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 婚俗
作者:中意意      更新:2023-07-11 20:18      字数:6694
  万事开头难。

  补习班的搭建没有温拾如设想的那样顺利,哪怕搞定了最困难的资金,也有一个接一个的问题出现。

  温拾那个时代,无论是线上网络课程还是线下的补习辅导都发达到了一定程度,而做课外辅导的老师,自然也不计其数,无论是兼职还是全职。

  可眼下竟然会在聘请老师这样的事情上跌一个跟头,这问题是温拾没想到,也没意识到的。

  杨见春组织的学校社团林林总总有一百来号人,可无论他怎么摇旗呐喊,愿意加入这莫名其妙从未听说的民间办学机构的,只有寥寥几个在杨见春苦口婆心劝说下的大四学长学姐。

  温拾翻了翻简历,这些人老家都在偏远地区,和他一般,都是祖上长辈在小地方扎根的。

  他们能愿意当这第一个吃螃蟹的勇士,兴许还是看在杨见春夸下海口的极高工资上,杨见春和温拾商量后,给出的基本工资,和大学教授级别的薪水持平,这如何叫人不心动。

  他们本校的学生,读了研的兴许能留在京市的高中以上,再做做研究,留校或者去其他大学从辅导员做起直至任教,也是一条出路。

  但其实大部分的学生,只能被分配到一些发展不如京市的小城镇,或者回到老家,去当地的初高中当老师。

  教师的工资一向不高,有些偏远地区的中小学甚至可能没有当地就业工人的薪水高。

  几次教师薪酬结构的调整和改革,也没能把这点微薄的五斗米增多点,想多挣钱,教师自古以来就不算是一个好的职业选择。

  只是京市大学许多学生也都是从小地方考来的,对于小地方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人来讲,考上一所大学,考上一个毕业能管你分配、给你找个稳定铁饭碗的大学,已经是可以让全家人放一提鞭炮来庆祝的大好事了。

  当时的他们乃至家里长辈,可能在志愿填报的时候,压根不清楚那遍布内地的大学里有将近十三个学科门类,九十二个专业大类,细分下又有将近七百个专业。

  满心欢喜踏入京师的校门,才发现,原来一切和想象都不太一样。

  包分配时有钱有关系的人总能分到好一点的实习单位,没钱没关系的不一定要到什么压根没听过名字资源匮乏的小地方。

  而京师大学又不同于其他地方的师范院校,同住一个寝室,隔壁铺的

  人如杨见春出自书香门第,家里就有当老师的长辈,以后是考研还是直接就业,早有规划。

  而上铺的人呢?又可能如双胞胎一样,只不过家里是教育局的,从一开始,就是为了走仕途专业对口才来的这里。

  对于有幸能从小地方到这里来的人,他们的眼界开阔了,心气变高了,脚下的束缚却难以挣脱。

  人生总是无奈的。

  温拾把眼前的困境摆出来,兀自低头思量对策,直到被宋庭玉的手“骚扰”的后腰直痒,忍不住抬屁股往旁边挪了挪。

  他从前没觉得宋庭玉是个爱动手动脚的人,五爷总是很板正,哪怕是靠在床头,也是一副如钟般的正襟危坐,没有半点多余的动作。

  但这两天,他像条尾巴,温拾坐哪他挤哪,衬衣变皱也无所谓,掸一掸就好了。

  人告白之后,连胆子都变大了。

  “你的腰不疼了吗?”见温拾要跑,宋庭玉故作矜持地收回手。

  “现在不疼了。”都快被宋庭玉摸麻了。

  温拾上午跟赵泽霖练了一套八段锦,赵泽霖是个很严谨的中医,为了让温拾的动作做到位,每一个八拍抠的都很细节,以至于小温伸胳膊的时候差点闪了腰,午饭都是趴着吃的。

  这两天日子下来,温拾逐渐拾起了以前的感慨,他光看着温浪怀孕的轻松了,竟然忘记生孩子归根到底就是一件苦差事。

  头脑逐渐冷静下来的温拾现如今心里就跟有俩小人打仗似的。

  一个告诉他:“现在都已经这么辛苦了,留下这个孩子,这样的日子还有整整十个月!忘了你从前的生活了吗?还想过只能大把大把吃药片进手术室的日子吗?”

  另一个则劝他:“可那是一条生命哎,你这样不是不尊重它的存在吗?那这和从前那些扣下你做研究的白大褂有什么区别喽!而且它现在很乖吼,也没有给你带来困扰,那些药也都是可以接受的味道啦!吃完药,还会有小蛋糕啦!”

