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年的元宵节在一众鞭炮和甜甜的汤圆里过去了。

  开年第一件事除了供货, 白荷还得负责把何公安给带回去。

  马上就走是来不及的了, 在方公安打趣的眼神下，白荷和何公安约好了第二天上门相看, 宜早不宜迟，乘着节日的喜庆还在，假也好请。

  第二天, 也就是正月十七, 白荷和四堂婶一家早就准备了起来。

  肉是兰花表哥一大早就给送来的, 顺带带来的还有兰花姐姐给的几块豆腐和豆干，家里的鸡也杀了一只，四堂婶更是大清早起来就把一家人使唤的团团转，扫院子的扫院子，擦桌子的擦桌子, 兰花这个当事人今天只负责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就行了, 就算是衣服不多，仍然被四堂婶压着一件一件试着搭配, 看看怎样的效果更好，大冷的天, 就算在屋子里, 那滋味儿也不好受。

  白荷看着四堂婶和铁柱嫂子对着早看过八百遍的衣服兴致勃勃的品评, 朝兰花丢过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转身出门赶着牛车走了。

  她今天分到的任务是去镇上等着何公安，把人接过来，毕竟除了她可没人认识何公安。

  牛车在泥泞的小路上走得十分困难, 白荷身上不一会儿就被牛蹄子甩上了星星点点的泥点子，但是这丝毫不能阻止她的好心情。

  对于在后世了解得太多的白荷来说，婚姻，对她而言没有那么多的美好和向往，她也丝毫体会不到兰花心里的羞涩和期待，但是，这并不妨碍她真心祝福兰花能够获得一个稳定而幸福的未来，从她自己侧面打听过来的消息来说，何公安有多优秀是算不上，但是有责任心，品行也十分不错这就够了。

  早上九点半，白荷顺利接到了骑着自行车来的何公安，把人和车都赶到后面车架上，白荷也没耽误，马上掉头回去了，路难走，时间要比平时多花一些，要是不赶紧，吃饭前就没有什么时间说话了。

  11点，身为‘马家远房亲戚’的何公安被也许是未来丈母娘的四堂婶热情的迎进了家门。

  “何公安，别紧张，先坐一会儿，我把牛栓好马上就来啊！”白荷看着何公安紧张的快同手同脚的样子忍了忍笑，安慰一句。

  “白荷同志”何军一听立马叫了一声，一进门家里几双眼睛都盯在了他身上，这怎么能不紧张？比他临上战场前可紧张多了。

  “没事儿，不吃人，我就住对面，用不了两分钟就过来了！”白荷揶揄道，再看四堂婶那满意的眼神，白荷心里升起了一股诡异的满足感。

  她难道继做生意之后又点亮了做媒婆的技能？这么能干不太好吧？！总得给别人留条活路啊！

  不在意何公安求救命的眼神，白荷带着矜持的笑容转身回家。

  当然，就此甩手就不可能的，急忙回家栓了牛，车架都顾不上解，扔了把干草在牛前面，白荷赶紧又跑到了对面。

  此时相亲自有一套固定的流程，女方家做主场的话，男方带着媒人和自家一个女性长辈上门，女方亲戚吹女方，男方亲戚捧男方，媒人此时只需做个见证，有问题的时候打个圆场什么的就差不多了，具体东西都是男女方长辈自己谈的，只是白荷此次情况特殊，何公安他没有长辈跟来，因此捧男方这个工作也算落到了白荷头上，她又是女方的亲友，不是什么正紧媒人，女方也得夸着。

  刘家正堂门口，白荷深吸了一口气，挂上了极其谄媚，呸，热情的笑容，跨进了门槛。

  “白荷同志！”何军一见来人，立马递出了求救的眼神，这一声呼唤里，传递了一股极尽复杂的情绪，到底是高兴还是生气，愿意还是不愿意还是欲拒还迎还是迫不及待或是勉勉强强，总之，何军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表达什么，毕竟先前虽然也相过一次亲，但是对方从一见面就明明白白表达了不愿意的态度，冷淡是冷淡了些，倒是好应对了，不像今天，这阵仗！何军看看笑眯眯拉着他手一指盘问的老太太，再瞅瞅这家里怒目而视的男人。

  他太难了！

  白荷神奇的接收了这一股复杂的情绪，笑着点点头，示意对方稍安勿躁。

  “婶子咱有话好说啊，可别吓到人！”上前把四堂婶的手给拉了回来，坐到了一旁的凳子上。

  “这茶呢？怎么还不给人家何公安上茶？”

  白荷这一句，可算是把看脸的四堂婶给拉了回来，“看我，都给忘了，还是荷花靠谱，等着啊！”

  上门相看的第一道，就是上茶，这个茶，不是什么茶叶，而是糖水鸡蛋。

  糖和鸡蛋在农村都是金贵东西，上糖水蛋，这就是高规格待客了。

  一般一碗糖水放一个鸡蛋，比较满意就两个，要是早就相中走个过场的，也有放四个的，这就看各家情况了，当然也还有那太抠或者是不讲究的人家，一个鸡蛋搅碎了煮一锅，糖也就意思意思，连颜色都不见变的。

  四堂婶家当然不是这样的人，看着碗里的两个鸡蛋，白荷就知道初步印象还算可以了。

  上茶的也不能是旁人，而是相看的女方，女方上茶也是让男方家看一眼的意思，这个第一印象十分重要，决定了接下去双方父母商议的内容，要是都不太满意，那就没什么谈下去的必要了。

