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什么好人。

  关于这一点，他还是知道的。

  道上的人挺他，生意场上的敬他，兄弟们畏他，但是终归来说，都是害怕他在黑白两道上通吃的能力。

  第一次杀人，是在十五岁那年。

  之前的日子，打架斗殴不少，但是终究没有闹出过人命，可是他知道，要在这条路上走的更远，心不能软，手一定要狠。

  每次回去老宅，穆老爷子总是指桑骂槐，“穆家怎么会养出了这么一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呵，狼心狗肺？

  每次听到这些，穆宸倒也不恼，因为跟对方生气吃亏的总是自己，他可不做亏本的买卖。

  在这风云涌动的社会，你以为平平安安做着小买卖真能一世安稳不成？你若不强，迟早会那些人踩在脚底下，再也出不了头！

  自从小时候出了绑架的事情之后，他就和阿乐一起学习各种防身术，渐渐的，请来的家庭老师已经满足不了他，他便开始自助去学一些柔道，散打，空手道等等。

  有空了也会和阿乐切磋切磋，但是阿乐总不敢伤了他，每次都是放水，他感觉无聊便会和一些身材高大的保镖对打，再然后就打到了小流氓的身上。

  还记得十五岁那年，他还在上初二，他像往常一样早退了，对他来说，现在学的东西实在无聊，若不是他实在不想变现的太突兀，他早早就该跳级了。

  刚刚走出校门，他就看见一辆无牌照的黑色轿车停在门口，他看了一眼，并没有多做在意。

  只是没有想到他刚刚经过那辆轿车，车门立即打开了，里面猛地下来三个男人，连拖带拽的将他扯到了车上，然后急速的离开。

  他隐约中看见保安们在后面追赶的样子，可是他们终究没有拦下那辆车子。

  在车上，他变现的倒是安分，其中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拿出一把折叠刀，对着他的脸，恶狠狠的说道，“别给我整出什么幺蛾子，不然就让你这小白脸上变出朵花来！”

  他自然没有与他争执，只是身子向后依靠，舒舒服服的眯起眼睛开始休息。

  那群人以为他吓坏了，又嘲讽了几句，将车子往半山腰上开去，那里没有人，做事方便。

  不知道开了多久，车停下了，对方再次粗鲁的将他拽下车。

  “喂，小子，叫你爸送些钱来，不然我对你不客气！”

  对方将手中的电话递到穆宸面前，示意他拨打电话。而他只是冷冷的看了对方一眼，并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臭小子，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其中一个男人似乎没有什么好耐心，一把拎起穆宸的领子，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十五岁的穆宸自然还没有他们高大，却也不怕，抬着头冷冷的看着他们。

  “没关系，看来我们需要这小子好好配合配合我们，或许将他身上的某一部分寄过去给他老子也还是个不错的选择。”

  说话的是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他拿着水果刀，缓缓的从穆宸的小腹上移，最终停在了他的眼睛处，“我看这里……”

  “我最恨别人威胁我！”对方的话还没有说完，冷不防穆宸不轻不重的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你说什么？！”

  对方似乎没有想到身为阶下囚的穆宸竟然还会这般嚣张，对方不过还是一个孩子，竟然被他小看了。

  正当男人打算给穆宸一个教训的时候，没有想到对方猛地抬起一脚踹中了他的腹部，他吃痛一声，松开了手中的刀。

  周围的人见状，急忙挥着家伙冲了上来。

  原本以为打趴了车上的几个男人就完事了，没有想到刚才的打斗声惊动了里面的人，一群人再次挥着家伙上前。

  来回之间穆宸的脸上也挂了彩，直到险险的躲过对方的匕首，看着衣袖被匕首划出的口子时，穆宸也红了眼，抄起刚才打趴的人掉在地上的水果刀，猛地冲上前。

  之后，等到阿乐他们赶到的时候，穆宸一个人已经坐在一旁气定神闲的整理的衣服上的血迹，地面上趴着一群人，数了数，总共十五人。

  两个人失血过多已经死亡，其中四个人重伤，其余都挂着彩，被捆在一边不敢动弹。

  之后这些事情他交给了道上的兄弟，倒也没有出了什么大事。

  慢慢的，杀人这种事情竟然成了习惯，他甚至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再后来，穆宸因为血洗红眼帮之事几乎一夜成名，当然，这些都是道上的人才知道的事情，外界人都以为最近红眼帮惨遭灭门，不过是黑帮之间的寻仇罢了。

  但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还记得那一日穆宸被叫去参加一场酒会，但是没有想到竟然是一场鸿门宴。

  当时阿乐被他派过去处理了一些其他事物，所以并没有跟在身边。正当酒会吃饭到一半的时候，他突然隐隐约约感觉不对劲。而且刚才那一杯酒下肚，眼前的景象突然一片模糊。

  他暗道不妙，但是表现上自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借口去个厕所，便给手下的人使了一个眼色。

