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得斩钉截铁, 不卑不亢, 无端端的就让人信服。

  进梅不看好他们的事, 只是单纯怕她被欺负, 现在见她态度，又觉着自己会不会多虑了？妈妈把她们带这么大，从没让坏男人占到半分便宜, 说不定这次也能全身而退呢？

  但，她又觉着，季老板不是一般男人。

  见龙战文不在，进梅还是问出口来, “那你们昨晚……”孤男寡女的有没有发生点什么。

  徐璐笑起来, “放心吧, 我们是真心处对象的，没乱来。”不是中年男女的露水情缘，一炮以后相忘于江湖，或拿点好处各取所需。

  她现在才真正感谢他的克制。

  最后都急成那样，把她肩背都啃红了，还能刹住车, 他那句“我们是正经搞对象”真不是白说的。

  是给她保证，也是警示自己。

  这个男人是真的不错诶。

  见她慢慢的脸红起来，那是少有的女性柔情，自从叔死后, 就再也没在她脸上看到过了。

  进梅和进芳对视一眼, 默默的什么也不再提。只要妈好好的, 开开心心的，她们什么都没意见，前提是季老板可千万别欺负她，她们这一辈子只有一个妈。

  进梅紧了紧拳头。

  进荷两个是在午饭前回到家的。母女仨已经商量好了，昨天的事暂时先不跟她们说，先缓冲一下。

  “阿姨昨晚好不好玩？”季茹“咕唧咕唧”灌了半杯温开水。

  “好玩。”真心的，半年来，只有昨晚最接近她原来生活的世界。

  “听外面的人说，县里有个煤老板可大方了，直接撒钱呢，不会就是……”

  徐璐笑着点头，对，那个土豪就是你爸。

  对季茹的土豪爹，进荷没什么兴趣，只是说起全家期待已久的事来，“后天宝儿就回来了，咱们去买点他喜欢吃的东西吧。”趁着身体好，珍惜眼前人眼前事，尽量满足他吧。

  她想起这次去看望的同学，听说得的是骨癌，已时日无多。

  明明才跟她一样大的，又高又瘦……她真的好怕生病。

  徐璐其实早发觉她俩情绪不对了，一问才知道，居然是这么不幸的事，就是在她那个年代，有保险有众筹，能借助四通发达的信息网络，得到更多的帮助，但生了这种病依然没办法。

  更何况是现在？

  “你们也累了，先休息会儿，过几天给她送点年货去。”也算尽点心意。

  大家沉默着应了。

  吃完饭，留进梅看家，其余母女几个并季茹，上县城买年货。

  昨天跑了几趟县城，杨大满早已熟门熟路，把她们放最热闹的东大河边，自己又往回拉了几波客。马上过年了，作为县里最热闹的东大河，早已人山人海。

  买东西的多，卖东西的更不少。

  徐璐以前跟着爷爷奶奶，对采购年货可以说是熟门熟路了。分门别类，先买最讲究新鲜度的——鸡鸭鱼牛羊肉类，各买十斤，天冷能多放两天，放不了的也能抹盐风干，或者炸成酥肉。

  “妈，宝儿不爱吃牛羊肉，咱们少买点呗？”进芳捂着鼻子，她也闻不来那个味儿。

  可季云喜爱吃啊，“我觉着味道还行，他不爱吃咱们不做给他。”徐璐红着脸，反正回村多给宝儿买几只土鸡补补，她才不会承认自己为了男票，连最喜欢的宝儿也要靠边站了。

  想到小家伙，心里又软软的，去现宰杀的摊子上称了几斤鸡翅，待会儿买点百事，给他做可乐鸡翅，补偿补偿。

  肉类买够了，才来挑蔬菜。

  林家菜园徐璐虽没去过几回，但进芳时不时会打理一下，时鲜小菜基本不缺，只要买点豆腐血旺芹菜小米辣就行。

  剩下水果和干果，市面上凡是能见到的苹果香蕉橙子柿子桂圆甘蔗，都是十斤起步的买，花生瓜子儿葡萄干松子儿栗子果冻奶糖则是五斤起步。

  今年林家是个热闹年，再饮料汽水的各买几箱。

  等所有年货堆在一起……母女几个都愣了。

  这两三百斤的东西，她们要咋带回李家村啊？

  正愁着，“滴滴”。有辆熟悉的面包车停在她们跟前。

  “春花姐买年货呢正？”小赵从车里探出个脑袋来，笑得见牙不见眼。

  “赵叔叔，太好了！”季茹认出他来了，指指那小山一样的年货。

  就算大小姐不吩咐，好容易看见春花姐，他也要逮住这机会的。不由分说，车里下来几个年轻人，七手八脚，一阵忙乱，地上就被搬空了。

  “姐，小茹，你们再逛逛啊，我先把年货送回去，待会儿来接你们。”叫“姐”比“春花姐”更亲热些，面包车像满载而归甚至超负荷的牛车，慢悠悠的开走了。

  徐璐也不拘束，而且乐得有人帮忙，谢过就让他去了。

  过年怎么能没有新衣服呢？孩儿们，为娘带你们逛商场去！

  她那天转过，知道方位，领着闺女们直接冲百货大楼而去。

  大楼虽是旧的，但耐不住是独此一家别无分店，进进出出的都是人。

  进芳有点惴惴，觉着这么高档的地方，她们消费不起，刚到门口就把她妈拉住。

  “怕啥，就算不买也能看看啊。”比这高档的徐璐都见过，不就是个卖东西的地方嘛。

  “咱们买年货花了那么多……今天就……”怕她妈不高兴，进芳又补救道：“我有两百块年终奖，妈你想要啥随便买，我就不进去了。”

