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作者:卟许胡来      更新:2023-06-08 13:40      字数:4020
  天青色的小瓶被木塞堵着,瓷瓶背后本来贴着使用标签的地方一片空白。景荣有些摸不着头脑,想不明白这里面放的是什么,顾及着这东西不知道有何药效,也就没贸然打开。她把瓷瓶拿着,带上药转身从竹楼离开。景荣前脚离开,后脚有个人影从竹楼里闪出去,竹楼里的东西没有任何改变,只是少了那么几味不常见的药。若是心细的唐卿在,定然能发现药少了,可换成景栎,怕是不会注意到少的是什么。景荣让人去给林春晓煎药,捧着药碗再进来时,林春晓手里的热水已经抿完,额头出了一层的细汗。景荣把药端给他,将轩管家准备好的蜜饯果子在他面前一一摆开,“不能怕苦。”林春晓苦着脸抿了一口,景荣想了想掏出袖子里的瓶子,问林春晓,“四宝,这瓶‘师傅香’是什么药?”景荣猜测应该是种很重要的药,不然不会用名贵的天青色瓷瓶来装。林春晓猛的一阵呛咳,嘴里的药汁喷了景荣一身,咳的险些端不住碗。景荣怕他把碗打翻再烫着,也顾不上衣服,忙伸手把他的碗接过来,另只手放下瓶子,抬手轻轻拍他后背,眉头微皱,“怎么喝这么急?”林春晓咳的眼尾发红,连带着两只耳朵加半截脖子都红了,他喘顺了气,余光瞥见瓷瓶,伸手拿过来塞在衣摆下,轻声说道:“药太苦了。”他没敢说实话。林春晓外表乖顺,却偏偏生了一颗调皮捣蛋的心,他看景栎养的那两只兔子迟迟不生小兔子,替他们着急后代。这才研究出一瓶药,帮它们一把。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正经药,而是款增加情-趣的东西。林春晓还算小,暂时没往那方面想,哪怕制出来,也是用在兔子身上。他觉得两情相悦发生的事情,用带春的那个字来命名不太合适,恰巧这药味道清幽,还带着股儿淡淡的冷香,跟景荣身上的味道有那么一点点的相似。林春晓没怎么多想,就用了“师傅香”来命名。可面对着景荣,林春晓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为什么会用“师傅香”来给这糟糕的药命名。他眨巴眼睛,说道:“这药就是款助眠药。”反正都是为了睡觉,这么说好像也没错。景荣挑眉,“那名字?”林春晓一脸无害单纯,“我说过啊,师傅身上的味道能让我睡的更香。”他这么说景荣就信了,这话林春晓也不是第一次说了,起初她还以为四宝嘴甜,后来他总从自己衣柜里抱被子,景荣就信了。林春晓劫后余生,重新端过药碗一口饮尽,也不敢再撒娇说药苦。等景荣拿碗出去后,林春晓才偷偷摸摸的把瓶子拿出来,拔掉盖子,轻轻闻了一下。片刻后,林春晓并未有任何反应。连初葵都没来的人,能有个什么反应……林春晓庆幸景荣没打开瓶子,像师傅这个年龄的人,别说有反应,不少人连孩子都有了。林春晓把盖子塞好,顺手把小瓶塞进枕头下,准备当催眠药用。“师傅香”还不够完善,药力太弱,只能用在兔子身上,需要他抽空再完善一下。至于用在谁身上,林春晓表示自己不敢想。第23章 我香不香林春晓跟景荣出门后, 景栎一个人住在竹楼就觉得少操心了不少, 省的总见着他拿个瓶子蹲在兔圈旁边满脸的若有所思,不知道想干点什么。