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第 160 章
作者:碧云天      更新:2022-03-27 00:06      字数:12341
  第一百六十章

  夏季炎热, 救治鼠瘟就成了难题, 虽然余青带来的人都对鼠瘟有经验,也有药物, 知道如何防范,但毕竟总是日日接触患者,时间久了,难免会有人传染, 然后不治而亡。

  而这漫长的南征却像是看不到头一般, 军中也开始有了抱怨,甚至有人会说,为什么要救治这些江南人,他们曾经不是很瞧不起廖地人?鼠瘟的患者则是越来也多。

  余青的压力也很大,有时候也想过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好在顾芳在一旁支持她说道, “原本推行新政就难,这是笼络人心的好方式, 虽然确实是艰难, 但另一方面何尝不是个机会?”

  余青知道顾芳的意思, 自古江南多读书人, 也是规矩最为森严的地方, 以后恐怕是最难管的地方, 用鼠瘟的收买人心反倒是一个机会。

  但是也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好在虽然艰难慢行, 但还是终于打到了临安。

  临安是江南的首府, 三大家族的人都基本都在这里,自然苏辅瑞也在,只要攻下了临安,就等于结束了南征。

  那之前江南三大家族的人还能敷衍,到了这会儿廖军已经到了眼前,要是这一次再输了,他们就一败涂地了,自然就不会坐视不管,而是打起十二倍的精神来。

  临安的兵力是最多的,大约在三十万多万人,主力全部集中在这里,其实廖军带出来的病兵力是足够应付了,但是怪就怪在在南征的路上不断的救治伤患,又留守住兵,等着到了这会儿只剩下二十万的兵力。

  廖秀章是个少见的将领,虽然对方兵力多出十万,但却一点都没怯场,反而摩拳擦掌的,很是期待,央求一般的说道,“娘,要是我们打赢了,回去后你就得同意我娶乌有渝为妻。”

  余青这会儿已经是知道了乌有渝和蔚博没有关系,两个人居然并没有在一起,或许是这就是历时的进程,原本当年大五岁的乌有渝能被廖秀章娶为皇后,显然两个人之间也是不同的,那之前没机会碰上,倒也相安无事,后来见了也就天雷勾地火了。

  原本还以为廖秀章和陈春妮和廖秀章会在一起,毕竟两个孩子青梅竹马,玩的又是最好的,谁知道不过惊鸿一面,就滋生了这样的事情。

  “婚事虽然要看自己喜不喜欢。”余青对着廖秀章说道,“但是也不能强迫别人,乌有渝要是不点头,这婚事也不能成。”

  廖秀章想起乌有渝的拒绝来,耷拉着脑袋,道,“您就是太明理了,有时候我真想 ……”真想直接强娶了。

  廖秀章人在江南,但是一想到收留在廖地的乌有渝,就只觉得心里抓心挠肺的难受,既是思念又是害怕,怕是自己这么长时间不见了,等着他回去就突然听到乌有渝嫁人的消息,只恨不得把人放在跟前日日瞧着,才能放心。

  可是这话廖秀章不敢跟余青说,余青是他娘,也是他最为敬爱的人,他不想惹他娘不开心。

  “不许胡闹!”余青还是第一次看到儿子这么执着,忍不住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说道,“要是你爹在听了你这话少不得要打你一顿……”

  余青说着就愣住了,想起廖世善来,他已经继位为辽王了,或许是因为路途遥远,廖世善并没有发消息给他们,想着这一次南征回去,一定要去辽北去。

  到时候一家子就团聚了吧?

  那时候就让廖世善来好好教导这个儿子,越想越是生气,去拧他的耳朵说道,“大家都喊你少主,你当是为什么?因为你是未来之主,你却这般任性,这怎么行?你要知道你的一言一行皆是榜样,不可任意妄为。”

  廖秀章乖乖的,“娘,我知道了。”

  这会儿廖秀章的身高已经是一米□□,又是非常健壮的体格,就这么缩在余青的旁边,像个听话的乖宝宝的,看着颇为好笑,这一年廖秀章的个子突然就拔高了,快要到一米九了了。

  在古代个子都不高的年代,一米七都是很高的人,他这一米□□就很打眼了,往往在军中非常的醒目。

  听到廖秀章答应了,余青才松了一口气,摸了摸他的头说道,“你要让别人看到你的诚意,而且不能用强,知道吗?”

