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得冰冷而且来势汹汹。

  苏荷头一阵晕眩, 直接坐在硬质的椅子上。

  她低声道：“手机没电，我在东市, 我外婆留给我的店里。”

  谢楼那头沉默下来，但略微稍重的呼吸能感觉到他此时的情绪。苏荷头疼欲裂，道：“我明天再回去了。”

  “我去接你，地址给我。”谢楼终于出声, 仍带着点儿怒气。

  苏荷揉揉额头, “不了，你过来还要两个多小时”

  “我说，把地址给我。”谢楼打断她的话。

  苏荷眉心拧起来，这人怎么这么霸道。

  “你能不能稍微听我的话一下？”苏荷突地出声, 脸上的肿痛加上此时身体的不舒服，让她一反往常那样温柔。

  谢楼：“”

  彼此都安静了。

  呼吸声在彼此的耳根处转悠。

  苏荷想着挂电话。

  谢楼那头却发出了什么重物倒地的声音，像是他脚边的椅子被他踹倒。

  苏荷假装没听见, 说：“我先”

  “你把地址给我, 我现在不过去，也没时间过去，明天早上你多睡一会, 我去接你。”谢楼的嗓音低得不能再低。

  沉沉的, 有种蛊惑人的感觉。

  实则里头压着股戾气。

  苏荷也不好再硬着，她嗓音也温下来：“好，我把地址发微信给你。”

  谢楼沉沉应了声：“嗯。”

  挂断电话后, 苏荷头更晕了。她把手机放在桌子上, 周店长端了几个热鸡蛋上来, 用白净的纱布包着，递给苏荷：“滚一下。”

  苏荷抬眼，接过来，低声说了句谢谢。

  周店长看着那合同，当着苏荷的面撕了，扔进垃圾桶。

  苏荷看着自己签名的地方成了几块碎片，神情愣怔。

  周店长拉了椅子坐苏荷对面，说：“吃点东西，然后在这里的休息室休息一下？”

  “好。”

  苏荷有点心不在焉地滚着热鸡蛋。脸颊还是很烫，最重要的连身子都烫，她怕是发烧了。跟周店长要了点药吃。

  周店长用手碰了碰她的额头：“怎么这么烫？去打个针？”

  “不去了，就吃个药，我去睡觉。”苏荷怕打针，向来都是吃药了事。周店长想着，点点头：“那就吃点药，我去叫厨房给你弄吃的。”

  “谢谢。”

  周店长转头下了楼。

  苏荷转而进了那小休息室，靠在干净的床上，发着呆神游。

  电话刚挂断。

  谢楼起身，捞了钥匙就往门口走。

  门一开，顾晴诧异，她挑着漂亮的眉毛：“要出门？”

  谢楼一脸戾气，低低嗯了一声，“妈，你怎么来了？”

  “来看你啊。”顾晴盯着他看，“这个点去干嘛啊？快五点了，有酒局？”

  “不是。”谢楼弯腰换鞋子，领口微敞，一副懒散的样子。就是气势不太好惹，顾晴穿着六厘米的高跟鞋，站得很稳，涂着大红色指甲油的手指在鞋柜上点了点，“不是的话，今晚回家吃饭？”

  谢楼：“没时间。”

  说着，他走了出去，手插口袋里，半张脸隐在阴暗里，看向顾晴，“你要在家呆着？”

  顾晴啧一声，“那我还不能在你家呆着啊？”

  “可以，我先走了，妈，你自己玩会。”谢楼大步走向电梯，指尖按了电梯键。

  电梯很快下来。

  顾晴靠在门上，看着他进了电梯。

  谢楼抬手看手表的时间，电梯门正好合上。

  顾晴看他走了，本是打算也走的，后想了下，关上门，转身往房间里走去。这房子是谢楼自己买的，买了连带装修她作为母亲都管不了，走近主卧室里，顾晴没动别的东西，就轻轻地扫了一眼。

  却发现有点不大对劲。

  顾晴抱着手臂，走到床边的垃圾桶，盯了看两秒。

  好一会。

  她喃喃自语：“我儿子破处了？”

  苏荷在休息室里呆了一会，就感觉好些了。周店长正好也端了吃的上来，全是以前外婆的拿手好菜，苏荷闻到味道，推开门走了出来。周店长把托盘里的菜放下，又从围裙里拿出一盒药，放在苏荷的手边。

  “吃完饭再吃药。”