  这劝说小人竟然是个港湾腔,也是离奇。

  “小舅舅,既然有冲钱来的,那不如就靠这个办法。”周斯言装作没看到他舅舅的手,“考京师无非是两种人,一种真的有做老师的志向,一种为了铁饭碗和薪水,后面这种,只要你的补习班办起来,里面的福利待遇好,总会在教师这个圈子里小有名气的。”

  周斯言说到了点子上,温拾太想一下子就把这件事办好,让补习班完美地开始,可事物的发展本就该是循序渐进的,一口气可吃不成个胖子。

  在地上趴够的周斯年爬起来,可怜巴巴坐到周斯言身边身边,做弟弟的无脑捧哏,“斯言说的对。”

  温拾点头,“对啊,我光想把全科类的讲师凑齐了……”可兴许,有些科目完全就没有组织班课的必要,比如语文,比如高中文科类目的政治历史。

  “小舅舅,其实你也可以招一些大学生,没有必要非要全职的老师。”周斯言不懂温拾为什么非要弄一个和学校完全一比一肖像的补习班,让老师在他那里坐班,其实招一些兼职,不也可以吗?

  这个提议温拾没有点头,虽然招兼职教师可能项目会推进地更顺利一些,但是兼职的管理方面却是个问题,带一带时间好调节的一对一还可以,如果是带班课,那就有点困难了。

  贪多嚼不烂,温拾不想为了解决面前这个问题,而制造出新的问题。

  和双胞胎叽叽呱呱一番,温拾才想起身边还有个当惯大老板的,而宋庭玉自始至终没有插嘴,他认真听着温拾的思考和见解,并在温拾看过来时,点了下头。

  “你觉得这样子合适吗?”

  “你有你的标准,如果这套标准在你看来没有问题,在施行的时间也一切顺利,那就不需要改变。”这是温拾在做的事情,宋庭玉不想站在一个前辈的立场上给他太多批判性的指点,他更想做站在温拾身边那个,陪他一起走下去的伙伴。

  虽然这个“合作伙伴”,应该是杨见春才对。

  下午时温拾重新整理了一下辅导班的授课方向,顺利跟杨见春打上了电话,两人抱着电话沟通一番,决定周末的时候在京师大学见一面,同时见一见那些投递简历的人选。

  宋庭玉原本跟着温拾一起留在书房里,这次换成温拾办公,他坐一旁看书,五爷叫人从外面买来了几本和孕初期护理和儿童胎教有关的书,看的仔细又认真,好像那粉色的小册子其实是什么上千万的重要合同似的。

  撂下电话的温拾偷瞄到宋庭玉在看什么,慌地差点把桌上的茶杯碰下去。

  这粉色的册子跟宋庭玉真是半点不搭!

  r /

  “不喝,但是你在看什么?”

  宋五爷大方展示书封给温拾瞧,“赵泽霖推荐给我的。”

  这书叫《孕妈妈必须知道的那些事》,但宋五爷觉得,那些事准爸爸也必须要知道。

  宋庭玉今非昔比的态度简直叫温拾迷惑,当初那个一上来就提议他把孩子打掉的人,真的是眼前捧着书认真阅读的男人吗?

  温拾都要怀疑,会不会一开始压根就是苦肉计,想让他先生出不愿意打掉孩子的念头,先觉得肚子里的孩子可怜。

  一个孕夫,最擅长的就是发散思维,胡思乱想。

  收到温拾探究的视线,宋庭玉合上了书,“怎么了?有话想和我说吗?”

  “我、我在想……你最近不忙吗?都么看看到你去上班。”温拾有点没那个胆子质疑宋庭玉,怂怂地改了口。

  “不是很忙。”宋五爷是那种工作的时候就专心工作,休闲的时候就专心顾好生活,虽然他这一年下来,少有几天可以不顾公司的日子,“到我们结婚典礼结束之前,我都会留在家里。”

  合着是在提前休婚假喽?

  温拾点点头。

  他这个创业初期,忙的焦头烂额的人,是不配有假期的。

  于是难免羡慕地盯着宋五爷瞧。

  宋庭玉单手支着下巴,调整了一下坐姿,“还有别的话和我说吗?”

  “嗯?”温拾眨眼。

  “没有别的了?”

  “还有什么吗?”温拾眼神清澈,可以看见明晃晃的茫然。

  宋五爷想起那书上提到,怀孕的人一般记性都会变得有些不好,这是正常现象,要对记性不好的孕夫多些包容。

  温拾完全忘记他还欠宋庭玉一个回答,或者说他只是选择性失忆,不想记起来。他这人天生趋利避害,这样难以回复又没有规定期限的问题,自然无止境地往后拖延。

  好在宋庭玉足够有耐心。

  有些天生命里带财的忙人,是不能说自己很清闲的,一旦这样的话说出口,那必然会有事找上门。

  失联有段时间的薛仲棠电话打了过来,控诉宋庭玉对他冷漠和不闻不问,还是不是兄弟,是不是朋友,是不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了,怎么压根儿都不来找他?

