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Chapter79
作者:山海十八      更新:2022-03-29 03:01      字数:4320
  玛丽带着最新推测赶往英国使领馆,想要再接触一下小拉尔夫的尸体。将刺入他心脏凶器的倒模做出来,以而确定特殊弯钩状的凶器是否如猜测中是一只水牛角。

  牛角能杀人吗?

  当然可以。隔壁西班牙搞斗牛节,时不时听说有些斗牛士成为牛角下的亡魂。

  用牛角扎死小拉尔夫一举却有特殊意义。

  因为水牛角和出现在尸体上的荨麻、三叶草构成了一个家族的纹章,这个家族的代表人物如今几乎人尽皆知。

  ——德意志帝国的铁血首相俾斯麦。

  俾斯麦家族的纹章以盾徽为底图,上方有骑士头盔、水牛角、冠冕,而中间为三叶草与荨麻叶的组合。

  三叶草象征着幸运,是常见的纹章图样;荨麻有毒性又有刺,它则成了骁勇善战,坚韧不拔的象征。

  不论是幸运也好,骁勇也好,或是水牛角代表的力量也好,当原本寓意美好的纹章聚合一具尸体上,那就是对一种纹章的侮辱。

  纹章一词(pen)起源于中古德语的武器(waffe)。后来成为了彰显身份的符号,更是一个家族的标志。

  凶手侮辱一种纹章,是一种变相的武力胜利,更是对俾斯麦个人或其所在家族的蔑视。

  为什么呢?

  结合凶手表现出的分尸手法、其开始作案的时间是在近半年,以及他对童话故事美好结尾的讽刺性谋杀了四只动物,不妨大胆推测凶手作案刺激源与战争相关。

  去年的普法战争,开端是一封挑衅性电报。

  正是由时任普鲁士王国首相俾斯麦发出,电报激怒了法国的拿破仑三世,法国先宣布要攻打普鲁士。

  这却正中普鲁士王国下怀。

  战争开始后,法兰西第二帝国连续败北,伤亡惨重。战争结果对比鲜明,法兰西第二帝国灭亡了,而普鲁士王国趁此机会统一了德意志。

  假设黑色羽毛凶手是受了重伤的战败者,他会对谁产生仇恨?

  可以恨的人有很多,比如对战中直接对他造成伤害的敌对士兵或军官,比如责怪法兰西帝国不够强盛,但更会责怪点燃这场战争的始作俑者。

  下午四点。

  玛丽一边想着一边来到大使馆,发现走廊上的青花瓷花瓶少了两只,而且还没有换上新的。难道下午拉尔夫参赞在听闻儿子被害后,气到把花瓶都砸了?那也太过失态了。

  “明顿先生,您来找福尔摩斯先生?”

  前来接待的是脸熟的胖秃顶,他说:“福尔摩斯先生提前一个小时下班了。”

  为什么提早下班?因为大使馆刚刚经历一场拉尔夫参赞式的‘哭丧’。那音效炸得人头皮发麻,让使馆里的人都不想多呆了。

  众人还要保持理解的表情,由于小拉尔夫被谋杀了,要体谅他的父亲无比悲伤。

  胖秃顶也要早点下班去洗一洗耳朵。

  玛丽没趣八卦拉尔夫参赞究竟怎么闹场,只关心小拉尔夫的尸体在哪里。“请问小拉尔夫先生的尸体呢?有没有决定送去哪里做深入解剖?”

  解剖?拉尔夫参赞绝不允许他的儿子被解剖。

  即便从客观上分析,越是详细的尸检越能提供更多的线索,是对于抓获凶手越有利。

  拉尔夫参赞却是失了智,下午大骂了一通。怪就怪破案速度太慢,如果能早几天找到小拉尔夫,那么人就不会遇害。

  中心思想只有一个,柏林警局与大使馆的调查者就是一群废物,都是没用的东西。更不该让小拉尔夫回国,他就不会遇害。

  胖秃顶也承受了无差别攻击,他早就放弃纠正拉尔夫参赞的逻辑,破案不需要时间吗?

