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073(捉bug)
作者:素昧平生v      更新:2022-03-26 18:00      字数:3449
  贺松柏照着欠条上的地址摸了过去。

  那是一个旧时的s市宅院,红砖瓦的老房子带着圆拱的门, 糅杂了传统的中式风格和西洋风, 精致又气派,深深的巷子一条小径直直地延伸到到尽头, 窥不见底。

  贺松柏对照了几眼门牌号才确定,敲门。

  过了许久一个圆胖的中年妇女骂咧咧地从掉了漆的门里钻出来, 双手叉腰骂道:“侬个小刺脑戆棺材大清早敲敲、敲什么敲!”

  贺松柏用普通话问:“对不起, 我想找个人,请问祝侯生是这里的人吗?”

  那中年妇女见了面前这个又高又俊气的小伙子, 精神奕奕, 他面露诚恳地道歉, 一副老实人的模样让她气消了一半。

  “姓祝的那家早就搬走啦!”

  贺松柏闻言, 心里顿时生了一股果然如此的失望, 他问:“他们一家搬到哪里去了呢, 我来寻亲的。”

  妇女就着围裙擦了擦油腻的手,“这我怎么知道!”

  她说完嘭地一声关紧了大门,黑乎乎的棺材似的大门冷冰冰地摆在贺松柏的眼前。

  他收起心里的失望, 去饭店花了五毛钱买了一笼的生煎包子。

  挨家挨户地敲门问,问一个人给一只包子。

  问光了他两笼的生煎包子,他终于来到了一个名叫“建设纺织厂”的单位门口, 眼神一片暗沉,他向守门口的大爷问了祝侯生这个人。

  大爷瞧了眼小伙子身上穿得挺阔的衣服, 又见他生得俊朗, 只当是个干部, 不敢糊弄,直言道:“这个人早就不在这里啦!什么……你问他现在在哪?你问问厂里的老职工才知道……”

  几经波折,贺松柏一无所获,腹中饥饿难忍之下,他蹲在街头随便啃了一块干饼子,这会儿天色暗了下来乌云密布,很快轰隆隆的电闪雷鸣,一场瓢泼大雨淋了下来。

  贺松柏狼狈地站在人家的屋檐下,水坑里砸落的雨柱溅起泼湿了他的裤子。欠债人杳无音讯,这令贺松柏心情很是低迷。

  他极爱这件对象做的衣服,爱惜地挽起湿漉漉的裤脚不敢冒雨前行。贺松柏枯等了一个钟头雨还未停,最后无奈地冒着大雨跑回了招待所。

  招待所的服务员嫌弃他浑身水把刚拖过的地板弄湿,贺松柏加快了脚步跑上了楼,刚到楼梯口就撞见了对象。

  赵兰香摸了摸他湿淋淋的手臂,心疼地说:“这么大的雨,咋不等等再跑回来。”

  贺松柏抹了把脸,露出牙齿嘿嘿地笑:“没事,当做洗了个澡。”

  “这点雨水算个啥,我冬天还洗冷水澡呢!”

  赵兰香把他推进了洗澡间,把烧好的热水咕噜噜地给他装满。

  “洗完去换身衣服吧!”

  贺松柏洗了个暖洋洋的热水澡,只感觉浑身的每个毛孔都舒服得颤栗,让他把暂时忘却了讨不到债带来的沮丧。

  换了干净的衣裳出去后,他瞧见了对象一双炯炯有神的眼。她盯着他问:“拜访完旧友了?”

  贺松柏老实地承认:“没有找到。”

  赵兰香正色道:“我有办法帮你找到他,如果你肯一五一十地跟我说说为什么要找这个人,我就教你找他的法子。”

  贺松柏想了想,看着她投来的关心的目光,如实地告诉了她。

  “阿婆给了我一张欠条,让我来讨债。”

  贺松柏取出了兜里小心翼翼地放着的欠条,拿给了赵兰香看。

  赵兰香看见上边的数字,惊讶极了。

  “原来你们家以前这么有钱。”

  贺松柏苦笑了一下。

  “好了,别担心了,我帮你找这个人。”

  赵兰香正色道,她了一连串这个欠债人的信息。

  “我有个朋友在这边的报社工作的,刊登找找。”她掏出了兜里的一沓粮票,若有所思地说道。

  次日清晨,s市的市报某处寻物启事里刊登了拇指大小的一条消息。

  “鄙人于1976年11月5日拾到若干粮票及私人物品,请祝侯生先生见报携带身份证明速速到报社联系鄙人,地址:xxxxx,周生。”

  贺松柏看完了这则消息,颇有点哭笑不得,他珍而重之地将报纸卷了起来。

  “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赵兰香抬了抬下巴,“有没有用试试看就知道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道理亘古不变,见了这粮票祝侯生少不得得来报社跑一趟,这个专业术语被小虎子称为“钓鱼执法”。贪婪爱占小便宜的人,常常被他这招给放倒。