  r /听到朋友的质问,宋庭玉才想起这档子烦心事,他其实想派人去找薛仲棠来着,但是温拾肚里有了孩子的事情明显更重要,一来二去,就把薛仲棠这茬忘记了。

  “你还好意思讲?”宋庭玉对薛仲棠没有那么好的脾气,“薛仲棠,你成年了吗?我不和没成年的人做生意。”

  都已经是成年人了,在工作上遇到不顺心的事情,还要玩儿失踪,别人哪有那么多的闲工夫去找他,一点责任心也没有。

  虽然为了婚事推了工作的宋庭玉半斤八两就是了。

  薛仲棠当然也自知理亏,不然他也不会在外面潇洒够,撒尽火气之后,主动打来这个电话。

  “你是不知道我在桃花镇被挤兑成什么样了。”薛仲棠咬牙切齿,“本来你该跟我一起去听那小白脸气人的。”

  说不定以宋庭玉的脾气和气死人不偿命的口舌,还能在在小白脸面前找回些场子。

  “你当这是去打架吗?”还要脸面找场子?

  宋庭玉扶额,“如果真的这么难进行下去,不如就及时止损。”

  这世上不止一个如桃花镇一般矿产丰富的小地方,就靠近京市的河省,煤矿和铁矿更为丰富,只是那里不少私人的小作坊,上面的管理不够严格,是一滩难淌的浑水,强龙不压地头蛇,宋庭玉还没考虑清楚要不要伸一脚进去,那样势必会惹上一些麻烦。

  一听到宋庭玉都考虑要放弃了,薛仲棠立马从酒店的大床上扑腾了起来,“不行啊!你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啊!前期的投入多少了!现在放弃不就一点儿都收不回来了。”

  宋庭玉是可以不计较前期那些成本,但薛仲棠不行,他虽然投入资金的没有宋庭玉多,但也算是“倾家荡产”把自己那点家底都放进去了,如果就此收手,所有损失自担,那薛仲棠就要成为“落魄户”,就此必须回薛家被摁着脑袋吃公家饭了。

  “你对家里给你安排的工作到底有什么不满?”

  “不是不满工作,”薛仲棠从现在步入仕途,最多十五年,一定能升到一个旁人不敢想象的位置,钱或许是挣不到宋庭玉这样的地步,但是权绝对是竖大拇哥那样多,“我是不喜欢那样的生活。”

  薛仲棠从学生时代就开始沾花惹草,比一般人家的公子哥更为早熟,没少因为胡搞的事情惹得他家老头吹胡子瞪眼。

  他本就生性放荡,生在那样一个古板的家庭里,是他的可怜之处。

  如果他要留在那里,就注定成为一个提线木偶,他的一举一动都事关家族荣辱,一个人的污点,会被放大无数倍,也会连累无数其他人。

  同样,打他进入仕途的第一天起,那为他铺好的路也并不会一帆风顺,无数暗地里的政敌早就紧紧盯上他,等着抓他的小辫子。

  宋庭玉懒得听朋友那堆长篇大论,这里面的核心思想其实就是嫌体制内的生活阻止了他继续过淫荡的日子。

  别的宋庭玉不想评价,但他还是觉得,如果薛仲棠继续这样生活下去,迟早要得病。

  “你干嘛咒我?”

  “陈述事实。”宋五爷很无情,就凭薛仲棠出个差都要勾搭人的种马属性,这种事和他在外面胡搞个孩子出来两者有不相上下的概率。

  “反正不能放弃,你想想看,怎么再见一面那柳泉。”上次太丢面子了,这次,薛仲棠说什么也不能上赶着去了。

  而且,他还要把场子建在自己的地盘上。

  宋庭玉直言没办法,他不擅长这种弯弯绕绕的交际。

  薛仲棠早有打算,提议道:“你的结婚请柬,还有多余的吗?”

  那天来的名流显贵不会少,估摸着宋五爷结一次婚,能促成不少原本就有些眉目的生意往来,薛仲棠只是物尽其用罢了。

  宋庭玉听出他的打算,把这件事交给了阿四去办,但不忘丑话说在前面,“那天,我没有闲工夫和你一起找那镇长谈心。”

  “我知道,”薛仲棠对着电话翻白眼,“新郎官你那天就忙着入洞房吧,不用管我的死活。”

  当柳泉收到那质感极好的红艳艳喜帖时,温广原正和他沟通那半自动收割机的试用效果。

  王秘书拿进来的请柬实在眼熟,温广原一眼认出了那是什么东西。

  “谁送来的请柬?”柳泉推了推脸上的眼镜,他来这桃花镇没有多久,还没来得及认识温广原和几个村长之外的人,想不到谁会来邀请他参加婚礼。

  “这是上次从京市来的那位薛总派人送来的。”

  柳泉显然还记得薛仲棠,接过请柬一看,上面没有一个名字是姓薛的。

  “宋庭玉……”柳泉看清名字,微微挑了挑眉,

  “这个宋庭玉和他什么关系?”

