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修之看着面前, 压抑着情绪的贺淮, 轻叹了口气。

  “贺淮。”他轻声说，“没有任何人, 离开了谁, 是活不下去的。”

  就像笨蛋顾斯年一样, 在大学时他的成绩就极为出色, 有很多卖家看中了他的作品, 不过因为他是新人, 所以价格并不是很高——至少没有高到能承担他母亲的疗养费的地步。

  他其实早就对国外的一所知名大学递出了申请，导师看过他的作品后对他也十分满意，但是后来他跟了贺淮, 这些都不再是他的世界了。

  他的导师一直很遗憾他没能到那所学校, 这三年来他的画技越发精湛，他经常向导师请教相关问题, 他的导师也越发欣赏他。

  他的导师对他断言，以他现在的技艺, 一定能在画坛上占有一席之地。但是因为贺淮对他畸形的独占欲，和这个傻瓜对贺淮的纵容和深爱，他一直都没有将这些画公开。只是在自己的画室中，让这些东西尘封。

  贺淮一直以为顾斯年是为了钱才一直当这所谓的替身情人，但除了那笔疗养费外，顾斯年完全可以养活自己——而且活得不差。

  就算是那笔疗养费, 等顾斯年在画坛上创出点名声, 也就不再是问题了。

  “你什么意思？”贺淮盯着越修之的眼睛。

  “意思是……我非走不可。”越修之与他对视, 神色连坚定都算不上——而是彻底的平静。

  贺淮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狰狞，他重重喘气尝试冷静下来，但是效果甚微。怒火攻心之下，他忍无可忍地拍桌，吼道：“好啊，你走！”

  他的眸色深了又深，最终挤出一句话：“这三年来我给你的所有资产，希望你尽快还回来……还有，也希望你遵守承诺，归还你母亲的疗养费。”

  他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就在他手抓住包厢门上的手柄的那一刻，越修之突然说道：“贺淮，你这样真是可笑。”

  “你跟顾……跟我，算是你情我愿的交易。现在交易结束了，我出于我的教养，提出了偿还您的财物的补偿。”

  “但是事实上，你我都知道，我不欠你什么。你这样真的很难看。”

  贺淮握着门柄的手不断收紧，手背上尽是因用力过度而跳起的青筋，他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我不介意让你见到更难看的。”

  “顾斯年，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越修之被他逗笑了，嘲笑道：“你在期待什么？顾斯年就算是死在外面，也不可能再陪你玩这种恶心的小孩家家酒了。”

  因为顾斯年已经死过一次了。

  而在这之前，他连母亲的最后一面都没赶上，在他跪倒在病床前时，他也已经死了。

  “很好。”

  贺淮狠狠带上了门。

  越修之听着震天响的摔门声，有些无语：【我居然跟一个智障做了这么久的兄弟？】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说明你也是个智障。】系统抓住机会损了他一把。

  越修之到没在意系统的挖苦——这个小智障能找到点机会不容易，他只是认真地回想了一番，而后说：【我感觉这家伙以前跟我做兄弟的时候没这么蠢的。】

  关心则乱，大概顾斯年在他心中也有几分位置……或者更深，他才这般失态。

  但不管怎么说，错了就是错了，伤害了就是伤害了，若这一切出自没有被发现的爱，反而更加过分。

  而此时，门被服务生推开，端着一道道菜走了进来。

  【这绝对是我吃过最滑稽的一顿饭，菜还没上齐，客人先被我气走了。】越修之说。

  【……为什么我觉得你在幸灾乐祸？】系统疑惑道。

  【可能吧。】越修之笑着说，随后给越时瑶打了个电话，“过来，我请你吃大餐。”

  电话里传来越时瑶高兴的欢呼，系统一时失语：【……一顿饭能循环利用两次，的确是我见过最滑稽的饭。】

  拿来请贺淮吃顺便气走他√

  然后再拿来忽悠自己妹妹√

  和越时瑶高高兴兴地吃完一顿饭后，越修之开始思考自己该找点什么路子糊糊自己的口。

  不过，在那之前，他得先别墅，把那些资产都清算一遍，然后还给贺淮。

  十天后，越修之拿着一个包，到了贺淮公司，交给了贺淮的秘书。

  秘书将这个包给了贺淮，贺淮打开包，看着过户完了的房产证和银行卡，还有两把车钥匙，脸色黑得能当锅底。

  就在这时，他手机上受到了一条短信，是顾斯年发来的：【我把一些东西都变卖了，变卖的钱，连着你之前给我的存款，一并放到了这张银行卡里。这张银行卡就是你给我的那张，密码你知道的。】

