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8 章
作者:池翎      更新:2022-03-26 22:18      字数:4857
  何况他脸上的鱼鳞都还没消下去。

  好在现在已经下了好一会儿雨, 路上基本没什么行人。

  他出来得急,只随便披了件外袍。那外袍很长,几乎能遮到脚踝, 从外面根本看不出,他长袍里面其实什么都没穿。

  虽然路上没有人,但景黎还是感觉有点不好意思,心虚地裹紧了身上的蓑衣。

  不过他很快遇到了新麻烦。

  他不知道秦昭去哪里采草药。

  景黎自认不算路痴,但上次去到那个地方, 是被那只蠢猫叼去的。那时候他早就吓得魂不附体,回来的时候甚至还晕了过去, 根本不知道路线该怎么走。

  天边灰蒙蒙的,加上雨幕的影响, 让找路更加艰难。

  雨水里夹杂着山风, 少年赤脚踩在山路上, 深一脚浅一脚, 身体很快冷得轻轻发抖。

  没了鱼鳞保护后, 原来他还是怕冷的。

  秦昭到底在哪里啊……

  天色已经全黑了, 但好在景黎的夜视能力似乎比过去好了不少, 就算是在这毫无光线的树林里, 也不影响视物。

  至少在山中行走不成问题。

  景黎不知道自己在山里走了多久,才终于看见一间小小的茅草屋。

  景黎眼神亮了亮,连忙跑过去。

  那小屋已经废弃许久,没有窗也没有门,似乎只是村民用来堆积杂物的, 小得就连躺下一个人都显得逼仄。

  景黎走到门前,果真看见那道熟悉身影靠坐在小屋的角落。

  他没敢立刻进去,躲在门外偷偷往里看。

  秦昭身上其实没怎么打湿, 应该是刚下雨时便找到了这小屋避雨。他或许是想等雨停再回家,但没想到这场雨会下这么久,一等就等到了晚上。

  这里四面透风,对常人还好,但对秦昭这个病秧子来说,并不是个避雨的好去处。

  他双目紧闭,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在闭目养神,面色格外苍白。

  忽然,秦昭身体一歪,毫无征兆倒下。

  !!!

  景黎顾不得许多,连忙跑进去。

  秦昭倒在地上,双臂紧紧抱着身体,无意识地颤抖着。外面很冷,可秦昭的身体却格外滚烫,那温度几乎要将景黎灼伤。

  景黎轻轻推了推他的身体:“秦昭?”

  没有回应。

  秦昭眉头紧蹙,似乎正深陷于某种痛苦之中,哪怕身体这么滚烫,脸上依旧不见丝毫血色。

  “我……我该怎么办啊……”

  景黎没遇到过这种事情,急得手足无措,他把湿透的蓑衣脱下,弯腰将秦昭抱进怀里。

  他身体本就很凉,又在外面冻了很久,冷得跟冰块似的。景黎把冰冷的手掌贴在秦昭脸上,触及到冰凉的事物,秦昭紧蹙的眉宇稍稍舒展了些。

  ……但依旧没有醒来。

  景黎用力抱住他:“秦昭,你醒醒,我们回家去睡好不好?”

  雨不知不觉已经停下来,但天边依旧阴云汇集,没有半点光线。怀中滚烫的身躯忽然动了动,景黎的手腕被人一把攥住。

  “……谁?”他声音低哑,冷得像是另一个人。

  景黎被手腕传来的滚烫热度激得颤抖一下,开口时声音都在发抖:“我……我刚才路过,看见你晕倒在这里,我……”

  黑暗里,景黎清晰地看见秦昭睁开眼,望向他的眸光冰冷而陌生。

  在那一瞬间,景黎甚至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

  秦昭许久没有回答,二人就这么僵持着,片刻后,施加在景黎手腕上的力道松了松。

  景黎朝他看过去,秦昭已经偏过头,合上眼眸。

  这屋子的光线很暗,秦昭又病得这么厉害,应该看不清他的样子。

  景黎放心了些,又道:“你这样下去不行,你还能站起来吗,我送你回家好不好?”

