的安静而面红耳赤。她宁可大家没看到她,让她像往常一样,在吵闹中走进教室,又在吵闹中安静地回到座位上。她尴尬地拉着肩膀上背包的带子,双腿注铅似的往里面迈。进门,跨上讲台,走过讲台,再下台阶……每一步都如同走在刀刃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