  秘书看着boss越发阴沉的脸色，内心有些瑟瑟发抖。

  十几天前，boss的情绪已经不好了，但是只能算低落，至少不会迁怒他人。但是从十天前开始，boss的脾气就越来越差……尤其是现在，这种可怕的情绪简直到达了巅峰。

  贺淮猛地将这些东西都扔到了地上，狠狠将拳头砸在了桌子上。

  秘书被这接二连三地动静吓了一跳，偷偷瞄了boss一眼，发现他好像气得眼珠都红了，顿时把目光收回来，眼观鼻鼻观心，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但是很遗憾，秘书先生的计划破产了，只见贺淮突然将目光放在了秘书先生身上，死死地盯着他，冷声问道：“他把这些东西交给你……没跟你说什么吗？”

  卧槽！一道送命题来了！

  秘书先生顿时一阵头皮发麻，但是他依然硬着头皮地说：“顾先生就让我把这交给您……没别的了。”

  要是他早点知道boss这几天的不对劲是因为顾先生，他说什么都让顾先生多说几句啊qaq

  “好，好得很啊！”贺淮双手握拳，指关节不断发出响声。

  顾斯年，我倒要看看你能硬气到几时！

  …………

  而之后的越修之……正在某商店里打工。

  这还是鉴于他良好的外貌条件才在短时间找到的工作。

  系统在越修之脑中摇头晃脑地叹道：【你说你，装逼一时爽，没钱火葬场。别墅啊钱啊，这些还得势痛快了，现在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还得找个包吃包住的。】

  【你爸妈家的那个公寓，不是还有空房间吗？】

  【哪有快奔三了还赖在父母家的。】越修之笑道，【而且让父母知道贺淮那档子事儿也不好，指不定又得担心。】

  【再说，这份工作有什么不好吗？】

  越修之边说着，边给客人清算商品：【又包吃包住，工资在服务生里也不算低了吧？】

  【你能保住这份工作再说吧……贺淮那家伙可真狠。】系统突然感叹道。

  以顾斯年的学历和越修之的能力，越修之怎么都不该沦落到商店打工的地步……但是前几天，他向各种公司投放建立，或是一些平面设计，或是一些美术辅导……然而都凉了。

  有些岗位，以顾斯年的条件完全是没问题的，但是全部都毫无回音。

  有些甚至是谈到最后一步了，面试官看起来十分满意，但是回头第二天，面试官就很抱歉地跟他说着这样那样的借口——反正就是不收他。

  就在系统感慨的时候，就见这家小商店的老板走了过来，系统顿时心中产生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就听老板说：“抱歉，斯年……”

  越修之和系统都是一副“果然如此”的心态。

  听着老板后面的话，越修之深感老板的不容易——还要如此费力编这些借口。

  他打断道：“老板，我能理解您的难处。但是我在您这儿也工作了几日，您能把工钱给我结算一下吗？”

  不然，离开了这份包吃包住的工作，又没有工资，他真的要露宿街头了。

  “……真的很抱歉，斯年，你这是试用期，是没有工资的……”老板声音微颤地说道，越修之能够很明显地听出他语气中的愧疚。

  越修之也不再为难这位老板，而是直接走了。

  他在这小商店，由于顾斯年的神仙颜值，不知道给这商店增加了多少客流量，老板突然说要解雇他，鬼才信。

  【这兄弟不要也罢。】越修之感叹道。

  【那你现在怎么办？露宿街头？不吃不喝？】系统问道。

  【……这些我倒是无所谓，问题是这样显得太另类了，很容易被发现。】越修之耸肩说。

  他说着，走到了一个公园，坐在了一条长椅上。

  【哇塞，你真的要这么惨？】系统惊讶，【你回家跟父母开个口能死？】

  【贺淮绝对有找人来跟踪我……不一定是全天跟踪，但是起码知道我每天的行踪。我住到爸妈家，也太容易让他生疑了。】越修之说着，轻靠在长椅的靠背上，闭上眼说道，【而且这样挺舒服的，我都打坐几十年了。】

  现在是夏夜，对于普通人来说，在公园睡一晚，能让蚊虫咬个半死。但是对越修之来说，这些蚊虫连他的一片衣角都碰不到。

  就在他准备在这长椅上打坐一晚时，突然听到了什么，随手布下一个结界，防止监控或者他人看见，而后伸手一抓，眼前尽是出现了一只通体漆黑，面目狰狞的怪物。

  【本源世界也有怪物？】越修之挑眉道。

  这怪物身上，没有灵气……反而有点像魔气。但也不全然是魔气。

  “哇喔，哥们儿你可真牛，我追这只黑影兽都追了一天了，被你随手一抓就抓住了。”一个爽朗而好听的声音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