  廖秀章心里想着,要安排几个人回廖地,帮他看着乌有渝,别是叫旁人捷足先登了。

  这也不算是违背母亲的话吧?

  虽然临安兵力众多,但因为鼠瘟的原因,他们一直都顺利,就是余青也没放到心里去,谁知道突然间有消息传来,原来苏辅瑞居然也学了廖地,免费发放鼠瘟药,显然是为了稳定住民心。

  这一天,大家在一起议事。

  余青说道,“我怎么总觉得这个苏辅瑞是有意为之呢。”

  顾芳出来很久了,但是孩子们还在廖地,这会儿正在给孩子缝秋衫,一转眼已经是夏季了,马上就是秋季了。

  听了余青的话,把手上的针线活儿放了下来,说道,“这个苏辅瑞倒也不是个草包,知道跟我们对战没有胜算,就用这种方式来消耗我们,这就是他的一个局,从开始让我们救治鼠瘟开始,要把我们的物力和精力耗尽,等着我们这边疲惫不堪,在一举攻下。”

  余青原本已经是有了猜测,这会儿一听,忽然就觉得恍然大悟,说道,“所以他现在要重新笼络人心?顾先生你怎么不早点说!”

  顾芳却是笑,满含纵容,说道,“就算是个套子,我们也要做,不然以后收复江南就成了难题。”

  余青想起他们一路上救治了不少鼠患,他们出力出钱,但就是这样,也会遇到坚持己见的人,即使病死也不愿意向廖地低头,承认男尊女卑。

  而临安向来都是江南的首府,聚集着许多学子,说起规矩来,那可是能从盘古开天地说到现在,隐居经典,死的都能说成活的。

  如果正常的攻下江南,怎么治理还真就成了问题,余青觉得她可学不来清兵入关时那样,留发不留头的做法,就太残暴了。

  所以顾芳其实都顾虑到了,这虽然是苏辅瑞的做的局,他们却心甘情愿的去钻进去。

  “这个苏辅瑞也是混账,要不,我们就不打了吧?”花祁有些负气的说道,“等着我们养足精神再来打,反正都已经打到临安了。”

  苏辅瑞的做法无疑把原本优势的局面变的被动了起来。

  不仅是发放鼠瘟的药剂,苏辅瑞还对外宣称,他们没有药剂发放是因为余青断了他们的药材,其中有个很重要的药材产在廖地,也怪不得他这么信口开河了。

  燕贵星嗤笑,很是气愤的拍着桌子,说道,“打,肯定要打,这样的鬼话,谁还会相信?”

  “愿意相信的人肯定就信了。”

  顾芳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宋志武难得开口说道,“夫人大义,不计前嫌的给他们送了鼠瘟的药方,他们却拿来当做赚钱的方子,如今更是泼脏水给我们,”

  “他娘的,打!”燕贵星气的起身说道。

  这话正符合廖秀章的想法,他是少主,是廖世善和余青的儿子,以后自然是继承之人,但是因为在座的都是看着他长大的长辈,所以平时都很内敛,也很少插嘴,但是这会儿却是也忍不住了,说道,“娘,这次你可别拦着我了,这临安城我一定会打下来的,然后提了那苏辅瑞的人来给你赔礼道歉,这混账东西,真是无耻到极点。”

  既然让廖秀章去领兵了,余青自然也不能拖他的后腿,说道,“除了你擅自在蜀地偷袭那一次,娘什么时候说过你?”

  廖秀章一想也是,忍不住摸了摸头,转念一想就明白了,因为母亲就在身边,他总是顾虑这个顾虑那个的,不敢随心所欲,怕是有个万一,连累了母亲和其他人。

  这一次,他要好好的打个漂亮的仗,赢了苏辅瑞才是对母亲的真正的维护。

  众人都没有异议,廖秀章还不大,但是打仗却是一把好手,从来不会意气用事,他说可以打,自然是已经掂量过了。

  一时大家就斗志昂扬了起来,纷纷开始讨论攻城的细节。

  大家都知道,这或许是他们最后一次的大战,赢了江南,就几乎赢得了中原。

  苏辅瑞知道余含丹病重,眼皮也没动一下,淡漠的说道,“给公主请郎中就是了,要细心照看着,我这几日忙着应对廖贼,就不要打扰我了。”