  “这家人做人做得也是没谁可以比了,欠了你阿婆那么多钱,还逍遥自在过日子,良心不会不安吗?”赵兰香嘲讽地道。

  人要脸树要皮,人不要脸天下无敌,树不要皮,必死无疑。这样的人家,她素来是敬而远之的。

  贺松柏说:“那么多年了也没联系了,这二三十年里指不定人家里出了啥情况没还钱。我家这状况你也知道,阿婆也没法计较那么多了……”

  他也隐隐有几分明白,若那人还好好地过活,恐怕是欺他贺家势弱。

  不过见了对象这冷冷讽刺的模样,贺松柏黝黑的眼微微闪着灼灼的笑意。

  这个法子很快就奏效了,主要是赵兰香在s市的朋友很得力,她是真心以为失主丢了好多重要物品,特意给刊登留了几天。

  第二、三天便陆续有三个“祝侯生”来报社领粮票了,贺松柏守在暗处视察着,其中两个分是小孩、年轻人,只其中一个是中年人,年纪整整合得上。他穿着一身浅灰色的中山装,收掇得很齐整,鼻子上架着一副镜框,一副斯文人的模样。

  祝侯生领到了意外得来的两斤粮票,淡淡地同报社的员工道了声谢,兴致缺缺地离开了报社。

  他沿着街走了一路,拿着粮票去黑市买了两斤大米,踢开了沿途跑来乞讨的乞丐。

  贺松柏跟了上去,一路跟到了祝侯生的家,又跟到了他所在的单位。

  他绕去了混乱糜烂的穷人住的深街小巷里,掏出了两块钱。

  眼神凶狠又温良,极为矛盾的两种情绪闪过他的眼里,他招来了几个混混,一脸凶相地道:“事成之后,这些钱归你们。”

  混混收了他的钱,又拿着他装着欠条的盒子,去了祝侯生的家门口守着。

  贺松柏隐没在街头,一边看着报纸一边观察动静。

  ……

  找出祝侯生后,贺松柏一连蹲了他好几天。

  赵兰香也是守在招待所里等着男人的消息,这几日为了寻人到处奔波,他们还真没有好好地逛过s市。

  虽然几十年后的她早已经逛腻了这个地方,但是女人爱购物的天性无论身处哪个年代都是无法磨灭的。来到这个身为“购物中心”的s市,怎么可能白白浪费掉这个珍贵的机会。她趁着贺松柏去讨债的时候,她到百货商店添置了一些东西。

  百货商店里的东西琳琅满目,无论品种还是样式都比乡下的丰富了百倍不止,赵兰香矜持地看着货架上的商品,偶尔询问两句价格。这年头的售货员眼高于顶,态度极其恶劣。

  但却在赵兰香面前摆不起姿态,售货员推销:“这个珍珠膏很养皮肤,擦了脸又白又漂亮。你们外地哪里有这么好的东西用。”

  “同志你看看罢,这是s市名牌子。”

  售货员见赵兰香生得玉润白皙,衣着得体大方,脚上蹬着的那双皮鞋质地也颇为不凡,想必是挺有经济实力的,也不管其他客人了,只一个劲儿地围着她。

  赵兰香不胜其烦,她看了眼售货员,拾起珍珠膏嗅了一下不咸不淡地说:“味道闻着挺冲的,有甲基异噻唑啉酮?咪唑烷基脲?”

  “不好意思,我就是工厂里做这个的技术员,这种东西涂脸上要烂脸的,不要跟我推荐这个膏、那个霜了。”

  赵兰香是知道的,她有个在百货商店当主管的叔叔,这两年政策稍稍宽松了之后,许多国营厂子为了打破连年亏损的现状,跟百货商店的售货员“牵线搭桥”。

  售货员又推荐她布料、服饰,被赵兰香一一地怼了回去。

  她不客气地说:“同志,我严肃地警告你,再干扰我我就要去投诉你了。”

  售货员被生生一噎,摆着一张晚娘脸不说话了。

  赵兰香开开心心地挑了许多东西,调养身体用的营养品麦乳精,s市的价格可比青禾县黑市的要便宜廉价许多,她买了两罐;一块“金雀牌”腕表,没有浪琴的贵,百来块可以拿下;一台红灯牌收音机。

  这些东西买到后她径直地去了邮局,以给亲人寄物件的名义用她朋友的身份将这些东西寄回了乡下。她从报社走出来的时候就事先借了朋友的身份证明,到邮局的时候淡定地看着这些“大件儿”一一地装入木箱子,邮递员拿锤子哐哐地敲打着钉子封实了木箱。

  这么多东西一买,可是完全掏空了她的家当,一点点差错都不容许出现。

  一块“金雀牌”的手表在s市卖一百零八块,拿到了乡下卖那就是一百五十到两百不等,要不是浪琴太贵了怕一时之间难转手,她倒是想买块浪琴呢!小表可比收音机好邮递多了!

  唯一的这块金雀表,她直接戴在了手上。

  朴素的腕表衬得女人粉白的手臂愈发的纤细小巧,这是一块大气又圆润厚重的男表。

  赵兰香付了一块八毛钱的邮资,心情舒畅地走出了邮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