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如其来颇有感触的发言倒是把傅卿给惊住，甚至觉得她似是漫不经心的眼神都变得飘渺空灵起来。明明看着还是原来的姑娘，高傲的、从不低头的，还动不动就无缘由炸毛发脾气、休想从她口中听到一句软话的，可细细看她，又总觉得哪里不一样。以前那个被蚊子咬一口都要到他面前求安慰的姑娘，似乎也能吃一点苦了。被一连扇好几个巴掌都不吭声，依旧演着自己的戏；毫无基础却一次次练着打斗动作，也没什么抱怨；以及，经历撞上电线杆这种神操作之后，居然没去拆了那电线杆，还一副不想提的样子。可能，再怎么作天作地的人，落魄之后，多少会变得不那么娇气起来。“所以，我一定要成为一个实力派演员，朝着影后奋斗！”叶蓁蓁突如其来、壮志凌云的一句话，将傅卿飘得有些远的思绪拉了回来。她说完后，还瞪了傅卿一眼，估计是觉得接下来肯定会被他嘲笑，提前先把气势立起来。然而傅卿只是嘴角弯了弯，这笑容竟然还没有讽刺，似乎有一种……吾家有女终长成之感。叶蓁蓁起一身鸡皮疙瘩。“看这剧组，你剧本应该挑得不错，好好演，别动不动闹脾气。”“我没闹！我和他们都相处得很好！”叶蓁蓁讨厌被人说教，当即反驳。她已经因为闹脾气被《锦衣卫》剧组踢出，悔不当初了，自然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犯错。“嗯，看出来了。”从一开始，不论是周威态度，还是刚才陶衍声的玩笑，都能看出，她此次融入得不错。叶蓁蓁“切”了一声。剧组里有陪着演员过来的经纪人，此时见到傅卿，便过来攀谈。叶蓁蓁就事不关己地别开头，看外边他们拍戏，有武替上场时，她还会多留意一些。过了好一会儿傅卿身边的人依旧不散，还越围越多，大概是觉得这对情侣私房话说完了，就趁机到大导面前来混个眼熟。叶蓁蓁对于这些场面一向不太会应付，也就不去凑热闹，蹭到了边上找吴菱。吴菱正坐在角落里和李博洋微信聊天，已经将刚才拍的傅卿叶蓁蓁同框图发给他，正准备着新一轮炒作。专注于拍戏的叶蓁蓁没闲心去关注这些进度，都全权交由给李博洋。吴菱见叶蓁蓁过来，兴奋地说：“蓁蓁姐，朝这态势，你火起来指日可待！”顿了顿，又说：“蓁蓁姐，要不你就绯闻炒作成真算了，你看傅导一听说你受伤就过来，肯定是还有感情，旧情复燃很容易的。”叶蓁蓁摇摇头，颇有深意地说：“我们的恩怨，你不懂。”“……”叶蓁蓁注意力又到片场上后，吴菱低下头切进与杨金承的聊天界面。【吴菱：杨哥，你确定傅导和蓁蓁姐还有戏？】【杨金承：肯定有，听我的，助攻准没错】第17章晚上要拍夜戏，有叶蓁蓁的。一般一旦要拍夜戏，什么时候能收工就不一定了，拍到凌晨三四点是常态，通宵达旦也不少见。叶蓁蓁吃了晚饭后就等着什么时候轮到自己上场。傅卿也不知是不是最近闲了，居然一直没离开。他先是和几个演员经纪人聊天，之后又跟着叶蓁蓁在剧组领了盒饭吃，狗皮膏药似的蹭了一顿饭。叶蓁蓁对他的无赖行径视而不见——她对配合自己炒作的人很宽容。等待的功夫，叶蓁蓁拿了手机刷微博。李博洋的工作效率很高，下午吴菱才拍下的傅卿叶蓁蓁照片，此刻就已出现在微博热搜上。叶蓁蓁当着傅卿的面，喜滋滋地翻着报导她和傅卿绯闻的文章以及各种评论，弯成月牙状的眉眼掩不住笑意。傅卿探头看了一眼，叶蓁蓁就立马捂住手机，警惕地看着他，“你干嘛？”“你炒作成这样，又当着我面刷，现在藏什么藏？”叶蓁蓁“切”了一声，又神态自若地继续看微博，“我看你不也乐在其中？让你长期占据热搜榜，你名气就更加蹭蹭蹭地往上窜了。”傅卿不屑地哼了声，“我名气还需要靠这么个热搜？”这话说得傲，但又丝毫没错，他有高傲的资本。史上最年轻奥斯卡最佳导演，就足够让他在世界电影史上留下足迹，更何况，年纪轻轻，前途无量，没准过上几十年，他都能在这历史舞台里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但叶蓁蓁很不厚道地想起初中文言文《伤仲永》来。她想，如果仲永的故事没有发生在傅卿身上，那她恐怕即便拿了影后，也没法碾压他。每当叶蓁蓁脑子里塞满坏主意，就会轻抿起嘴唇，微微拢起细而弯的远山眉，眯着眼睛，眼珠子乱转。对于这样一副表情，傅卿简直不能再熟悉。他指尖轻弹叶蓁蓁额头，在她吃痛地瞪过来后，说：“骂我什么呢？”叶蓁蓁心虚，别开眼睛，但还是忍不住小声嘀咕：“小时了了，大未必佳。”“呵，移民这么多年，文言句子倒是随口就来，不错么。”傅卿气笑，“还有，我不小了。”这话说得，跟催婚似的。