  那管事嬷嬷听了就明白了,这余含丹算是彻底失宠了,儿子被苏辅瑞养在别处,不能母子团聚,这会儿就算是病了,也没说去看下。

  一想起曾经苏辅瑞为了赢得余含丹的芳心,连发妻都逼死了,就浑身打了一个哆嗦,这个人心狠手辣,可不是好相与的,她一定要谨小慎微。

  神态越发的恭敬,说道,“老爷,奴婢知道了。”

  原本那些丫鬟婆子就对余含丹生出了怠慢之心,毕竟现在外面都传廖地的那位才是真公主,又加上苏辅瑞突然转变的态度,从把余含丹捧在手心里,到后面冷漠无视,让众人都明白,外面传闻兴许是真的,不然永始皇帝唯一的血脉,又是公主的身份,苏辅瑞如何能这么冷待?

  所以余含丹日子又难过了,饭菜送来都是冷的,她就朝着那些来请安的儿媳妇发脾气,结果原本逆来顺受的儿媳妇却是头一次强硬了起来,说道,“母亲恐怕不知道吧,夫君最近可是被父亲带在身边教导呢,说以后这个家还是要交给他才是。”

  余含丹气的要去打儿媳妇,却是被一旁的丫鬟推开,她一个不小心就跌倒在地上,疼的掉泪,却是只看到儿媳妇和那些丫鬟的白眼。

  不知道怎么,她忽然就想起家中的父母来,那个从来都对她呵护备至的父亲,还有虽然是继母,但是也对她言听计从的刘春花。

  时间过了太久了,对于杨九怀的情情爱爱都变的模糊黯淡了起来,只是对父母的渴念却越来越浓烈。

  她一辈子固执要强,总想要活的比别人都要好,更是想要把杨九怀抓在手心里,可是到头来,却是落得这一副下场。

  几次为杨九怀出生入死,结果却是被他这样出卖,当做筹码送给了齐家,这个人当真是凉薄无情,而原本以为对她不错的苏辅瑞,想着虽然年纪大点,但是儒雅有礼,想来也是疼人的,主要是她日子太难了,只要有人丢了橄榄枝过来就想要攀附上去。

  结果呢?

  余含丹忍不住讽刺的笑,这把年纪拼命为苏辅瑞生了儿子,一见自己不是真公主,就这样冷待她。

  什么都是假的,唯独父母对她的爱才是最为无私的。

  她原本不应该做这种日子不是?

  人最怕的就是没有盼头了,余含丹心如死灰,脑子浑浑噩噩的,有时候还会开口喊爹爹,那病就越来越重了起来。

  这一边苏辅瑞却是对着几个人讨伐无动于衷,说道,“现在要名声了?当初我说没办法应对廖军,只能用这种方式耗尽他们,你们说什么?不也没有发话?既然已经做到这时候了,那就没有回头路了。”

  说起来苏辅瑞和杨九怀都是同一种人,但是苏辅瑞比起杨九怀更为狠辣老道,发妻说逼死就给逼死了,说娶余含丹那也是干脆利落毫不退缩。

  当初廖军突然来袭,三大家家族的人也是人心惶惶的,毕竟是江南根本就没有人能应对廖秀章,那就是一个少见的猛将,没人可以抵挡。

  乔航道,“苏辅瑞,你别把自己说的那么无辜,当初任由鼠瘟泛滥的是你,甚至提议拿药方卖钱的也是你,如今成这样,根本就是我们入了你的套。”

  苏辅瑞却是冷笑,说道,“几十万的兵士,一个月军饷是多少?你心理没一点数,你当我们江南还是以前那时候?富庶的江南?早就被榨干了。”又道,“难道那银子你们没分到手里,真是有句话送给你,别是即想当□□又想立牌坊。”

  乔航气的脸红脖子粗的,卷了袖子就上前说道,“苏辅瑞,你给我闭嘴!”

  眼看就要打起来,还是旁边有人拦着,这才稳住混乱的场面,苏辅瑞终于软了下来,对乔航是说道,“我也想做个像廖地那般对百姓仁厚的人,可是我们这境地,能吗?当初都是从三字经开始读起,治国平天下是所有人的梦想,我就只想做个遗臭万年的人?但是大业不成,江南不保,这天下就乱了,以后就得让你孙女出门给你赚银子花,你愿意?简直污浊不堪!”