景栎每日在竹楼里, 替篱笆外的草药浇浇水施施肥,清理兔圈,若是兴趣来了,就进里屋研制新药看看书,别提多悠闲了。竹楼里一下子走了两个人, 对于景栎来说美中不足的地方就是,吃不到唐卿亲手做的饭,所有衣物被褥全都需要自己动手整理。“养徒弟留防老。”景栎抖了抖搭在胳膊上的被褥扬手搭在竹竿上, 天生上扬的唇瓣微微勾起,眼眸轻垂带笑,显然是想起来某人临别时的强吻。她抬手摸了摸嘴巴,那抹柔软的触感和属于唐卿的味道,时隔多日仿佛依旧还在。景栎双手背在身后, 走到摇椅上坐下来, 放松的半躺着, 眼皮半阖,手指指尖有节奏的在椅子把手上敲打,就差哼个小曲了。景栎在等唐卿回来, 并坚信他会回来, 所以心态悠闲放松。景栎把书盖在脸上遮太阳, 躺了没一会儿就有些困了, 意识模糊之际,仿佛听到“咕咕”声。她抬手,指节分明的食指并中指将书拿开,眼睛因为阳光,不适应的微微眯起,扭头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一只雪白的鸽子正蹲在一旁的石桌上看她,两只绿豆大小的黑眼睛灵活的转动,不怕人的往她面前走了两步。景栎看见绑在鸽子腿上的细短竹筒,微微皱眉,撑着把手坐起来。她抬手抓住鸽子,打开竹筒抽出里面的信。是唐卿的笔迹,景栎再熟悉不过。——我被我爹关起来了,他逼我挑选妻主,师傅你快来救我。景栎的心刚刚提起,还没来得及紧张,就又扫见这句话下面还有一句。——我离开后你没背着我偷喝酒吧?要是被我发现,你下半辈子就自己学做饭吧,你那胃我是伺候不起了。景栎一笑,瞬间把心又放回肚子里,还有心思问她喝没喝酒,事情看起来没那么严重。景栎原先身体很好,正因如此,她母亲景老家主对这个小女儿寄予了很高的期望,景家庄交给景家主,而景家庄的功夫可以交给景栎。正值叛逆期的景老三偏偏不喜欢母亲的这个安排,一心痴迷研究药物,为此被景老家主提溜着耳朵没少数落。闹的最严重的几次,景栎被关进戒律堂,两天滴水未沾,再加上她自己试药,把胃吃伤了,才落下这么个毛病。唐卿被带到景栎面前的时候还很小,瞧着有些冷清不爱搭理人,但奈何抵不过景栎总逗他。也正是因此,两人的师徒关系才处的没大没小,徒弟都能把师傅说落的蹲在椅子上脚不沾地的认错服软。有了唐卿的悉心照料,景栎这胃才慢慢养的好了些,胃一好她又开始贪杯,导致唐卿写信时还不忘提上一句。虽说从唐卿的信上看,事情不算太着急,可二十多岁不再是少年的景栎,心底还是担心自己养了多年的徒弟被旁人张嘴叼走。几乎没任何犹豫,景栎又抬手把刚晒了没半个时辰的被子收了起来,顺势进屋收拾行李。说起来也惭愧,景栎在景家庄每月都是能领到月钱的,可这钱都放在唐卿那里保管。唐卿怕她拿钱出去喝酒,把钱控的很死。如今景栎出门,一时间手里竟没有半分钱。景栎提着包袱,准备去找轩管家支点银两,走到院子里,正好养的两只兔子调皮,后脚蹬地前爪支起搭在兔圈上,露出两颗支棱着长耳朵的兔脑袋。这一去不知道多久能回来。景栎走过去,抬手挨个摸了摸两只兔子,想着林春晓的归期是几时,这么一盘算,心里登时没了底。她皱皱眉,狠狠心,干脆提着笼子,把两只兔子都带上了,她不担心回来后四宝把兔子吃了,她担心的是四宝不知道会对这两只兔子做什么。未知的,永远才是恐惧的。轩管家瞧见三庄主提着兔笼过来,还有些纳闷,听闻她要带兔子出门,有些忍俊不禁。除了支给景栎足够的银两之外,轩管家还让人去后厨给她拿了不少青菜和干草,装在背篓里递给她,“路上漫漫,三庄主还是给它俩带点存粮吧。”