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那几个人都是街头混混, 说是有人给钱让他们这么做的，”凌致没什么胃口，但还是放下手机, 打开外放, 端起那碗蔬菜粥喝了起来，“至于给他们钱的人是谁, 我听了一下他们的描述，像是刘山河身边那个葛晓辉。”

  “又是他们！这他妈还没完了是吧？！”唐劲气得好一顿骂。

  “应该是知道上次挨打的原因了，特意来报复的。”

  “什么？”唐劲一愣, 回神, “可你不是用新手机号给赵城发的视频吗？他都不知道是你吧？刘山河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凌致的新手机号没几个人知道, 赵城按说也不可能会把这手机号透露给刘山河。

  “不知道。”凌致自认行事谨慎，没露出过什么破绽，但有句话叫做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也许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这风就因为某种巧合透出去了。当然也可能刘山河根本不确定是他坑的自己，纯粹只是想着宁可错杀不可错放——事实上他猜对了，刘山河确实就是这么想的。

  “操, 那要不要我找人把他们……”

  “别了, 就这么着吧，再纠缠下去没意思。”那几个小混混故意毁坏他人财物, 警方对他们做出了严肃处理。这偷鸡不成蚀把米的, 他们哪能甘心？事后肯定会再找刘山河几人要损失费。被这些真正混街头的泼皮无赖缠上可不是什么好事, 也算他们活该了。

  唐劲却不甘心：“可他们害得你工作都丢了！”

  “工作是我自己辞的。”凌致把碗里最后一口粥喝掉, 感觉整个人由内而外地暖和了起来，他懒洋洋地往后一靠，说，“我们老板人不错，听说是有人故意找茬之后没怪我，只让那几个人赔偿损失。”

  唐劲很惊讶：“什么？你为什么还要辞职？”

  “只是突然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脑中不期然地浮现出小姑娘笑眼弯弯的样子，凌致沉默半晌，把所有的犹豫抗拒都压了下来，“你上次不是说，你们唐氏集团旗下的几家连锁酒店，还有西餐厅什么的都在招人吗？你看看哪里还有空缺，给我开个后门吧。”

  唐劲一愣，蹭的一下坐直了身体：“你是打算……卧槽！真的假的？！”

  “真的。”下定决心之后，有些东西就没有那么难以接受了，凌致闭着眼睛笑了一下，说，“不过你得给我找个工资高点，离家近点的职位，什么都行，累点也没关系。”

  唐劲消化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事儿包在我身上，就是这么突然的，你这是受什么刺激了？”

  虽然不是唐家的亲生儿子，但这么点小事唐劲还是做的了主的——事实上凌家刚出事那会儿，他就想这么做了，但凌致没有答应。

  突然从万众瞩目的天之骄子沦落成家破人亡，众叛亲离，不得不为了生活而奔波的普通人，这种巨大的转变与落差，不是那么容易接受，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适应的。虽然家里出事之后，凌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辍学，毫不犹豫地担起了生病的母亲和刚上小学的双胞胎弟妹，表现得冷静又坚强，可唐劲知道，他骨子里还是曾经那个满身傲气的凌大少爷，心里也一直憋着一口恶气。

  所以明明眼界能力都远高于普通高中生，他却还是选择了送快递这样一份平凡而辛苦的工作。

  他是不愿意向命运屈服低头，更是不愿意以一种失败者的姿态回到过去的圈子里，面对众人不管是嘲讽还是同情的目光。

  可是现在，他居然主动放下了他的骄傲？！

  唐劲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连连追问道，“不会是你妈出什么事儿了吧？还是悦悦和腾腾？□□他妈别吓我——”

  “滚蛋，”凌致笑啧了一声，心情有点复杂，却没了从前那种尖锐的燥郁感，“你爹我这是成长了，成长知道吗？”

  唐劲还是不大相信：“致儿啊，你跟哥说实话，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哥宁愿你永远不要成长啊，要知道成长的代价，那就是苦难！那就是眼泪啊！”

  凌致：“……”

  凌致拿这智障没办法，只能嘴角微抽地投降道：“老子是为了还债行了吧！”

  “还债？还谁的债？”唐劲反应过来了，“哦，你是说咱们夏夏同学啊！”

  凌致心说夏夏也是你叫的？顿了一下才道：“……嗯，总不能一直这么欠下去。”

  想起那天那顿豪华生日大餐，唐劲明白了：“你不是怕那几万块还不上，是怕越欠越多吧？”

  他说着就放下心，嘿嘿笑了起来，“其实要我说，这也没什么关系，你要真觉得过意不去，那就以身相许好了啊！反正我看她也挺喜欢你的！这以后要是传出去，那也是一段佳话啊！因为爱情什么的……”

  “你自己荡漾去吧，我困得很，睡了。”

  凌致说完就挂了电话，唐劲：“……”

  过河拆桥，拔吊无情，说的就是这臭不要脸的家伙了！

  唐劲嘴上不正经，办事还是很牢靠的，不到三天就把凌致的工作安排好了——唐氏集团旗下一家名叫rilo的高级西餐厅服务生，月薪一万，另有提成，待遇不算特别高，但对凌致这样的年纪和学历来说，已经很不错了。最重要的是唐劲让人给他安排了早班，每天下午四点就可以下班，周末还有一天可以休息，这样他就能空出很多时间去做别的事情，也不用再风里来雨里去的那么辛苦了。