  苏辅瑞说的苦口婆心的,终于让乔航冷静了下来。

  “这一次对战,你有把握?”虽然按照苏辅瑞的计划,消耗了不少廖地的兵士,因为分城驻扎,又是投入了许多人手到救治鼠瘟上,但是廖兵还是有二十多万,而且廖兵骁勇善战,对于江南的兵士来说,颇有些难以应对。“那个廖秀章,谁来对付他?”

  “当然没有把握,所以我求了一个人。”苏辅瑞显然早就有了成算,“海王焦龙。”

  乔航那椅子还没坐稳,一下子就站了起来,指着苏辅瑞说道,“焦龙是谁?那就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和我们江南世家都有血海深仇,你居然请他过来助战,无疑是与虎谋皮!”

  苏辅瑞却道,“我能有什么办法?几年前说要联合辽王北征廖地,你们却是犹犹豫豫的,如今却是养虎为患,廖地人已经这般兵强马壮,根本就难以应对,我牺牲了我们江南大半的百姓,就是为了耗干他们,好容易兵力只剩下二十万,就是要一击而成,不然……”

  大家都沉默了下来,比起海贼焦龙,廖地人推行新政更让他们恐惧。

  等着众人都散了,乔航却是一路沉默到家,那下人说道,“老爷,到家了。”

  乔航如梦初醒一般的,有些迫不及待的对着那下人说道,“去喊了几个少爷,还有几位老爷们过来,说我有要事宣布。”

  因为城外是廖兵,如今临安城内,人心惶惶的。

  大家都没怎么出门,听到乔航的话,家里的男丁们都聚集起了,乔家也是大家族,光是嫡系就是一百多号人。

  一屋子坐满了十几个当家的人。

  乔航叫人把窗户关上,又让仆人退下去,这才开口说道,“苏辅瑞疯了,他居然请了焦龙过来助战。”

  其中坐在乔航下手的男子起身,忍不住说道,“父亲,您说的是那个海贼焦龙吗?”

  “就是他。”

  一时大家都忍不住议论纷纷,乔家大郎说道,“父亲,这简直就是荒诞至极,那个焦龙不是和我们三大世家有世仇?”

  朝廷不作为,让这些海贼们更为的肆意妄为,江南三大家族靠着江南明州港口,多多少少都会做走私的生意,毕竟这才是赚钱的大头,如此都被焦龙袭击过,许多出船的家族子弟自然也都是惨死。

  乔航脸色很难看,说道,“我们不能继续助纣为虐了。”

  “父亲的意思是?”

  乔航坚定的说道,“投向廖地。”

  一时大家哗然,却听乔航说道,“这些年来那个廖夫人做的事情你们都看在眼里,大兴教育,发展商业,税法完善,虽然让女子出来当兵,做生意,但却是出现了许多出众的人才,女子的才干也不能被我们抹杀掉,也或许是这是完全的新时代,我们需要去适应的时候。”

  大家都听闻过廖地那边的事情,“廖夫人既是永始皇帝的血脉,是真公主,又是个宅心仁厚之人,不然从她宁可缓慢攻城的速度,却依然要救治鼠瘟就能看出来。”乔航扫了眼众人,

  许多人多知道这不过是乔航自圆其说的说法,之前没觉得余青做的好,怎么到了这会儿就偏偏觉得好了,还不是以苏辅瑞找了焦龙过来,终于让他意识到,他们这边已经是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了。

  “就这么定了吧。”

  乔航见众人不说话,强行的做了决断。

  乔航高估了自己在家中的影响力,等着他宣布完这件事,晚上就被自己弟弟乔通软禁了起来,对着乔航说道,“苏世兄费了多少心血才促成了今日的局面,你说走就走?让我们这些乔家人要看着那女人的脸色过日子?你不要忘了,我们可是传承了百年的名门世家,我是绝对不能容忍家里的女子抛头露面的!”

  大战一触即发。

  夏季一个炎热的日子,廖秀章就带着兵士开始攻城,这是一场极为惨烈的战役,临安城的百姓被苏辅瑞说服之后,空前的团结,加上三十万的驻军,第一次攻城的时候,城墙下面都是尸首。

  苏辅瑞见挡住了廖军的第一次攻城,极为高兴,对着将士们说道,“他们不足二十万的兵力,我们却足有三十万,加上焦龙带来的十万兵力,几乎是他们的一倍,何惧之有?”

