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起风了。走廊里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哒哒”的节奏，像是锤在心上，带出一丝沉重感。乔元和三姐几乎同时抬头，女子清瘦的身影风尘仆仆地赶来。“姐。”乔元站起身，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般，脚步踉跄地走了过去。“姐，常婆婆她走了。”他红了眼眶，声音哽咽地道。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乔洛眸光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我知道，在这等我一下。”清冷的声音放轻了几分，渐渐安抚了乔元的情绪。他抬手抹掉眼泪，重重点头。三姐帮忙打开门，眼神担忧地看向乔洛，“常婆婆在里面。”乔洛迈开脚，神情淡淡地走了进去。空荡荡的病房里，只有一张床。很大的一块白布，白得刺眼。乔洛脚步一滞，垂在身侧的双手微微蜷缩。半响，她再次迈开脚。走到病床前，她停下脚步，伸手拉开白布的一角。老人安详的面容映入她的视线，紧闭的双眸，发白的唇色，一下接着一下地砸在乔洛的心上。她攥紧白布，眼角泛红，再也迈不开脚步。“常婆婆。”她哑声轻唤一声。这次，等不到往日老人慈祥的笑脸了。回应她的，只有冰冷的空气。乔洛放下白布，伸手探向常婆婆的脸，那股冷意仿佛从指尖蔓延到心底。她扯了扯唇，挤出一抹淡笑，“常婆婆，你怎么在这睡着了，我带你回去好不好？”话落，令人窒息的沉默铺天盖地袭来。乔洛俯身，趴在常婆婆身上。她握住常婆婆的手，肩膀轻轻颤动。门口，三姐不忍地收回视线，转头看向窗外。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了。冷静过后，她突然想起什么来，转头看向乔元，“乔元，西云阁怎么会突然起火？”常婆婆不是个粗心大意的人，这里面肯定有猫腻。“我也不知道，我睡到一半的时候就被一股浓烟给呛醒了。”乔元神情恍惚地道。“然后我去常婆婆房间找她，她摔在地上，后来我背着常婆婆下楼，店里玻璃门的钥匙却找不到了。”三姐抓住他话里的重点，皱了皱眉，“你说店里的钥匙找不到了？”乔元点头，“钥匙一般是放在柜台上的，昨晚是我锁的门，我记得很清楚，钥匙就放在柜台上。”闻言，三姐更是觉得不对劲，“那厨房有没有在煮东西，你们忘了关火之类？”“不可能的，常婆婆每天回房间休息都会检查厨房，而且我们很早就去休息了，也没用煮宵夜。”乔元笃定地道。西云阁起火，偏偏钥匙就不见了，这未免太过凑巧了。三姐眉头紧锁，安静地捋思路。这时，乔洛从里面出来了。神情淡淡，眼波平静，完全琢磨不透她的情绪。“姐。”乔元声音沙哑地喊道。乔洛点头，“走吧。”乔元看向病房里面，很是不舍，“可是常婆婆她”“常婆婆的身后事我会处理，我们先回去。”乔洛道。有些事必须现在处理，她不能让常婆婆不清不楚地丢了命。对上她沉静的眸子，乔元轻点了下头。三姐瞥了乔洛一眼，知道她肯定有听到她和乔元的对话。她温声说道，“你要去哪，我送你们，你就别开车了。”乔洛不语，只是点了下头。一行三人离开，出了医院，三姐负责开车。坐进车里，乔洛拿出手机，指尖飞快地编辑一条信息发了出去。“姐，常婆婆她”乔元看向她，有些欲言又止。知道他想说什么，乔洛收起手机，淡声道，“我们明天送常婆婆的骨灰回她的老家，和她丈夫葬在一起。”常婆婆总说人要落叶归根，她想她应该会赞同她的做法吧。乔元点头，鼻头忍不住泛酸。他转头看向窗外，死死地憋住眼泪。常婆婆，我以后不赖床了，你能不能回来？西云阁被烧了，自然回不去了，好在乔洛前不久买了套公寓。本想着以后乔元上大学方便他住，没想到现在先派上用场了。抵达公寓，已经半夜两点多了。乔元一身脏乱，乔洛让他先去洗漱。三姐拿了瓶矿泉水递给她，温声道，“乔洛，西云阁起火这件事不简单，你想到是谁做的了吗？”乔洛伸手接过，拧开瓶盖，仰头猛灌了几口。冷水滑过喉间，缓解了那股干涩。她轻摇了下头，抬眸看向三姐，“帮我个忙。”三姐点头，“你说。”她们之间的交情，不需要多说。“西云阁周围的监控帮我调出来，尤其是落地窗和后窗周围的位置。”乔元找不到钥匙，钥匙不可能不翼而飞，只能说明是被人拿走了。然而，西云阁的门关着，想要进入西云阁，除了从爬窗进来，别无其他方法。三姐道，“我现在去办。”如果这件事有人蓄意策划的，那么调监控的事不能等，万一被人提前下手毁了监控就不妙了。乔洛嗯了声，三姐转身离开。大门关上，乔洛起身走到窗前。她掀开窗帘，仰头看向漆黑的夜空。雾蒙蒙的一片，看不到尽头。“喝点姜茶驱驱寒。”“天气凉了，要多穿多衣服。”“这对鸳鸯绣了给你。”常婆婆的声音依稀还在耳边，乔洛看着浓墨般的天空，眸底浮出一丝落寞和悲痛。这时，一通电话进来。乔洛拿出手机，滑过接听。“事情都给你办好，机票需要帮你准备吗？”电话里响起女人的声音。乔洛嗯了声，“最早一班飞机。”“知道了。”电话那头的人顿了顿，声音低了几分，“节哀，需要帮忙尽管说。”乔洛嗯了声，“谢了。”挂了电话，乔元正好洗漱好出来。脸上洗干净了，双眼哭得红通通，估计刚才又在洗手间里哭过了。他赤着脚走到乔洛身边，“姐，你没事吧？”乔洛摇头。“姐，只剩下我们两了。”乔元低着头，闷声说道。乔洛侧头看他，声音温凉，“怕吗？”乔元毫不犹豫地摇头，“有姐在，不怕。”这辈子，他姐在哪他就跟到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