  凌致也没跟他说谢谢什么的，身体好得差不多之后带他去搓了一顿，然后就回家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双胞胎。

  双胞胎还不是很明白这两份工作的区别，不过听说哥哥以后每天都能早点回家，也有时间陪他们玩了，都很高兴，这天盛夏来凌家补习的时候，忙不迭地就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盛夏。

  盛夏这才知道凌致那天为什么会那么早回家。

  原来是辞职了。

  “不过，为什么突然辞职呀？”看着一旁正在帮她写作业的少年，盛夏忍了忍，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凌致动作微顿，漫不经心地说：“没，就是觉得太累了。”

  送快递确实很辛苦，盛夏心有戚戚地点点头：“是挺累的，还是餐厅服务生比较轻松。”

  他这么说她也就这么信了，没有再多问，只偷偷瞄了他线条利落的侧脸几眼说，“那、那等我有空了，去给你捧场呀！”

  凌致正好写完一道数学大题，闻言偏头看了她一眼：“嗯，明天去吃牛肉火锅？”

  盛夏其实一直在惦记这事儿，但是又不好意思问他到底什么时候有空请自己去吃，心里来回纠结好几天了。这会儿他突然主动提起，可把她高兴坏了，连连点头说好：“明天周日我有空的！正好腾腾和悦悦也不上课，嘻嘻嘻听说那家牛肉火锅味道特别好，他们俩也肯定会喜欢哒！”

  根本没想带双胞胎一起去的凌致：“……嗯。”

  盛夏不知道男神在想什么，咽着口水忍下心里的迫不及待，继续做题去了。

  凌致回神靠在椅子上，好笑又无言地看着她，见她脑袋上的小揪揪一直随着她的动作晃个不停，指尖越来越痒。

  她头发本来就有点卷，他没看出她重新烫了头，只是觉得更蓬松好看了点，尤其是发顶上扎的小揪揪，更是说不出的可爱。

  就在这时，盛夏做完了他布置的作业，凌致拿过来一看，发现了两道错题。

  盛夏小脸一皱，又要被扣小红花了——没错，扣小红花就是凌致对她做错题目的惩罚。和奖励一样，做错十题扣一朵，要是错的多，倒欠也是有可能的。

  结果刚这么想着，脑袋上的小揪揪就被人拽了一下。

  盛夏“哎哟”一声捂住脑袋：“做什么呀！”

  “叫你长长记性。”少年眼底藏着笑，面上却是一本正经，“这类型的题目我讲过很多遍了，怎么还是记不住？”

  盛夏顿时就没底气了，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说：“太、太难了呀……”

  凌致看着她鼓鼓的脸蛋，越发心痒，又轻拽了她的小揪揪一下，才勾着嘴角说：“再做一遍，要是再做错……”

  “别扣我小红花！”

  凌致被她一脸紧张的样子逗乐：“没说要扣你小红花……不过你马上就要集齐十朵了吧？想好许什么愿了么？”

  盛夏红着脸回神：“想好了，但是……”

  “嗯？”

  “我、我说了，你就一定会去做吗？”盛夏声音小小地瞄了他一眼。

  凌致一顿，突然很好奇她想要许什么愿望。

  “我说过，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会去做。”

  盛夏眼睛一亮，高兴地说：“我相信你！”

  然后满怀期待地催促他，“那你快改，改完了我应该就能凑齐十朵啦！”

  凌致回神照做，一看，加上今天得到的这朵小红花，她果然是凑齐了十朵。

  “行吧，许愿吧。”

  “我……”

  见她低着头红着脸，小手也紧张地绞了起来，说话更是结结巴巴的仿佛害羞得厉害，凌致心头微跳，一颗心也忍不住跟着提了起来。

  她这，不会是……

  “我、我希望你可以回到学校去上课，不要放弃学业，不要放弃高考！”

  看着突然抬头喊出声的小姑娘，凌致：“……”

  凌致惊愕之余沉默了。

  盛夏见他坐在那半天没说话，心里有点忐忑，但还是鼓起勇气劝道：“你……你成绩这么好，就这么放弃学习太可惜了，我希望你不要因为眼前的困境耽误自己的未来。钱、钱的问题，你不要担心，我可以帮助你的！我、我有很多钱，都可以给你……”

  要是换个人这么跟凌致说话，早就被他扔出去了——这话是什么意思？要拿钱包养他吗？

  可说出这话的人态度一点儿也不霸道高傲，反而战战兢兢，怂得气儿都喘不匀了。

  凌致心里什么念头都没了，只剩下了某种暖洋洋的，止不住的笑意。

  “就算你有钱资助我上学，那我妈和俩小崽子呢？你也能帮我养？”

  盛夏想都没想：“能啊！”

  凌致：“……”

  凌致噎了一下，哭笑不得地看着她，半晌才开口道：“就算你能，我也不能这么做。他们是我的责任，我不能把他们丢给别人。何况……”

  他突然低头靠近她，轻笑了一声问，“咱们俩非亲非故的，这样不大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