  一时原本非常紧张的临安城,突然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每个人都精神抖擞了起来。

  乔航的弟弟知道后非常高兴,对着哥哥乔航说道,“瞧见了没,哥哥还说要投廖地,要真是投过去,这会儿不就是后悔了?那些廖地人虽然厉害,但是这里毕竟是我们的地盘,只要能坚持下去,他们粮草和药物都用尽,又疲惫不堪,早晚会败下来的。”

  乔航以前是不肯承认廖地人,这会儿等着想通了,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清晰了起来,他冷着脸,只道,“你真是不了解廖秀章,你但凡只道他一点的功绩,就不会在这里信口开河了,我们江南这边,没有人能打得过他。”

  “你就是被猪油蒙了心,长他人志气而已。”乔航自然知道廖秀章厉害,但毕竟都是耳闻,却没有亲眼见过,而且其实他心里也不愿意去相信,说道,“你等着好吧。”

  等着乔通走后,乔航有些心灰意冷,干坐在地上发呆,看到自己的两个儿子一同过来,忍不住气道,“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爹爹……”

  “还当知道我这个爹?”

  乔家大朗苦笑,说道,“爹爹,你也知道咱们家私兵都被抓在二叔的手里,他要是不点头,咱们也没办法不是?”

  乔航叹气,后悔自己不应该把兵权给弟弟,但是这会儿也没有后悔药了。

  “你们听爹的话,赶紧收拾东西走,投奔廖地去!”乔航眼睛冒火,苦口婆心的说道,“再晚了,那就是俘虏了!”

  兄弟俩从后门出来,就开始吵了起来,乔家大朗说道,“我准备收拾东西走了。”

  “你糊涂了!”

  “这也是没办法,要是万一真的如爹爹所说……,我在廖地那边安置好,还能给找关系照顾你们,这也是为了大家。”

  一时乔家二郎也没有说话,想着到底哥哥还是为了家里。

  两个人依依惜别,晚上乔家大郎就带着家眷和金银借口躲避鼠瘟从密道出了城,像他们这种家族,都有临时躲灾的方法,这种密道不仅有,还四通八达。

  乔通知道这件事之后,冷哼了一声,说道,“让他去,正好嫡长子的位置也要换个人来坐了。”

  廖秀章撤了军,就回了营地,拿了之前谍报人员送来的守备图,几个将领在一起修修改改了许多地方,等着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则继续攻城,而这一次苏辅瑞才感觉到廖秀章的厉害,他这次的明显已经找准了地方,那些□□手都被对面的火炮营一一的攻击了。

  耳边是廖军的火炮,而箭雨如飞,廖兵骁勇善战,又加上廖秀章是个机敏的,几乎是不到一个时辰就已经突破了临安的东大门。

  苏辅瑞脸色惨白,这才明白,昨天不过是廖秀章的试探,今日才是他真正的实力,江南的兵士在几乎是战争喂大的廖军前面,简直不堪一击。

  苏辅瑞一边后退一边去找焦龙,说道,“不是说好共进退?这人呢?”

  焦龙带着的海贼也是非常凶猛,苏辅瑞觉得也许焦龙能帮忙,谁知道这仗已经打的都破城了,居然还没过来参战。

  “我们老大说,以后明州港口要归我们。”

  苏辅瑞这会儿真想骂脏话,可是他也知道这些话对人没用,这个焦龙就是坐地起价,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咬牙说道,“我同意了。”

  一旁的大儿子到吸了一口凉气,说道,“爹爹,咱们半数的银子可都是来自于明州港口。”

  苏辅瑞也知道,但是这会儿总要他们先守住城才是?他们根本就没有合适的将领能对付廖秀章。

  焦龙知道苏辅瑞答应了,忍不住得意的笑了起来,其实说起来他原本不是个海贼,而是一个统领几万水军的将军,只可惜旧朝的时候,奸人当道,他被污蔑造反,为了活命只好带着人逃出了内陆。