  又是片刻的沉默,秦昭低声道:“……多谢。”

  景黎将蓑衣装进背篓里,背好背篓,再把人扶起来,让秦昭靠在自己肩头,撑着他往外走。

  秦昭的意识还是十分混沌,甚至他没有察觉到身边这人并未问及他住处,直接带他回了村子。

  迷糊间,他只觉得怀中那身体娇小、柔软,抱起来冰冰凉凉的,手感极佳。

  秦昭本能地靠过去。

  景黎本来就还不太适应刚变回人的身体,秦昭又比他高了快一个头,搀扶起来很是吃力。二人走得摇摇晃晃,走了比平时多两倍的时间才回到村子。

  夜里的临溪村寂静无声,又因今天下雨,村民几乎全都早早睡下。

  李大力拎着盏油灯出来小解,恰好看见两道互相搀扶的人影缓慢从他家门前经过。

  他望向那熟悉的背影,揉了揉眼睛。

  是秦昭吗?

  不应当,秦昭孤家寡人一个,屋里又没人。

  李大力没有多想,扭头回屋了。

  景黎扶着秦昭回到床榻上。

  景黎这次变成人形时间太长,他感觉自己的体力消耗已经很大了,皮肤表面的鱼鳞浮现得比先前更多,几乎很难再维持人形。

  但他还是咬牙坚持着。

  担心秦昭看见他的样子,景黎没敢点灯,摸黑去打了盆水,拧干帕子帮他擦拭身体降温。

  可秦昭身体还是很烫,景黎帮他擦拭了几次,仍然不见消减。

  他应该很难受,眉宇紧紧蹙着,紧咬的齿关时不时泄出一声痛苦低吟。

  这模样,甚至根本不像寻常的发热。

  秦昭这到底是什么病?

  景黎现在就是想问也找不到机会,他帮秦昭擦拭完最后一遍,扯过被子将人盖好,来到外间。

  秦昭每天早晚要喝一次药,今天因为外出回来太晚,还没来得及喝药。

  说不定就是因为这样,才会忽然病得这么厉害。

  好在秦昭每天上午都会煎好一帖药,晚上只需要再热一热就能喝,省去了煎药的麻烦。可景黎从没干过这种活,就连点燃柴火都弄了好半天。

  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端着热好的汤药回到卧房。

  秦昭的状况变得比刚才还要糟糕。

  他躺得很不安稳,身体不断颤抖着,被子早被踢到一边,衣襟也在挣扎间松散开。

  “你别乱动啊!”景黎连忙把汤药放到一边,上前按住对方肩膀,“这样会着凉的……”

  散开的衣襟内露出对方苍白的肌理,形状精巧的锁骨因为消瘦而显得格外明显,往下望去,还能看见胸膛薄薄的肌肉线条。

  景黎局促地移开视线,耳根有点发烫。

  他不敢再看,伸手去拽床脚的被子。

  可还没等他碰到被子,手腕忽然又被人抓住,随后用力一扯。

  天旋地转,景黎摔进一个滚烫的怀抱里。

  “!!!”

  在那顷刻间,景黎感觉自己心跳似乎都漏了半拍。他鼻尖充斥着对方身上特有的药香,大脑晕晕乎乎失去了思考能力。

  景黎勉强回神,轻轻推了推对方,声音又轻又软:“秦昭,你放开我……”

  可秦昭似乎已经毫无意识。

  对方将他困在两臂之间,抱得很紧,像是在从他身上汲取凉意。

  “我把药热好了,先喝药好不好?”对方抱得越来越紧,景黎被他烫得有些难受,推拒的力量大了些,“你……你别这样唔——”

  滚烫的手掌直接贴在了他腰间。

  景黎睁大了眼睛。

  他身上这件衣服是秦昭的,不太合身,穿的时候又很心急,系带根本没系紧。折腾这一晚上,那系带不知何时已经有些松散。

  方才被秦昭扯了那一下,衣带彻底松开,衣服从肩上滑落些许,露出光洁的肩头。

  更不用说肩部以下是如何惨不忍睹。

  景黎现在才发现自己将衣服穿成了什么样子,从脖子至红到了耳根。

  那双手似乎很满意他身上冰凉的触感,尤其是腰间那大片脆弱的鱼鳞,在那里流连不去。

  手掌贴上去的温度烫得景黎直发抖,他吓得眼眶都红了:“秦……秦昭……”

