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
作者:苏景闲      更新:2023-06-03 16:56      字数:4581
  精神一震,徐洛阳排骨都顾不上吃了,“求剧透!”戚长安没说话。不过相处了这么久,徐洛阳已经深谙套路的精髓,半点也不犹豫地开口,“长安哥哥,求剧透!”戚长安嘴角挑了一点弧度出来,“隐藏剧情应该是,许湛对秦朝有好感。”“好感?”怔了几秒,徐洛阳反应过来,“许湛喜欢秦朝?”他咬了咬筷子,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确实有可能,这样才能解释得通,许湛对秦朝超乎寻常的在意。许湛的性格,读书的时候说不定会被欺负被排挤什么的,秦朝肯定会护着许湛。这种互补会有特别强的吸引力。许湛日积月累地,慢慢对秦朝产生了好感,理所当然。”戚长安看着他,声音有些轻,“你不反感?”“你说同性相爱吗?”徐洛阳含着一块排骨,摇摇头,“不反感啊,就和挑食一样,每个人都能决定自己喜欢吃什么菜,爱什么人。比如我不喜欢吃胡萝卜,别人不能单独因为这个原因,就说我不是个好人。”“嗯。”戚长安手捏着筷子,移开目光——许湛喜欢秦朝,那我呢?吃过午饭,张导提着他的保温杯来了化妆间,把手上钉在一起的几页纸递了过去,“成净中午把隐藏剧情做了完善,你们一会儿看看。我调整了顺序,今天下午我们先把这一场拍了,如果拍出来能行,就留着。如果达不到效果,这段隐藏剧情就还是作废。”他又看向戚长安,“如果这段剧情作废,长安之后在情绪的诠释上,就要把控住。”见两人都听明白了,张导让出位置,让等在旁边的化妆师开始工作。徐洛阳坐在化妆镜前,细致地把隐藏剧情看完,笑道,“长安,真的和你推测的完全一样!”许湛确实对秦朝怀有超乎友谊的情感,但他决定隐瞒。而在自己杀了人之后,他更是把这份心情埋在了心底。不过在整个剧本里,都没有点明这一点,只用了简短的一幕戏来表现内心感情的冲突。这之后,所有的情绪都被掩藏在了许湛日常的言行当中。戚长安正闭着眼睛化眼妆,“嗯,编剧赋予角色经历,而演员赋予角色灵魂,所以我们能够理解这些角色的情感。”“戚老师,你说得特别对!”徐洛阳一激动,手又闲不下来,趁戚长安闭着眼睛,手搭在椅子的扶手上,他又拿手指去戳对方的手背。结果被戚长安反手压住,“别闹,痒。”朝着镜子做了个丧丧的表情,徐洛阳再次总结经验教训,争取下次不被抓住!一个小时后,徐洛阳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陌生。化妆师杨姐站在他后面,笑道,“像不像你十七岁的时候?我特意去找了你参加艺考时的照片,拿来作参考,还原度应该有百分之八九十了。”徐洛阳点点头,笑容灿烂,“换上篮球服,我就是校草本草了!”他看着镜子里神采飞扬的秦朝,回忆起自己的十七岁,并没有这么无忧无虑。十六岁生日的前一天,他的妈妈被送到医院,一个月之后就去世了。这之后,父亲把自己关在家里,整日整日地酗酒。喝醉了,就念着妻子的名字,流着眼泪睡过去。每天浑浑噩噩的,像是失去了生命的支柱。就这么过了三个月,他有一次放学回家,看见父亲晕倒在地板上,连忙叫了救护车。进医院后,就查出了癌症。那时候他正在读高三。后来,等他以专业课和文化课第一的成绩考进电影学院,父亲也去世了。他的十七岁,更多的是一层一层压下来的阴霾,命运让他毫无招架之力。在镜子里对上戚长安担忧的眼神,徐洛阳偏头,“长安,这个世界很美好,对不对?”“对。”“我也是这么觉得的。”徐洛阳重新看向镜子里的自己,像是在对十七岁的自己说,别怕,咬咬牙,也就撑过来了。许湛的卧室已经重新进行了装饰,靠墙的地方放着一张掉漆的书桌,上面是一台陈旧的台式电脑,旁边一本大大的《招考指南》被风吹开了,“刑事警察学院”被记号笔重重地画了一个红圈。而秦朝就躺在单人床上,睡得正熟。