  柳泉认得宋庭玉,五年前他还没调出京市,在一次住宅地竞标项目上见过这人。

  有些人一出场就能将全场都映地暗淡无光,柳泉见过不少人中龙凤,但如宋庭玉那般光华绝代的,那是独一个。

  不过柳泉也清楚,这样的人这辈子都和他搭不上关系,果不其然,这过了五年,宋庭玉都要结婚了。

  “您不知道吗?那薛总背后的出资人就是这位宋总。”王秘书借着柳泉的手也看到了那请柬上的另一个名字,“这和宋总结婚的姑娘,怎么和之前咱们镇子上被顶替了学籍的状元一个名儿?”

  请柬上其实没写新郎新娘,印的是“新人”,只是大部分人都理所应当地觉得,这结婚就是一男一女的事情。

  也定定看着那张请柬的温广原心知肚明一切,甚至他连温拾和宋庭玉只是“假结婚”都知晓,只是这和他胃里的酸涩漫到心口也毫无关系。

  他做不到心底毫无介怀 那封请柬至今还在他的枕头下面压着 上面的日子不过就是大后天了 他却还没想好自己到底要不要去。

  他怕自己的到场 会给温拾丢人 可他更怕这次不去 以后他就没有别的机会和方式联络温拾了。

  这一阵温广原和一些半自动农用机械的厂家达成了合作 手上得了一些中介费 他想把这些钱交到温拾的手上 说明自己心底的意图。

  他稀罕温拾 乐意和温拾一起还那些钱 更希望早点将温拾接回身边。

  收到请柬的柳泉自知他和宋庭玉并不算熟 这封请柬归根到底还是为了游说他 但作为在京市政海之中游过一阵子的老油条 柳泉太清楚这样人物的婚礼会有多少关系网存在。

  他正想在温家村搞一个农业基地 顺带弄一些大棚种植园 只是镇政府的财政实在是入不敷出 仅仅进了几台半自动化的机子就有些吃力了 想达到他的目的 无疑要向外求投资。

  身为镇长 去拉投资也无可厚非 只是桃花镇原本就没有什么富庶商贾 要不然税收也不会是那么个可怜样。

  柳泉正愁着没有场合和机会 考虑要不要联系一下以前那些老同学 这请柬就送到了他手上。

  “镇长 您去吗?”

  “去 麻烦帮我备一份合适的新婚礼。”柳泉颔首。

  温广原听到这话 忙开口道:“镇长 你要去京市 能不能顺路捎上我?”

  婚礼倒计时最后一天。

  一大早做完八段锦的温拾留在花园里揪叶子思考人生大事 “留下 不留 留下 不留……”

  “哥 你还在这里留不留什么?”

  温浪的突然靠近 吓了温拾一个激灵 往后退了半步 下意识护住肚子 “没、没什么 怎么了?”

  “大家都等你进去商量明天接亲的事情呢。”

  港湾的婚俗五花八门 但因为宋庭玉没有基督信仰 祖上也没跟从前留在港湾那些外国佬通婚 所以他们家保留的婚俗和内地传统没什么两样。

  无非就是结婚前夜不能见面 第二天一早新郎去接亲。

  原本因为宋宅足够大 宋庭玉他只需要换个房间住一晚 不跟温拾见面就好 宋念琴却觉得必要的流程还是要走 要温拾搬到离明天办婚礼的酒店近的别苑住 等着明早宋庭玉带着人去接他。

  “你想出去住吗?”宋五爷其实压根不在乎那些婚俗 他都做好准备晚上偷偷溜回房 这几天夜里温拾睡不好 总往他身前钻。

  书上讲怀孕初期睡眠不好很正常 温拾只有靠在宋庭玉怀里和五爷挤做一团 才能安分下来。

  “可以。”温拾可不知道自己晚上是什么翻来覆去的模样。

  宋念琴都讲了 这是婚俗 他自然要尊重 离结婚就这临门一脚了 还是不要出什么问题的好。

  温拾一个人出去住 宋庭玉不放心 于是他把温浪、赵泽霖、阿四都一起派到了别苑去 然后扣下了自告奋勇也想跟着小舅舅去别苑住的周斯年。

  宋五爷又仔细叮嘱 “你在那里有事情 第一时间联系我 我会马上过去 哪怕只是晚上睡不着。”

  “可是前一晚不让见面。”温拾提醒。

  宋庭玉装作听不到 支着车门 弯腰盯紧后座的温拾 温声道:“不管它

  答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