  无声的寂静在屋内蔓延开,像是沉入化不开的浓墨中。景黎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他浑身抖得不停,觉得自己好像变成被钉在案板上待宰的鱼。

  恐惧,却又无处可逃。

  忽然,一道低哑而痛苦的声音从他耳边传来:“别走……”

  景黎一愣,抬眼朝对方看去。

  秦昭已经睁开眼。

  那双眼里一片赤红,却没有往日的神采。

  他好像注视景黎,却又好像什么也没有看见,只无意识地轻轻重复着那两个字。

  “别走……”

  景黎第一次看见他这么无助的模样,心口像是被什么哽住,有些泛酸。

  “我在的呀。”他没再继续推拒,忍着不适把头埋在秦昭怀里,不再动了,“我在这里。”

  他整个人蜷缩在秦昭身上,像是抱住了一团滚烫的火。

  黑暗里,两道急促的心跳声此起彼伏。

  秦昭终于安静下来。

  不知过去多久,施加在景黎身上的力道才彻底松懈。

  景黎轻轻把人推开,跌下床的瞬间红光一闪,一条小锦鲤落到地上。

  小锦鲤彻底耗光了所有力气,就连鱼鳍都软塌塌地垂下来。

  他晃了晃尾巴,慢吞吞回到木桶里,把自己沉进水底。

  精疲力尽地吐了两个泡泡。

  分明是在水里,景黎却觉得自己脊背发毛,出了一身冷汗。

  秦昭他……他已经发现了吗?

  可他为什么刚才在家的时候不问,偏要等到现在?

  糕点铺子的老板注意到有人在铺子前驻足良久,吆喝道:“少年郎,吃糕点吗?刚出炉的白糖糕,还热乎着,五文钱一块!”

  秦昭状若未闻,视线依旧注视着手中的小鱼,眉梢却轻轻挑了下。

  景黎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说实话就没得吃。

  这是……威胁。

  这个人居然威胁一条鱼,还有没有天理了!!!

  景黎强撑着没露出半点破绽,一双眼睛呆呆望着面前的男人,仿佛并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又装傻。

  秦昭眼底闪过一抹无奈地笑,不紧不慢道:“昨日离家前我从外面将房门锁上,没人进得去,更没人会去我那儿偷一件衣服。”

  “我知道你能听明白,最后一次机会,”秦昭道,“你知道那件衣服在哪儿吗?”

  小锦鲤一动不动地望着他。

  鱼不知道。

  知道也不能说。

  秦昭与他对视片刻,转开视线,拎着鱼篓准备离开。

  景黎震惊了。

  他他他……他居然真的就这么走了,不是随便吓一吓他?

  他怎么可以这样对一条鱼!

  秦昭抬步离开,还没走几步,衣袖再次被叼住了。

  他低下头,小锦鲤挂在他衣袖上,那双清透的眸子明明白白透着委屈。

  秦昭问:“肯说了?”

  小锦鲤落回水里,点了点头。

  秦昭说到做到,买了二十五文的白糖糕,再附带两小包蜜饯,又花出去四十五文。

  然后带着小锦鲤去了医馆。

  秦昭用的药价格高昂,往日经济拮据,只能分次购买。今日难得有了钱,便索性买够一个月的药,省得总往镇上跑。

  景黎原本还好奇秦昭这是什么病,想记下药方回头有机会打听打听。

  可没想到,秦昭竟一连去了好几家医馆,每家都只买几样药材。一堆散药的名字要看得景黎头晕,到头来一个也没记住。

  镇上的医馆比小山村里的药齐全得多,秦昭何必这么麻烦,难道是因为这样买更便宜吗?

  不过药材价格的确很高,买完了药,景黎在心里算了算,秦昭现在身上大约还剩下二十二贯零七百多文。

  这就已经去了一贯多钱了。

  他们买了太多东西,背篓重得背起来有点吃力。秦昭索性从镇上雇人将东西运回临溪村,自己带着锦鲤步行回村。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昨天搬家去外地结果飞机晚点,凌晨快一点才到家。今天收拾东西又耽搁一天,晚上才有时间码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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