  说着就要给她妈塞钱。

  徐璐叹口气，早上刚到家，她就要把这两百块塞给她，她为了推回去都快生气了，现在又来……是笃定她妈挣不到钱麽？

  但心里又暖暖的舒服。她决定了，不止把进梅进荷留在家，进芳她也要给招个上门女婿，三件贴心小棉袄她通通全要，都在林家过活。

  进荷也怕花钱，但——“看看也没啥。”以后她要给她们买更多更好的！

  进芳基本是被几人拉进去的。除了干净整洁，门面宽敞，灯光更亮一点，这年代的商场，也没比外头好多少。

  但只要是女人，就没有不喜欢新衣服的。

  徐璐帮进芳看了条连衣裙，淡紫色的，安静如莲，特别适合她的气质，而且还显身材。她本来就瘦，再整天灰的黑的裹着，跟小老太婆似的。

  “进去试试看。”

  小老太婆打死也不去，是季茹硬把她推进去的。

  五分钟后，她畏手畏脚出来了。

  嗯，连衣裙收腰做得好，长度到膝盖，配上她那黑压压的马尾辫，确实挺漂亮挺清纯的……如果她能把下头的确良长裤脱掉的话。

  徐璐满头黑线，都夸好看，催她快把裤子脱了看看效果。进芳五官平平，又常年无存在感，几乎从未有人夸她漂亮过，姐妹们一夸，脸红成苹果，扭扭捏捏去了。

  等她再出来的时候，徐璐已经把钱付了——“不要也退不掉了。”

  进梅没来，徐璐就估摸着帮她看了件黑白格子的大衣，她气质沉稳，刚生孩子身材没恢复还能显瘦，正合适。

  进荷见她心意已决，赶在她“败家”之前，迅速的挑了件最便宜的外套。徐璐知道小人精的意思，又硬压着头给她添了条背带牛仔裤。

  季茹见她把目光放在自己身上，赶紧说“我不要，阿姨不用破费”，其实心里却按捺不住的欢喜，她也跟阿姨亲生的孩子一样有新衣服穿就好了。

  去年，妈妈给弟弟买了许许多多的新衣服，新玩具，她却只有一件衣服，还是自己不喜欢的……今年在这儿过年，应该是个不错的决定。

  季茹皮肤白净，又是大方的鹅蛋脸，徐璐给她挑了一件短款的黑夹克，虽然颜色老陈，但配她的脸，特别洋气。再配条卡其色的休闲裤……扎个高高的马尾，帅气大方啊。

  小姑娘当场就不想换回去了。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进荷也没有再心疼妈妈给她花钱。

  一圈逛下来，几个孩子连战文的都买了，就徐璐自己的啥也没买。反正昨天那裙子才第一次穿，质量好价又贵，够她穿几年了。

  她心意已决，几个孩子却不同意，非得让她看两样，拉拉扯扯的被人看着不好，正要说出去商量呢，突然就听一把娇声道：“小茹？是小茹吗？”

  大家转头，是个打扮洋气的年轻女人，才二十出头的模样，正一脸惊喜的看着季茹。

  小姑娘也大喜过望，“表姨？”

  “真是你啊，你怎么在这儿？你爸爸也来了吗？我怎么没看见……”眼神就在人群里搜寻开，带着掩饰不住的娇羞。

  “表姨，我一个人来的，我爸妈都不在。”又把林家一家介绍给女人。

  女人只匆匆在她们身上扫了一眼，就对季茹嘘寒问暖起来。

  “回来多久了？你妈来没来？”

  “快两个月了，我妈没来。”季茹以为她没看见，又把徐璐拉过去，“这是我春花阿姨，人特别好。”

  女人的眼神在徐璐脸上停留片刻，忽略她善意的微笑和那声“你好”，又别开脑袋问小茹爹妈的事去了。

  明显，自己在她眼里还不够格。徐璐也就不再自找没趣，跟季茹说去外面转转，在外面等她。

  季茹见到她妈那头的亲戚，本来也挺高兴的，这位表姨每年都会去深市玩，给她带不少礼物，但现在……她更想跟春花阿姨回家啊。

  “走，跟我回家，给你做好吃的。你爸这几天忙不忙？让他也上我家去。”

  季茹笑着谢过，推说改天再去就跑了。

  气得女人在后头跺脚，暗暗骂一句“小白眼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