  只是没有想到手下的人一群人中竟然有叛徒，他们逃跑的路线很快就被对方拦下了，被下了药的穆宸只感觉手脚无力，就连视线都变得有些迷离。

  那天晚上，天下着好大的雨，冰冷的雨水让他的意识稍稍恢复了一些。经过手下的人拼死保护，他暂且杀出了包围，可是他还是不小心挂了彩，背部被刀子刮了一大道口子。

  无奈身上的困意渐渐袭来，加上背部的疼痛，他坐在一处无人的小巷子里，等待了阿乐他们的到来。

  眼下就是与敌人争分夺秒的时间，虽然暂时逃离了，可是对于他的搜捕还在继续。

  “你没事吧？”就在穆宸坐在一旁休息的时候，一个女孩怯生生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她撑着伞，有些踌躇的站在那里。

  对于这三九天坐在雨中淋雨的男人，她自然是感到一丝诧异，“你……不舒服吗？要不要我叫医生？”

  穆宸当时并没有多做理会，见对方要拿起手机要拨打电话，这才开口，“不要你费事，滚！”

  他的语气并不好，当然，他是故意的。

  他这样的身子定然不能去普通的医院，而且这个女孩站在这里，极有可能招来他人的关注，他好不容易隐藏起来的地方也会再次被敌人发现。

  或是感觉到穆宸语气里的虚弱，女孩有着片刻的犹豫，应该或是吓到了。

  也难怪，眼下穆宸狼狈的坐在雨中，背后的伤口还在不断的渗透着血迹，混着雨水一点一点的流入下水道的位置。

  他坐在阴暗的地方，路灯只照到他的脚踝，将他的全身隐藏在黑暗中，所以女孩并没有看见他的脸。

  不多时，女孩果然离开了，穆宸再次闭着眼睛小憩。冰冷的雨水还在不断的落下，划过他姣好的面庞，刺激着他的神经。他暗暗告诉自己，定不能就这样睡去。

  可是不一会儿，似乎雨停了，可是淅淅沥沥的雨声还再继续。穆宸微微睁眼，却看见女孩将一把伞撑在他的头上，手上还提着东西。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避开眸子，伸出手：“这些……都给你。”

  “你再多管闲事，信不信我杀了你！”穆宸这一句话纯属只是威胁，不过却果真起来作用，他看见她的身子猛地一颤。

  “可、可也不能放着你不管。”她依旧侧着脑袋，紧闭着眸子，“我不看你脸便是了，这里有些药，你或许用得上，还有些吃的喝的。”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越来越小，从兜里掏出一把皱巴巴的钱，“这、这些可以给你打车，如果你实在不舒服，我帮你叫家里人……你放心，我不看你打电话，这样……不成吗？”

  说最后的一句的时候，她似乎实在询问，又似乎有些委屈，她微微睁开眸子，但是又不敢看穆宸的脸。

  毕竟看他这身打扮和说话的语气，就知道对方不是一般人。

  穆宸扬手，结果她手中的伞，冰冷的手触碰对方指尖的那一刻，她有些颤抖。

  “那、那么我先走了，迟些时候我再来。”

  女孩站了起来，向后退了两步，整个人暴露于路灯下，穆宸终于看清了她的脸。

  她因为穆宸的话，自始至终都不敢看他的脸，看样子显得有些滑稽。终于，她走了。

  穆宸将伞靠在自己肩膀上，扯开塑料袋看了看，里面有一些熟食和奶茶，还有一些药物：筋骨贴，胃药，感冒药，退烧药等等……

  穆宸冷峻的脸微微扬起一丝微笑，但是这些东西，似乎都派不上用场。

  有记忆起，似乎就不曾喝过奶茶，这种东西太甜腻，穆宸不喜欢，但是那天，他破天荒的打开了奶茶。

  不一会儿，阿乐来了，这也多亏是手中的定位装置起了效果。不过他却没有着急着走，而是让阿乐将车子停在马路的对面，等了一段时间。

  阿乐不明白，但是穆宸执意要这么做，却也不多说什么。无奈，他也只能先给穆宸找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并且动作利索的开始处理他的伤口。

  穆宸的目光一直注视着窗外，约莫过了半个小时，刚才那个女孩果真出现了她来到穆宸刚才坐的地方，看见了放在那里的伞和塑料袋。

  她拾起伞和塑料袋，又四处看了看，确实没有看见穆宸的身影之后，这才离去。

  “查一查她是谁。”

  阿乐朝着窗外看了一眼，却见一抹清瘦的身影拐进了小胡同，“明白。”

  这是穆宸第一次对一个女人敢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