  难道拉尔夫参赞没长眼睛,调查这起案件的人都是加班加点地在干活,都没提加班工资。反倒是他阻挠解剖的行为,简直就是再变相帮助凶手。

  再说让小拉尔夫滚蛋回国,这完全是小拉尔夫咎由自取,谁让他在柏林闹事抹黑英国形象。拉尔夫参赞为什么不说早知道他应该严格约束儿子的行为?

  胖秃顶憋了一肚子气,现在只能表示遗憾,“拉尔夫参赞将尸体运走了,不允许外人再靠近。”

  “这样啊。”

  玛丽没有感到意外,拉尔夫参赞是会搞这种操作,只是导致她可能要去抢尸体。

  她还想挣扎一番,寄希望于此前做初步尸检的迈克罗夫特,那位如果能凭记忆力精准还原伤口形状就好了。

  “能否告之福尔摩斯先生的联系地址?我有些案情上的事需要及时与他联络。”

  玛丽顺便一问,即便胖秃顶不说也没关系。理论上她是不知情的,但实际上总能使用特殊手段获知门牌号码。

  胖秃顶却很好说话,二话不说报出了一串地址。

  末了补充,“福尔摩斯先生说了,假如您问起再告诉您地址。另外友情告之,他今天要晚八点后才回家。”

  玛丽听了简直想笑。听听这话,乍一听没有逻辑毛病,偏偏她敏锐地分出了主动与被动的区别。

  今天她必然会来大使馆交流案件调查进度,迈克罗夫特对此心知肚明,这人既然提前下班就不能主动留口信吗?为什么要等她问了,才让人转达消息?

  “我有一个小问题。”

  玛丽微笑,“如果我一时忘了询问联系地址呢?您知道的,一旦超过五点,您下班了,我再想起来打听地址就晚了。”

  “没有及时询问就代表不必着急,可以等明天再议。”

  胖秃顶表示他只是传话人,这种解释必然不会是他的本意。

  很好!迈克罗夫特,你是好样的!

  玛丽彬彬有礼地点头似乎接受了这个说辞,然后感谢了很不容易的传话人胖秃顶。

  城市的另一处,柏林音乐厅。

  迈克罗夫特觉得鼻子稍稍有点痒,是不是有谁在背后「问候」他?认真回想,他确定今天没有失误的操作。

  什么?不主动对明顿先生提供联络方式不妥当?

  不,没有不妥。最初就想将那本联名发表论文的期刊压到行李箱底,也决定保持距离不能放任自己对另一个人有特殊感觉,现在就是付之行动而已。

  这种逻辑值得打满分。

  迈克罗夫特心安理得地开始听起了音乐剧,在经受了拉尔夫参赞的大吵大闹后,他也要暂歇休息一下洗洗耳朵。

  音乐剧很美妙,一个人听,完全不觉得孤单——这不是自欺欺人。

  但二十二分钟过去,有些令人无奈的情况出现了,今天居然没能完全沉浸到演出中。

  理性分析,原因有二。

  这个剧团的专业能力有待提高,不够吸引观众的注意力;作为心系社会和平的人,在连环杀手尚未落网时,他也无法尽情享受。

  绝没有第三个理由。

  既然无法专心聆听,只能思考案情中的未解谜题。

  既然黑色羽毛凶手杀了《不莱梅的音乐家》童话故事主角为原型的四只动物,他在其他地方有没有留下别的与音乐相关痕迹?

  表面上完全没有,即便是小拉尔夫尸体上的植物也与之无关。那杀死公鸡、野狗、黑猫、驴子的寓意,难道和音乐家完全无关?