叶蓁蓁知道傅卿不是那意思，但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到这一层上，她思索了下，就想起来，可能是因为很久以前，傅卿说过类似的话。那时候，傅卿父母来美国看望傅卿，叶蓁蓁本来事不关己，但傅卿却说，她身为正牌女友，应该见一见。叶蓁蓁没多想就答应了，毕竟在她的前男友里面，见过对方父母的也有。然而这一次，事情发展出乎她意料，因为见面后，傅卿父母时不时就提起是不是打算跟傅卿回国发展、想去哪个城市定居等等诸如此类对她来说异常遥远的话题。那个时候，叶蓁蓁受到不小惊吓，在向傅卿提出抗议之后，傅卿就说，他又不是十九二十专注于校园恋情的小年轻。从来没有和任何一任男友谈过这种话题的叶蓁蓁觉得被越线，因此还躲了傅卿好几天。现在忽然回想起来，叶蓁蓁觉得这段回忆遥远而微妙。天已全黑，夜晚倒不似白天那么热，凉风习习，让人清爽许多。临时搭建的帐篷里，一个灯泡被电线绳吊着，简陋地挂在半空，充当照明作用，然而因为功率不高，暗黄色的光都能让人联想起八九十年代土瓦房里的夜晚。傅卿说完这话后，也不由自主想到那一段过往，没办法，这话很容易让人觉得有暗示性。他看向叶蓁蓁，她低着头看手机，但丝毫不动的手机页面已告知傅卿，这姑娘是走神了。幽暗的灯光照在她脸上，显得脸色柔和许多，竟平添些许温柔，虽然傅卿知道这只是假象，温柔这个词与叶蓁蓁丝毫搭不上边。她此刻应角色要求，马尾高高地扎起，露出一段白皙的脖颈。叶蓁蓁的样貌，是真的找不出瑕疵，包括这一段脖颈。她脖颈偏长，标准天鹅颈，此时又因为她略微低着头，从傅卿的角度看过去，这一段白皙的脖颈就异常显眼。他眼神盯着看了一会儿，直到叶蓁蓁察觉到，抬起头，才不自然别开。“你看我干嘛？”叶蓁蓁问。傅卿轻咳一声，生硬地换了话题，“还没轮到你上场吗？”叶蓁蓁莫名其妙地看他，“轮到了自然有人会来叫我。”“嗯。”这一等，就一下子过去了两三个钟头，期间都是叶蓁蓁刷着手机，偶尔与傅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上几句。一直到十点钟，吴菱过来对叶蓁蓁说：“蓁蓁姐，那边拍戏恐怕还要段时间才会轮到你上，要不你先去椅子上躺一会儿？不然熬到凌晨会很累。”“行吧。”叶蓁蓁应下，有时间休息却不要的是傻子，她可不想动不动就要通宵。然而这边还端坐着傅卿这么个大神，到现在叶蓁蓁都没搞清楚他这次来剧组到底是想干嘛。“你怎么说？还不走么？”叶蓁蓁问他。吴菱看了这两人一眼，识趣地躲开了。傅卿忽略掉她逐客的语气，“你休息吧。”便走了出去。叶蓁蓁不在管他，躺到躺椅上休息。她闭着眼睛还能听到外边傅卿与别人的谈话声，似乎是被人叫住，又聊起天来。得了奥斯卡最佳导演就是不一样，想走都挪不动步子。叶蓁蓁是真的挺累了，周围各种嘈杂的声音到了她耳朵里都能变成催眠，渐渐的就睡了过去。然而昼夜温差大，她半睡半醒间觉得冷，不自觉地瑟缩，却察觉到身上被盖上东西。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就见到往她身上盖毛毯的傅卿。叶蓁蓁眨眨眼，此时傅卿的身影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朦胧又不真实，她甚至有种回到当年恋爱期间的错觉。“吵醒你了？”傅卿轻声开口。叶蓁蓁其实都没有完全清醒，脑子很迟钝，对于傅卿的话也没有作出什么反应，只觉得身上暖和了，睡意更甚，很快又闭上了眼。“上次说的话我真不是有意的，抱歉，你不要往心里去。”叶蓁蓁彻底睡过去前似乎听到了这么一句话，也不知是做梦还是真的，而她最后仅存的意识，想的是：他上次说什么了？第18章在凌晨两点多，叶蓁蓁被吴菱叫醒，轮到她上场。叶蓁蓁乍一醒来，脑子完全处在混沌状态。她揉揉双眼，从躺椅上坐起来，身上的毛毯随着她的动作滑落，她反应慢了一拍，呆了呆，才弯腰捡起，又低头盯着手里的毛毯几秒，想起当时似梦非梦间，傅卿的那一句话。叶蓁蓁抬头问吴菱，“傅卿呢？”她要问一下这话到底是不是做梦，如果不是，那傅卿说的“上次说的话”，指的又是什么。吴菱回她一个暧昧的笑容，“蓁蓁姐，你还说和傅导没戏，没戏怎么一醒来就问他在哪？”叶蓁蓁脑子还懵着，不知道怎么解释，只摇摇头，“他人呢？”“已经走了，”吴菱答，还怕叶蓁蓁不高兴，解释说，“傅导明早的飞机，去杭州参加《救赎》的宣传活动，这都是留到快十二点才走的。”叶蓁蓁点点头。“要轮到你上场了，”吴菱提醒她，见她还是睡眼朦胧，又说，“蓁蓁姐，你去洗把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