  “嗯。”苏荷有些感动，拿起筷子吃，是面食跟几碟小菜。这让她想起中午谢楼叫的那些菜，握着筷子的手顿了顿。

  吃完饭后，苏荷倒了药就着温水吃。周店长调了二楼的灯，调得稍微暗一些。药效有些发了，苏荷就起身去睡觉，一躺下，动都不想动。

  腰很酸，她圈着抱住一个抱枕。

  半截手臂从袖子里露了出来，上面还有红色的吻痕。

  昨晚谢楼拉着她的手，低头一路吻。

  从手指尾吻到了肩膀。苏荷下意识伸手把袖子放下，脸微微发红。

  夜已深。

  一辆黑色捷豹行驶在高速路上，很快就传来高德地图里提示的声音，要下高速了。捷豹油门一踩，进入东市收费站。

  大约又半个小时后，黑色捷豹停在了柳家餐馆门外的空地上，但车里的男生却没有下车，他伸手从烟盒里拿了烟，放在唇角咬着，借着外头的光，挡着风低头点燃了烟，随后他单手靠在车门上，吸了一口烟。

  眼眸漫不经心地落在柳家餐馆的大门。

  此时餐厅还有几个吃面食当宵夜的，服务员正在清扫卫生。

  周店长在柜台后面算账。

  一派忙碌的景象。

  服务员拎着垃圾袋出来扔，走了两步发现这小空位多了一辆车，她看了一眼，没太在意，扔了垃圾后回了餐馆，继续搞卫生。柳家餐馆因有苏荷外婆之前留下来的一些秘方，加上周店长夫妇很勤劳的原因，生意一直不错。

  早餐面食有人吃。

  午餐跟晚餐有饭有面食。

  宵夜大部分人都喜欢吃一碗面。

  所以这个点，自然还有人进进出出，卫生也没办法一次性搞好，只能搞一点是一点。

  服务员走来走去测，又扔了几袋垃圾，回头看那辆黑色轿车还在，拿着扫把故意从旁边走过，看到车里有一男生，正叼着烟在看手机，光线昏暗，却可见高挺的鼻梁。颜值看着还挺高的，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服务员也没敢耽误太久，怕周店长骂人。看够了就先跑了，一进去果然周店长盯着她看。

  服务员头低低开始干活。

  计算机的声音一边响起，周店长一边说：“做事就做事，跑出去看什么？外面有什么好看的，早点做完了早点回去看个够。”

  服务员一声不吭，去拿拖把。回头出来了，她看周店长又忙算账了，才小心地挪了过去，说：“外面有辆车，停了一个多小时了，车里有个男的，在抽烟，不知道他是来干嘛的，这么晚了，我们这地方又不是什么大地方，后面就一游泳池，多瘆人啊。”

  周店长这才把目光放出去，果然，看到一辆黑色轿车停着。

  她眼力好，还能看到里面有橘色的光，那确实是在抽烟，她老公抽烟不就这个颜色

  周店长眯了眯眼，看服务员还盯着看，拿起计算机拍了拍桌子：“看什么看，干活去。”

  “哦。”

  服务员赶紧拖地。

  因服务员的话，周店长多留个心眼。半个小时后，店里的客人走光了，卫生也到了尾声，周店长擦擦手，上楼去喊苏荷起床，怎么也得带她回家休息。这里连个洗澡的地方都没有。

  苏荷听见声响，头晕晕地坐起来。

  周店长上前扶了苏荷一下，苏荷跟着周店长下楼，一步步地。服务员一个个地离开了店里，只有周店长的老公蹲在门口抽烟。

  周店长拿了苏荷的小包，扶着苏荷出了门。

  苏荷昏乎乎的，药效还没完全散去。周店长给苏荷披上自己的外套，带着她往下走，路过那辆黑色轿车时，她踢了她老公一下，“去看看，那是什么人。”

  她老公无奈，探头去看。

  谁知这时，车门就好打开，谢楼就从车里出来，穿着一黑衬衫，他掐灭了烟。

  现场的另外两个人都愣了愣，苏荷迷迷糊糊地看去，只看到一个模糊的黑影，但又有些熟悉。

  谢楼站在原地看她一会。

  后抵了抵牙齿，走上前，弯腰看苏荷：“醒过来就跑，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呢。”

  昨晚确实狠了些。

  她的害怕他也看在眼里。

  苏荷：“谢楼？”

  谢楼冷哼一声，“还记得我？”

  旁边周店长跟她老公两个人均看向苏荷，“苏荷？”

  苏荷唔了一声，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们。

  谢楼呵了一声，说：“她男朋友，来接她的。”

  “苏荷，是不是啊？”周店长此时还想起那服务员说的话。苏荷头晕晕点头，“嗯。”

  “啊？这样”

  谢楼从周店长手里接过苏荷，“我来。”

  周店长有些迟疑地放手。

  苏荷就到了谢楼的怀里，他怀里很暖，胸膛也很温热。谢楼拦腰将苏荷抱起来，这一抱，光线亮了很多。

  他脚步猛地一顿，盯着苏荷的脸，嗓音冰冷：“谁敢打你？”

  说完，狭长的眼眸如淬毒似地往周店长跟她老公那扫去。

  周店长膝盖差点一软

  这男生怎么这么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