  为了生计只能去抢劫当海贼,慢慢的焦龙的势力越来越大,在这整个西海,都只管他叫海龙王。

  这几年来中原混乱,焦龙不是没想过成就大业,但是一直都没有机会,这一次苏辅瑞丢了个橄榄枝给他,让他有种想要睡觉被人递枕头的感觉,高兴的不行。

  等着占据了明州成,赶走了廖秀章,而这时候苏辅瑞也是元气大伤,他就可以慢慢的发展,稍加休整就可以把苏辅瑞吃了。

  焦龙带着近十万的海贼赶过来的时候,这会儿廖秀章已经是杀了苏辅瑞十几万的兵士,如今苏辅瑞三十万大军,只剩下不到十二三万,当真是惨烈。

  这一战就是个生死战,也怪不得那些兵士虽然知道不敌,也会拼死拼搏。

  等着焦龙赶来,原本占据优势的廖军,一下子就变成了劣势,这会儿他只剩下十五六万的人,而对面却是二十多万,主要还是那个焦龙和他的手下,都不是泛泛之辈,难缠的厉害,恐怕是一场恶战。

  另一边余青正在写字,她只要觉得心神不宁就会拿出一张字帖来,然后慢慢的临摹,不仅可以修身养性,还能让她变得沉稳起来。

  顾芳却是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而这个笑容让余青有种说不出来的激动,因为顾芳很少这么笑,而这种笑容显然意味着大好的消息。

  难道是廖秀章已经打完了?这也太快了吧?

  就在余青疑惑的时候,顾芳说道,“夫人,大将军回来了。”

  余青手里拿着的毛笔突然就掉在了地上,“什么?你说大将军?”

  “是真的。”顾芳忍不住笑,“大将军是靠着海路过来的,所以我们都没有得到消息。”

  辽北有个最大的港口叫梧州,自然是有水师,廖世善显然是带着这水师从梧州港口绕到了明州港口。

  余青一直都在等廖世善的消息,结果再次得到消息居然就要见面了……,她下意识的就朝着放在墙角的镜子看了看。

  岁月格外的优待余青,让她即使过了三十,也依然肌肤紧致,没有纹路,笑起来的十分的清丽夺目。

  余青笑着就忍不住落下泪来,很快就抹泪,然后跟着顾芳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道,“顾先生,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夫君要来。”

  也怪不得那么沉稳,想来也是有所预料了。

  顾芳道,“夫人上次跟我说,大将军继任了辽王,按照大将军的脾性,这继任多多少少跟咱们南征有关,知道我们南征,他肯定不放心,但是我却不敢确定……”

  余青握紧了顾芳的手,两个人一同出了门,就看到有个人大步流星的朝着这边过来,阳光照在他的脸上,映出他消瘦的面容,但是目光明亮,就像是太阳之子,很是耀眼。

  余青就顿住了,不敢上前。

  廖世善却是……,现在应该叫梁岩歧,梁岩歧梦里都是孩子和余青,见到她如何能平静,也顾不得许多人,上前就揽住了余青。

  两个人紧紧的抱在一起,他们一同生活了十余年,骨血早就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了,而这一次的离别,却像是被抽掉了彼此的另一半。

  以前抱着都没感觉,这会儿却是有些膈应,余青推开梁岩歧,再去看这才明白为什么,梁岩歧太瘦了,说是骨瘦如柴才是最为恰当,只是因为个子高,又穿着铠甲,所以不显露出来而已。

  都说梁岩歧大病初愈,显然这话不假。

  梁岩歧自然知道余青的心情,握着她的手说道,“没事了,病全好了,只要好好养养就行。”

  两个人正说着话,忽然有兵士跑过来,说道,“夫人,不好了!”

  “什么事?”梁岩歧看了眼来人,正是他以前的近卫仇勇,仇勇看到梁岩歧眼睛都红了,喊道,“大将军!”

  说着就落下泪来,却又倔强的拭去。

  仇勇是梁岩歧的近卫,当初梁岩歧丢了之后,他不知道多么的内疚,这会儿重新看到自然是激动的不行。

  梁岩歧和余青并肩站好,对着仇勇问道,“快说,是什么事儿?”