景栎养兔子,拔的都是庄内的野草,拿的是后厨的白菜,临出门才知道,还得给它俩带“干粮”。景栎嫌麻烦,提着兔子就够吸引眼球了,再背上背篓,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卖兔子养身后背篓里的“孩子”呢。景栎摇头拒绝,“路上随意拔点草就够吃了。”正值春天,还能短了兔子吃的草不成?轩管家一想也是,她倒是把这两只兔子想的金贵了。至此,极少出门的景栎,可算是踏上了寻找徒弟的路。景栎一走两年,时而有书信送回来,信上只言片语,只报平安勿念。景荣眉头紧皱,看着书案上的信件。景栎每次寄信用的信纸都不一样,多数都是当地生产,这让景荣有些疑惑。如果不是再三确认信上的字迹是景栎的,景荣都想派人去唐家查查,是不是她们嫌弃聘礼太少,把景栎捆起来卖了。不然怎么过段时间就换种信纸,换个地方?景荣最近准备收拾收拾出发去南疆的外祖父家,查查父亲的事情,她用两年时间把山庄牢牢的把控在手里,为的就是哪怕她出门,庄内也不会有事。林春晓抱着只乳白色的鸽子从外面跑过来,衣裙发带纷飞,笑眼盈盈,脚步轻快,浑身上下都彰显着生命的活力。如今已经年满十二虚岁十三的少年,长得是越发清隽好看。林春晓本就不矮的个头,如今更是亭亭玉立。他这两年也慢慢张开了,原先巴掌大的小脸如今更是精致好看,一双灵动干净的杏眼朝你盈盈一笑弯成半圆,你恨不得把心都掏给这个单纯无害的人。但你若是真的对他毫不设防,那双清澈干净的杏眼微微转动,回头说不定就阴你一把,皮那么一下。“师傅。”春风拂动,林春晓身上的甜香随着他脚步的逼近吹到景荣面前,鼻息间顺时都是他的味道,像果香似得甜,其中好像还混合了清茶,味道清新,甜而不腻。林春晓最爱鼓捣这些,从他枕头下的“师傅香”开始,他屋里慢慢多了不少这种名字稀奇古怪的瓶瓶罐罐。林春晓越长大越知道爱美,不止脸蛋头发皮肤,连洗完衣服,都要熏上味道。今天用的味道,和昨天的花香又不相同。只要他愿意,每天都能给人带来惊喜,带去不同的感觉。林春晓把手里的鸽子递给景荣,“小姨又来信了。”景荣把鸽子接过来,抽出信件,林春晓胳膊肘撑在她面前的书案上,眼睛转动,声音带着期待问她,“师傅,我今天香不香?”景荣“嗯?”了一声抬头看他,林春晓张开胳膊扑进她怀里,把手臂抬起来递到她鼻子面前,满含期待的问,“香不香?”十二三岁的少年压进怀里的那种感觉,跟七八岁孩子扑进怀里的感觉完全不同。景荣一时间都有些招架不住,无奈的说道:“四宝。”他十一岁以后,景荣就很少像他十岁之前那样主动抱他,可林春晓却跟以前一样,时不时就往她怀里扑。她语气中虽带着些许不赞同,手却诚实的揽在他背后下意识的抱住,护着他别磕在身后的书案上。“椅子和书案之间就这么点空,你每次都还要往里面挤。”景荣无奈,低头在他手臂上嗅了一下,夸道:“香,四宝从来就没臭过。”林春晓从她怀里滑下来胳膊趴在她腿上,仰头问道:“那师傅喜欢这个味道吗?”林春晓的眼睛总是很干净,小时候还不明显,因为孩子的眼神总是清澈的。可长大后,这一点就显现出来。人一长大,欲-望也随着扩大,欲-海无边,都显现在一个人的眼睛里,若是欲念太多,眼睛就会蒙上一层灰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