  兰花就穿着今年新作的玫红色棉袄出来，正红色头花，和白荷友情提供的，空间里一块钱两个的粉色小发卡，端得是红红火火。莲步轻移，双眸微垂，两颊带着羞涩的红晕，人面桃花相映红是算不上了，勉强算个人面头花相映红吧。

  看惯了爽利大方的兰花，此时见到她这样子，白荷不由默默捂住了腮帮子，牙疼！

  这一身打扮

  好吧，虽然白荷自己觉得土，有些不忍

  直视，但是看到四堂婶满意的笑容和旁边坐的的何公安眼神发直的样子，也不得不承认这样一身打扮，在这个黑灰的世界确实是划出了一道亮光的。

  得了，双方第一印象都不错，接下来就好办了！

  相看的第二部分，就是互相询问对方的情况，有媒人在，一些基本信息是了解的，但是还有细致一点儿的，以及特别关心一点儿的需要双方互相再仔细交待一遍。

  女方的情况白荷在来的路上已经仔细和何公安说过了，此时被盘查的就是作为男方的何公安了。

  白荷端着特意换的白开水，笑眯眯地看何公安被盘问的满头大汗，频频送来求助的目光，终于良心发现，放下了茶碗。

  “婶子，这何公安父母去的时候他还小呢，家里祖上的事情那里能知道多少？”都问到对方曾祖父是干什么的了，白荷也是哭笑不得。

  马来弟这才回过神来，和大儿媳对视一眼，有些讪讪。

  “何公安也别计较，这嫁女儿嘛，当妈的都恨不得知道男方祖宗十八代是干什么的，都是心疼女儿的缘故，你多理解。”说完这边还得安抚那边，这媒人的工作可不是一般人能做的。

  “是啊是啊！”马来弟一听这台阶，赶紧顺着就下来了。

  “我知道，我理解。”想想要是自己闺女出嫁，那自己肯定也得仔仔细细盘问清楚才能放心。

  问完情况，双方依旧十分融洽，接下来就到女方父亲的训话时间了。

  什么要对女儿好呀，要顾家呀，要

  四堂叔黑着脸，一副凶巴巴的样子，说一句，何公安应一句，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白荷有些不忍直视。

  训完话，也到吃饭时间了，午饭的丰盛程度代表这到此时为止女方的满意程度，要是不满意，就算菜都准备好了，依然不会端出来。

  看这菜色，基本四堂婶一家算是满意了。

  白荷夹着菜，朝对面的兰花挤了挤眼，换来对方一眼娇嗔。

  哎呦！

  受不了！

  再看何公安，看着倒是一副正正紧紧吃饭的样子，但是就看他好几次不是夹到辣椒就是夹到姜的样子就知道也没多老实。

  和两位看对眼的青年男女同桌吃饭，饶是白荷再想忽视，也没法忽视这空气里弥漫的粉色泡泡。

  吃不下了！

  白荷受不了，放下碗，和四堂婶对视一眼，站起身开始收拾碗筷。

  基本上都已经吃好了，只不过这席面没人好意思第一个放下碗筷罢了，有了第一个，其他人也就都把碗给放下了。

  收拾好饭桌，白荷默契的把其他人给带了出去，只留两位当事人在屋子里，这也算是正常流程。

  两位当事人说几句话，聊一聊，看看双方还有没有什么问题，要是聊完没问题，就进入到下一个环节，双方座谈彩礼和嫁妆。

  作为媒人，白荷已经充分了解到了何公安的家底，那就是没有家底！

  解放前军人的津贴并不高，时不时还看望或者补贴一下受伤或者有困难的战友，没存下钱，身上的钱就是这段时间工作后存下的工资。何公安是市公安局刑侦队的副队长，每个月60多的工资，每个月吃喝花费不多，但是单身男人就没几个能管钱的，反正请客吃饭，接济一下同事战友，自己再花一些，总共，身上还有不到300块钱，听起来是多，但其实花起来还没一个水花儿响。

  首先一个他没房，当年的家已经炸毁了，他也没地契，这就不用想了。现在是住单位宿舍，结婚就得买房吧？这点儿钱还不够买房的！除了房子，成家过日子，哪样不是钱？好在何公安工资不低，月月都有，四堂婶家也不是鼠目寸光的，也不是马上就要结婚了，这些都还好商量。

  双方都有意，又都是通情达理的人家，等两位当事人聊完出来之后，白荷已经在院子里和四堂婶商量好了彩礼问题，连婚期，都看好了几个了！

  “行了婶子，天也不早了，这日子你再考虑一下，想好了告诉我一声，天也不早了，市里远，再不走就来不及了。”白荷见两个人羞羞答答的出来，和四堂婶对视一眼，看来是妥当了。

  “何公安，走吧，我送送你！”这依依不舍的，再看下去小心你老丈人反悔！

  白荷朝四堂叔讨好的笑了笑，赶紧走过去推了推还瞅着人家闺女的何公安。

  “行了，我就不送你了，日子看了，兰花家不舍得她嫁太早，最早一个就是10月，其他的就明年了，本来想和你商量一下的，看着样子也不用了，就10月吧，彩礼66块，其他你自己看着办，回去先看看单位能不能分个房，不行就租一个，要是遇到好房子有卖的也行，钱不够就吱一声，先借给你”白荷说着说着不由有些心塞，她这都什么媒人啊，还得倒贴婚房？

  “赶紧走吧，有事儿下回再说！”她这会儿是不想看这傻样了，白荷赶苍蝇似的挥了挥手，自顾自回了家。

  没说定之前吧，看着哪儿哪儿都不错，一说定了吧，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她这到底什么心态！

  何军：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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