  迈克罗夫特从头开始梳理,是否忽略了什么重要线索。

  凶手有打扫犯罪现场的习惯,会将不必要的作案痕迹清除掉,比如将残尸喂鳄鱼。

  换言之,留在现场的痕迹多少都有意义。废弃教堂充斥着血色涂鸦的地下室,诡异扭曲的血色图案必然想要表达些什么。

  舞台上,意大利剧团的演出继续着。

  一句句意大利语的歌词旋绕在演奏厅中,其实演员们的唱功练得已经算不错,反正没有人走音。

  迈克罗夫特当然知道演出不走音是最基本的要求。他只是在音乐歌声中放空发散思维,发散到演员们练习音乐剧需要看曲谱。

  曲谱,专业人士肯定使用五线谱。哪怕简谱几经改良,但它的存在还未得到广泛认可,人们认为它过于简陋而根本谈不上专业。

  尽管如此,不得不承认简谱容易记忆辨识,总体上使用了通俗易懂的七个数字。

  等一下,是七个数字!

  「七」,它在其他地方也出现过。

  地下室的涂鸦是变异人类的七个部位,脑袋、颈部、手臂、躯干、双脚、尾巴、翅膀。

  可以确定七个部位从未合成为一个怪人。

  在墙体、天花板、地面、门后,七个部位一直都是独立出现,也不存在头与脖子相连等两个部位融合的情况。

  思及此,迈克罗夫特立刻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座位。

  马上回家找出记录血室涂鸦全景的笔记,试一试对应翻译,古怪的残肢是不是对应了七个数字以而谱写出了一段乐曲。

  夜色渐深。

  深冬已经来了,十一月下旬的夜晚,窗凝寒霜。

  迈克罗夫特的书房内却充斥着浓浓暖意。是壁炉散发着温暖,更是因为验证了简谱与涂鸦对应的猜测。

  血室涂鸦了七种古怪造型的身体部位,可以分别对应数字1-7。依照先后绘制的顺序,所有涂鸦可以翻译成一段简谱。

  是1841年威尔第创作的歌剧《纳布科》,这部剧大致是描述了一则反抗侵略者的故事。其中,以歌词「飞吧,我的思想,展开金色的翅膀」最为出名。

  血室内的人体残肢型简谱,正是节选了这一段。

  歌词里,思想展开了金色翅膀,吻合了凶手的犯罪思维。凶手给自己按了翅膀但又有所改编,是幻想长出了代表奥丁主神手乌鸦的黑色翅膀。

  眼下,终于弄清了血室涂鸦的含义。

  迈克罗夫特第一反应要去找明顿先生说明新发现,说不定对方也有新收获,刚好交流整合,碰撞思想火花。但,他很快想起了下午自己的操作,特意没有主动邀约明顿先生。

  现在问题来了。也不知道明顿先生究竟有没有去大使馆询问地址,又是否打算晚上来一趟?

  如果他前往明顿家,会不会正好错过了?还是派一位侍从先去对方家里询问情况,可一来一回又浪费了大段时间。

  座钟指向了19:58。

  迈克罗夫特觉得自挖了一个小坑里跳了下去,为什么下午没主动约定见面交流时间?

  难道真要等明天再议?那要等十一个小时才能见到天亮。是要十一个小时,一个人憋着这样的重要发现。

  当然了。

  他的耐心应该很好,也可以安心入睡等到天明。

  ‘铛铛,铛荡……’

  时钟指向夜八点。

  寂静的冬夜,窗外响起由远及近的马车车轮声。

  四分钟后,隐约听到楼下传来敲门声响,接着隐隐听到仆从说了那句‘明顿先生,楼上请。’

  迈克罗夫特不由自主勾起嘴角。

  非常好,明顿先生来得又准时又及时。

  不过,他又克制住了笑意。

  不能引起误会,他不是迫不及待想见到明顿先生,只是想要尽快分享最新对案件的见解。

  很快,玛丽来到书房门口。

  书房木门开着,她能够清楚得看到迈克罗夫特一本正经地坐在椅子上。

  怎么说呢?

  此刻,玛丽总觉得迈克罗夫特面无波澜的表情,让她着实有点手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