他身上的篮球服还没换下来,脑袋下面枕着一本《现代汉语词典》,显然是填了志愿之后就直接睡了。房间里很安静,能听清挂钟指针移动的声音。许湛放轻脚步,走到了床边,低头看着秦朝。他拳头握紧了又松开,重复了好几次,最后,他苍白着脸,战战兢兢地俯身,想去亲吻对方。许湛的睫毛不断轻颤,忐忑却又激动,连嘴唇都在抖,但最终还是没有真正地亲下去。他停在了秦朝嘴唇的上方,已经能感受到对方潮热的呼吸。从他的表情能够看出来——足够了,他已经满足。按照剧本,窗外应该正下着雷阵雨,玻璃窗会被雨滴打得劈啪作响,许湛就这么站在床前,站足足二十分钟。而拍摄现场,张导出声打破了最后一幕凝固的画面。徐洛阳坐起来,揉了揉自己泛红的耳朵,拇指掐着食指的指尖,比了个手势,“你刚刚真的差一点点就亲到我了!”他当时闭着眼睛,真的是拿出了全部的职业素养,才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看着他的笑容,戚长安深吸了一口气,笑道,“嗯,我闻到了你润唇膏的味道,青柚味儿的。”明明是很正常的对话,但徐洛阳总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挠了一下,他主动朝张导示意,“张导,我们再拍一条!”忙碌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晚饭之后,戚长安和编剧成净一起讨论,在加入了隐藏剧情之后,后面的戏应该怎么微调,一直讨论到十一点过。结束之后,戚长安没有回房间,他一个人下楼,走到酒店背后的绿化区,坐在了灌木丛旁边的木椅上。抬起头,戚长安一层一层地挨着数,一直数到第九层,最后找到了徐洛阳房间的窗户。从拍戏时,他因为徐洛阳起了生理反应,这之后的整整一天,戚长安都只是勉强压住了近乎暴乱的思绪,努力放空自己,融合到角色中去。这是对徐洛阳的尊重,也是对剧组工作人员的尊重。直到夜深人静,他才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把压抑的情绪释放出来。他需要理清楚,自己到底是因为“许湛”对“秦朝”怀有隐秘的感情,因此,作为许湛的扮演者,他才会对秦朝的扮演者徐洛阳起反应。还是他戚长安,对徐洛阳起了反应。甚至包括在拍下午那场戏时,他差一点就控制不住,吻了下去。快到十一月了,夜里的风带着凉意,戚长安仰头看着徐洛阳被灯光点亮的窗户,忽然很想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犹豫了几秒,他还是拨通了电话。响了几声之后,徐洛阳的声音从听筒里传了出来,“长安?剧本商量完了吗?你在外面?”“嗯,在外面散步。”戚长安音质偏低偏冷,但混着夜色,却极为温柔。“那你穿外套了吗?现在外面应该有一点凉,不要感冒了。”徐洛阳觉得自己好像变得啰嗦了,自觉打住,“你散完步了就快回来,”他想了想,又补充道,“我睡觉之前,带着佩奇过来和你说晚安。”“好。”戚长安应下来,“我一会儿就回来。”挂断电话,戚长安确定,接电话的时候徐洛阳正在洗澡,因为对方声音带着轻微的回音,还有细碎的水声。想象着徐洛阳接电话的样子,戚长安放松地靠在椅背上,笑了起来。————徐闹闹的小情绪:手机差一点掉进浴缸里![惊恐.jpg]第25章 第二十五颗糖时间已经到了零点, 戚长安抬头, 发现九楼那间房间的灯还是亮着的, 他几乎是确定地想, 徐洛阳一定会等他回房间、和他说了晚安之后才会睡觉。情绪仿佛破土而出的藤蔓,让他难以控制。戚长安反复犹豫, 最后按下了戚长殷的电话。“长安?”戚长殷的声音还是一贯的冷静低沉, 但仔细听就会发现其中蕴藏的惊喜, 叫了弟弟的名字之后, 他的声线柔和下来, “是有什么事吗?”戚长安尽量控制着情绪, 但还是没藏住话音里的一丝雀跃,“哥, 我好像喜欢上了一个人。”说出这句话的时候, 眼前的迷雾像是都被拨开了一样, 他忍不住笑起来。是啊, 原来他喜欢上了他。