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白有财把自己老丈人引见给街坊们：“这是我们孩子的姥爷，昨天刚接过来的。”女人们笑着跟老头打招呼：“哦，是闺女们的姥爷呀。”“姥爷好。”“身子骨看着不错。”“没事就出来跟我们聊天儿呗。”……还没等白有财开嘴，老头先开口了：“嗯，以前他们都叫我老爷，你们也叫我老爷，叫老爷。”老头背着手，环顾四周审视着眼前的这群女人。人们笑着看老头，有些莫名其妙。白有财背着老头，用食指点点脑袋。聪慧的女人们已经明白了，这爷子脑子不好使。“叫老爷！叫我老爷！”老头重复刚才的话。众人互相看看，又看看白有财，笑起来。“叫什么姥爷呀。”白有财说：“姥爷是白雪她们叫的，你那儿的人们不是都叫你老何头吗？这儿也这么叫你，啊。”白有财朝众人：“大家叫老何头就行了。”老何头似乎不满意，“什么老何头，叫老爷，我是老爷。”有人笑着打趣，“您是什么老爷？是官老爷吗？”“对对，我是官老爷。”老何头板着脸说。人们都笑了。白有财满不在乎地笑笑，“什么官老爷，自己瞎编的。我想拜托好街坊们，别让我们姥爷上大马路去，哪位看见他上了大马路，您受累把他拉回来，就让他在这巷子里走走串串，他记性不好，虽然他从不乱跑，不过我也怕呀，万一走丢呢。”“放心吧。”“放心。”白有财拱手道谢：“多谢各位街坊，各位费心了。”老何头笑着看周围的几个女人，越看眼越眯成一条线。白有财拉住老何头的胳膊，说：“别乱跑，知道吗？就在这附近活动，啊，明白吗？”白有财拉着老何头指给他看，“你看啊，这儿，这儿，这三条巷子，你可以去，还有咱家这周围，是你活动的范围，别的地儿不能乱跑，明白吗？”老何头不耐烦地说：“知道了，行了行了，一个大男人家的，跟我闺女一样啰嗦，快上班去吧。”白有财对老何头的无常表现还没适应，刚才还糊里糊涂地让人们叫他老爷，现在突然又正常了。白有财朝街坊们再次拱拱手，“拜托了啊。”“快上班去吧。”“没事，放心。”“走吧。”“有我们呢。”白有财走几步回回头，他始终还是不放心。何美凤在对待她亲爹这件事上，倒是心大得很。把老头接过来当天晚上。白有财就跟何美凤商量：“要不要再找个人专门看着老头？”何美凤一摆手，说：“不用，丢不了，没事儿，丢了就丢了。”白有财看着何美凤，心里叹了叹，这他妈是亲闺女吗？老头俩亲闺女，一个扔下老头照顾孙子去了，一个是一副不管不顾的德性，唉。何美凤看白有财，“怎么？瞪我干吗？”白有财得教育教育媳妇了，他咳咳了两声，说：“我跟说啊，咱得孝敬老人，知道吗？孝道自古都是咱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到了什么时候，孝字都是第一位的，你想想啊，咱要是不孝敬老人，将来咱的孩子能孝敬咱们吗？”何美凤极不耐烦的眼神朝白有财杀去，“你少给我上课！”白有财尽量平心静气，说：“你瞧你，好话就得好好听，我说的都是正经话，你仔细琢磨琢磨。”何美凤摆摆手，“行了行了，也不知道你哪儿来这么多话，你又不是当老师的，成天总想教育人干吗？烦人！”白有财叹气，“唉，你这个人，怎么不懂道理呢？我那两个亲闺女，可千万别随了她妈呀，不然将来我可就可怜喽。”白有财摇了摇头。“废话真多。”何美凤翻着眼，不理白有财了。过了一会儿，何美凤说：“明天我要下乡，你看好我爸。”白有财说：“媳妇呀媳妇，我也得上班啊，所以我说，老爷子这种情况，咱们最好专门找个人看着他，万一……”“不找！找人还得花钱！”“花钱事小，人要真走丢了，你就该哭了。”“不找！”白有财无奈地叹了叹，唉，我闺女们可千万别随了她们妈，要不然我晚年还怎么过呀。白有财想了想，钱不让花，人还得看着，那目前就只有一个法子了，仰仗街坊们。白有财说：“明天我跟常在这巷子口的街坊说说，让她们给留点儿心吧。”何美凤瞪了白有财一眼，瞪完眼又翻白眼。“这是干吗？”“你是又想找机会跟她们套近乎吧？”白有财服了他这不讲理的醋坛子媳妇了，“你怎么什么事儿都往歪了想呀？”“是吗？”何美凤双睛一眨不眨地瞪向白有财，“是吗？”白有财指指对面的镜子，说：“你呀，你先照照自己现在什么鬼模样吧。”何美凤翻白眼。白有财看何美凤，看着看着乐了。何美凤的目光在白有财脸上扫来扫去，“笑什么笑！神经兮兮的。”白有财更乐了，“哎，我媳妇是有多在乎我呀，成天怕我被别的女人拐跑了，呵呵。”这话把何美凤听得愣住了。白有财在心里权且这么想吧，不往好的方面想那就得吵架。一大早，何美凤就走了，把老头甩给白有财。于是白有财出门之前，拜托了这个拜托那个。白有财上班走了。街坊们问老头：“昨天过来的？”“老爷子好几年没来了吧？”“白有财这女婿，对你多好呀。”“他们上班，你就出来跟我们待着，啊。”……老何头笑眯眯地看几个女人。“今年多大岁数了？”老何头背着手，正二八经地说：“一百多了。”人们笑，老何头这是脑子里哪根筋又搭错了，又开始胡说八道了。这些人都是聊天的能手，管老何头脑子清楚不清楚呢，瞎聊呗，老何头脑子糊涂的时候，人们就当听笑话了。老何头给这群人增添了乐趣。老何头坐不住，聊了一会儿，说：“我逛逛去了。”“那你去巷子里走走吧，别往远处跑。”“老何头，必须在我们能看见你的地方活动，啊。”街坊们没负白有财所托。老何头背着手，慢慢朝巷子里踱去，边走嘴里边念叨，“什么老何头，叫老爷。”几个女人笑起来，这老爷子又糊涂起来了。老何头踱到巷子里第一户人家，推了推门，门关着。他继续朝巷子深处走去，走到范伯家门口，推推门，门也关着，老何头摇摇头，嘴里不知道嘟囔了两句什么。老何头继续走，走到了吴家门口，抬手一推，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