  “那个苏辅瑞当真是个混账,居然请了海龙王焦龙来助战。”仇勇急急的说道,“大将军您可能不知道这个焦龙,原本在旧朝的时候也是个名将,后来出逃当了海贼,更是了不得,光是手下的海贼就有十几万。”

  梁岩歧正是担忧廖秀章,这才急火火的坐船南下的,道,“走,让我见识见识,所谓的海王到底是个什么人物。”

  余青看到梁岩歧眼中的燃起的斗志,轻轻的放开手,说道,“快去吧,安然的把章儿带回来。”

  梁岩歧朝着余青重重的点了点头,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焦龙正是得意,他就是等着苏辅瑞消耗掉廖秀章的兵力,这才拖到现在才出来的,他向来只打有把我的仗。

  焦龙年纪不小了,今年也是五十多岁,但是一点都不显老,还能举起三十斤重的兵器,骑在马上威风凛凛的。

  焦龙带着十万人过来,一下子就让人感觉到压力。

  廖秀章感觉到了棘手,他向来不是个硬拼的人,说道,“这临安城恐怕有些难啃了。”说着却是有些不甘心,死了几万的兄弟,都破了城却是遇到了另一股强敌,不得已放弃,有种到嘴的肉飞掉的感觉。

  “少主,就这样退了?”花祁有些不甘心的问道。

  宋志武却是对花祁喝道,“少主才是主帅,你不要乱说话。”

  就在这时候,不知道谁喊道,“大将军来了!”这个声音很大,也带着少见的激动,显然是很兴奋。

  廖秀章精神一震,回头一看,廖世善……应该说是梁岩歧骑着马飞奔过来,他身形高大,如同小时候廖秀章每次看到他出征时候的模样。

  廖军一下子就振作了起来,廖秀章虽然是个少见的名将,但是都比不上梁岩歧在军中的威望,要知道这些年来都是他带着他们一点一滴的成就了如今的廖军。

  “诸位,对不住了,来晚了。”

  不知道谁开始喊道,“大将军威武!”

  顿时所有的兵士们也都跟着喊起来,那声音震天动地的,让对面的焦龙都黑了脸,忍不住对着手下说道,“不是说廖世善已经死了?他带了多少兵力?”

  后面的话就不用问了,焦龙看到跟在后面的梁岩歧,眼睛瞪的老大,忍不住骂道,“晦气,他怎么没死?”话虽如此,但是已经生出了退意。

  这个人谁?那可是大名鼎鼎的廖地主帅,他虽然一直在海上,但是也听闻过里梁岩歧的事情,据说是从五十人的一个哨所发展起来的,而且这个梁岩歧为人极为正派,最为艰难之际,也没说和土匪同流合污,是一条铁骨铮铮的真汉子。

  焦龙虽然自己当了海贼,但毕竟是正经的水师出身,对于这种人也是敬佩的。

  “爹!”廖秀章激动的喊道,刚才还沉稳如泰山,这会儿却惊喜的像个孩子,可见廖秀章和梁岩歧之间的关系亲密。

  梁岩歧骑马过来,看着几乎和自己一般高的儿子,揉了揉他的头,说道,“爹爹不在的时候,可是辛苦你了。”

  “爹,儿子不累。”廖秀章话虽如此,但还是有泪花在眼中打转,只是碍于自己的身份不敢落泪。

  梁岩歧何尝不是呢?他伤痛昏迷的时候,想过不止一次,是不是就这样死去了?

  “打完仗,咱们回家去,你娘还等着我们呢。”

  这话要是让苏辅瑞听见恐怕要气晕过去了,他这里拼着生死要抵御廖地人的入侵,结果这父子俩却全无压力,反而说话如同家常一般。

  “嗯。”廖秀章乖巧的不行,重重的点头。

  焦龙已经萌生了退意,对着苏辅瑞说道,“你当时可没说,新辽王也会来。”辽王的和装束自然和常人不同,虽然也是将领,但是会戴着王爷才有的五龙腰带,头盔上也是有龙纹,而且那后面的军旗是大大的梁字,他又不是瞎子!焦龙一看就知道,这是辽北的新辽王,当初就听说廖世善是辽王的私生子,但是当时也就是传闻,如今一看显然是真的。

  当然其中的弯弯曲曲他是不知道,只不过如今廖世善就是新辽王,肯定是带着辽王的兵力来助阵的,这父子俩原本就是无人能挡,如今又加上辽王的兵力,辽兵和江南的兵士不同,也是个坚毅之师。

  在配上廖世善这样的枭雄,他根本就无力招架。

  苏辅瑞大惊,说道,“焦龙,你想要做什么?”

  “苏老爷,恕我不能奉陪。”焦龙也是个干脆的,不过几息的功夫已经是有了决断,又对着远处的廖世善和廖秀章拱手行礼,说道,“诸位,听闻廖地的大将军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少有的枭雄,要是早知道是大将军的人,我焦龙岂敢出兵,好在如今也不晚,我这就撤兵了。”

  梁岩歧受了礼,也拱了拱手,说道,“焦龙,你也曾经是大名鼎鼎的水军都统,当时出海为贼,也是旧朝的时候也是被奸人所害,难道就没想过回归故里?”