电话另一端的戚长殷沉默了几秒,问道, “可以告诉我, 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吗?”戚长安靠在椅背上,姿势放松, 眼睛看着徐洛阳的窗户, 完全不用组织措辞,“他很温暖,和他待在一起我很快乐。他会很细心地照顾我, 我也会忍不住想照顾他,不想让他伤心,或者受任何的委屈。”语气越来越轻,戚长安慢慢闭上眼,“我很喜欢看他笑,他笑的时候我也会很开心。”戚长殷坐在办公室里,面前是厚厚一叠亟待签字的文件。蒙特利尔正是中午,他看着窗外有些刺眼的日光,心里忽然就涌起了一片酸痛。他从来没有想过,他的弟弟有一天,也会用这样忐忑又雀跃的语气告诉他,哥哥,我有喜欢的人了。他的记忆里,戚长安从小在家就没有什么存在感,因为母亲说他身体不好,非常容易过敏,还有严重的哮喘。所以他住的地方都会经过严格的消毒,不允许旁人随便靠近。而五岁之后,戚长安“病情加重”,每天都需要吸氧,不能剧烈运动,偶尔下楼,也会用轮椅代步。他比弟弟要大六岁,戚长安还没到七岁时,他就去国外读寄宿学校,很少回家。慢慢地,弟弟在他的印象里,就变成了一个常年卧病在床,不能自己进食所以插着鼻饲管,戴着氧气罩,不能轻易靠近的脆弱的存在。他甚至记得清楚,他曾经在母亲的花园里,摘了一朵盛开的玫瑰花给戚长安看,却引来了母亲的尖叫与哭泣责骂,说他这样会害死自己的亲弟弟。从此以后,他再也不敢了。他是哥哥,他会保护他,照顾好他。直到后来,他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做到。“哥?”戚长安的声音从听筒里传过来,“你在听吗?”戚长殷明知道他看不见,却还是点头,“我在听。他……是徐洛阳,对吗?”他会时不时地关注戚长安的新闻,而最近,“戚长安”和“徐洛阳”这两个名字总是连在一起。“你知道?”戚长安声音里的笑意变得明显,“就是他。”“长安,你能接受和他靠得很近吗?”“可以,是洛阳就没关系。”戚长安停顿了一会儿才道,“我很喜欢和他接触,人的体温很舒服。”眼睛有些发胀,戚长殷起身站到了落地窗边,很耐心地继续问,“那他喜欢你吗?你要不要告诉他你的心意?”“不会告诉他。”这一次回答得很快,戚长安的语气已经明显平静下来,又解释道,“他把我当成很好的朋友。”“这样……不会难过吗?”“不难过。”戚长安想了想,“哥,你有没有体会过一种感觉?心里像是长了一株幼芽,你会细心呵护它,会给它浇水,看着它抽枝长叶,就会很满足。但是不敢碰。”戚长殷声音艰涩地问,“为什么不敢?”“因为会伤害到他的。”戚长安嘴角泛起苦笑,“还会吓到他。”过去的十四年里,他的敌人从来都只是他自己。他必须像走钢丝一样,找到一个平衡的支点,用来支撑起他正常的表象。但在他的内心,有太多抑制不住的贪婪、逐渐扭曲的渴望、无法磨灭的仇恨与恐惧,以及极度的自卑。而徐洛阳太美好了,会让他无所不用其极地去占有,去掠夺,去索取。他舍不得。听着戚长安的话,如同被凌迟一般,戚长殷仿佛又看见了十四年前、刚满十二岁的戚长安,赤着脚,脸色苍白地站到自己面前,眼神急切又不安,“哥,你相信我吗?我没有病,真的没有病。”闭了闭眼睛,戚长殷开口,语气认真,“无论你做什么决定,哥哥都支持你。”戚长安回房间时,已经快到凌晨一点了,刚解开外套的扣子,敲门声就响了起来。戚长安扬声道,“门没锁。”话音刚落,木门就打开了一道缝,一个小猪佩奇的毛绒玩具出现在那里,然后是徐洛阳的伪音,“我是来说晚安的!”说完,还模仿了两声猪叫,就是不怎么像。戚长安被逗笑了,“你来了,那你的主人呢?”“在这里!”徐洛阳赶紧从门缝挤进去,显示自己的存在感。他已经换上了睡衣,不客气地在床边坐下,仰头看着戚长安,“吹了这么久的风你会不会冷?”说着,还伸手碰了碰戚长安的手背,然后眼睛睁大,“好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