  焦龙一愣,抬头去看这位新辽王,却见他露出很是真诚的笑容来。

  “落叶总要归根不是?”

  焦龙沉默了下来,年纪越大就越发思念故土,他们如今占据着一个海岛,岛上有资源有限,根本没办法自给自足,自然是一直少啥掠夺,他可以这样,他的子子孙孙这样过日子?当海贼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而且如今中原遭逢乱世,没人管他们,自然自由自在的的,等着廖世善一旦称帝,按照他们父子俩的雷厉风行的手段,收拾海贼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泉州早就在去年就已经开通了海运,显然廖地人准备大兴海贸了,就更会努力的打击他们这些海贼。

  既然遇到了明主,那就投了吧?

  其实焦龙能这么快想通也是因为余青的原因,余青一直努力让百姓过的富足,在廖地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推行民生的事情,早就让人有心的人看到,而且这一次说是南征,但其实大部分的时候却是在救治鼠瘟,不惜人力物力。

  人总是这样,自己行事的时候总是希望不守规矩,是个特例,但是遇到了上峰,就希望对方是个君子,可以光明正大的对待自己,焦龙也是这样,余青这些年来的的一言一行,仁厚宽和的形象已经深深的植入他的内心。

  这样一个一心为民的公主,再坏也不会坏道哪里去,只要他肯俯首称臣,也肯定会给他一个机会,而且他们既然要大兴海贸,肯定少不了水师,这不是就有了他用武之地?

  苏辅瑞简直不敢相信,廖世善……应该是信任辽王梁岩歧居然会当着他的面收买焦龙,不过他觉得白费心机了,他才不相信焦龙这样一个习惯了自由的海贼会被招安,再说,焦龙能跟他携手,想来也是觊觎九龙宝座不是?

  苏辅瑞倒是小看了焦龙,这是一个能屈能伸的人物,不然当初也会带着自己手下在海上闯出一条活路来。

  焦龙想了片刻,就朝着梁岩歧而去,取下佩剑,跪在地上说道,“大将军,请受礼。”

  这个场面简直让所有人都惊呆了,梁岩歧也是个人物,马上就反应了过来,下了马来,亲自扶起焦龙,说道,“老将军,您以前的功绩,大家都看在眼里了,没有人会忘记,如今归来就正好,自会给你应有的封号。”

  焦龙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打退了倭寇的事情,那时候也是跟梁岩歧一样,总想着靠着自己的力量去斩杀这些人,可是军功却都被上面的人抢走,再后来,焦龙实在是太出彩了,等着上面遮不住他的光芒,这才慢慢的提升到正五品的军职,只可惜当时朝中皇帝残暴,奸臣当道,根本就没人提携他,每次出去拼死拼活的是他,而军功却是被……

  五十多岁的年纪了,只哭过两次,一次是在母亲病故,他却因为要歼敌没办法回去的时候,第二次则是被污蔑造反,要诛杀他全族的时候,而今日应该是第三次。

  他落泪不是因为伤心,而是因为高兴,居然还有人记得他的功劳。

  梁岩歧来的路上就已经想过,或许是江南的人会请来焦龙助阵,所以把他的事迹探查了一遍,不看不知道,一打听才知道,居然这样一位值得敬佩的人。

  焦龙拭去眼泪,精神一震,说道,“大将军,待我拿下那逆贼的首级,给你当见面礼。”

  苏辅瑞约莫觉得这是在说自己,但是他身子像是被定住了一样,根本就没办法动弹一分,他太过恐惧了,只觉得脑子嗡嗡的,前一刻他们还占据着优势,怎么后一刻就成了这样?

  这是做梦吧?

  只是还没等苏辅瑞想明白,就头身分离,焦龙手起刀落,就让这个一直做着成就大业梦想的人死在阵前。

  “苏辅瑞死了!”不知道谁喊了一声,那些还拿着刀剑的兵士们,目光呆滞,然后就纷纷的放下了兵器。

  有人哭道,“我们输了。”

  这一年的夏天,梁岩歧父子俩结束了漫长的征战,终于统一了中原,次年的祭拜了天,就在茂林称帝,恢复了缙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