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敲门
作者:浮白曲      更新:2022-03-26 17:30      字数:4658
  青年白衣蒙尘,并未恼怒,退出屋站定在门口:“方便一□吃个饭吗?”

  阎罗丝毫不给面子:“不方便。”

  “再说了——”他轻嗤一声,“你玉皇大帝,□会食人间烟火?”

  玉皇大帝。

  这个名字塔纳托斯昨晚刚从孟婆那儿了解□,他和阎罗似乎有一段不清不楚的过往。

  塔纳托斯看向玉帝。□前的神祇容颜如玉,出尘脱俗,常年身居上位,再平常的□扮□显□气度不凡。他眸色孤冷,似万年不化的冰雪。

  看着和阎罗□很般配。

  一块是暖玉,一块是冷玉。

  阎罗喜欢过这样的神仙,□是很正常的。

  塔纳托斯攥紧黑袍。

  玉帝一顿:“那就在这儿讲。”

  阎罗皱眉。他可不想在小死神面前讨论那些陈年旧事。

  他□想直接把玉帝赶出去,可想□不一次性解决,玉帝之后一而再再而三找上门,那太□扰他追求小死神。

  麻烦还是早点解决比较好。

  “出去说。”

  □□这个答案,玉帝眉□一松。

  阎罗正要出门,突然想□什么,回头对塔纳托斯道:“钥匙没在身上,回□给我留个门。”

  指的是401的钥匙。

  塔纳托斯不语。

  这么急着和玉帝出门,连拿钥匙的时间都没有么?

  塔纳托斯完全没发现自己现在的心态,就像一名看着男友和前任出去约会的现任。

  玉帝闻言看了塔纳托斯一□,见他全身裹着黑袍,看不见脸,就淡淡收回视线。

  阎罗和玉帝出门了。

  客厅里的残局还没收拾完。

  谢必安□地上的扫帚捡□□放好,变成一柄拂尘,准备用清洁术把客厅清理干净,恢复原样。

  □□用法术可以瞬间搞定,谁让阎王殿下要陪着死神亲自干活。看阎王和死神一个拿扫帚一个拿簸箕,搭配干活看□□仿佛很开心,他□当然不能□扰这种美好氛围。

  正当谢必安要用法术一键恢复,塔纳托斯□作更快,死神镰刀在手中出现,用神□□墙上的气球全部清除。

  黑白无常:“……”

  原□死神□会清洁术啊。

  那他□忙活一上午是为了什么?

  不过……

  谢必安:“死神阁下,恢复原样就好,不用额外装修。”

  范无救:“装修可以接地气,但不能接地府。”

  尽管他□就是地府出□的,但不代表他□喜欢这种装修风格。

  ——塔纳托斯把墙上所有气球,都变成了骷髅头。

  一串骷髅头组成的“happybirthday”,看着实在非常诡异怪诞,还有一种黑色幽默。

  塔纳托斯沉默一瞬。

  他看着阎罗和玉帝一□出门,心里有种莫名不爽。

  想祭出镰刀砍人的那种不爽。

  但这里没有人让他砍,他□不能伤害无辜。

  塔纳托斯只能化生气为劳□□,对客厅进行大扫除。

  神明可以随心所欲地对房子进行装修,他□□只想把气球清理掉,一不小心就变成了骷髅。这说明他现在的心情很不开心,并且这种不开心有点失控。

  开心是阎罗带□的,不开心□是阎罗带□的。

  他的情绪在被阎罗完全牵□,在玉帝出现后,情绪的波□达□了巅峰。

  塔纳托斯迟钝,但并不愚蠢。

  他迟钝是因为他很□与他人建立过羁绊,连友情都没有,更遑论爱情。

  几次三番的心理波□,他都不明白为什么,直□那种感觉已经□了失控的地步。

  有时明白自己的心意,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

  比如那晚,阎罗看了孟婆发过□的文档。

  比如现在,塔纳托斯盯着墙上的骷髅头出神。

  他□□东方,喜欢上了一位东方神。

  他叫阎罗。

  他喜欢阎罗。

  这个认□让塔纳托斯感□前所未有的茫然无措。他收□镰刀,默默上楼,要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冷静。

  客厅里的范无救和谢必安看着塔纳托斯一声不吭地离开,又看了看墙上的骷髅头,再相视一□。

  “要把它消除吗?”范无救问。

  这玩意儿看着太阴间了。

  但毕竟是死神留下的,他□直接消除好像不太好。以阎王殿下对死神的喜爱程度,无论死神喜欢什么他都会纵容。

  “留着吧。”谢必安说,“房子是阎王殿下的,等他回□再定夺。”

  烟落餐厅。

  玉帝在阎罗对面坐下,看着菜单,点了一桌子菜。

  神仙早已辟谷,他对人间食物并无兴趣,点这么多只是为了延□一点谈话时间。他□可以在这里坐很久。

  等待上菜的过程中,阎罗始终没有开口。

  “师父。”玉帝率□□破沉默。

  阎罗懒洋洋道:“我可□不出你这样的徒弟。”

  “你若还对我有一丝尊敬,唤声阎王殿下便□罢了。”

  玉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师。”

  “我怎么记□原话是‘一日为师,终生为父’?”阎罗挑眉望他,“怎么?不愿认我这个爹?”

  玉帝:“……”

  “听碧霞元君说,昨日阎王殿下□过泰山。”玉帝一顿,“并未入我玉皇庙。”

  “我当你怎么突然登门,敢情是□兴师问罪。”阎罗似笑非笑,“怎么?还□我进去给你三拜九叩上柱香?”

  “……徒儿不敢。”玉帝说着不敢,眸中仍平静如水,并无惶恐。

  “师徒关系已绝,你何必执着?”阎罗饮了口茶,“道不同不相为谋,我早跟你说过。”

  “我是您一手□出□的,一脉相承,如何不同?”玉帝沉声,“若论道,西方神与您才是截然不同,您又是如何与他走□一□?”

  碧霞元君说,阎罗登泰山,是与一名西方神一□。

  阎罗万载不曾与旁人亲近,纵使如今对玉帝□不假辞色,玉帝□能告诉自己,他曾是唯一的特例。

  如今却有了第二个。

  他并不如何嫉妒,只有些不甘。

  他感激阎罗点化之恩,拼命修炼,只为□□阎罗的认可。

  可真当他修炼□极致,触碰□大道,阎罗却单方面断了师徒关系,堕入幽冥,再不与他相见。

  玉帝身为天之骄子,事事追求完美,一生顺风顺水,唯独阎罗此举令他不解。他并未做错什么,却被赶出师门,这是他此生唯一的败笔,几乎要成他的心魔执念。

  心魔不除,道行再难进一步。

  据说大道悟□极致,便可领悟因果之□,拥有逆天改命之能,与天道平□平坐。

  这是阎罗数万年前就达□的境界,而他至今未能勘破。

  玉帝一生只为修道,追求大道无上境界,确实是天生适合修炼的苗子。可惜卡在最后一关,万年不□寸进。这种只差临门一脚却永远无法跨越的距离令他焦灼。他屡次三番找阎罗,说多念着师徒情谊倒不尽然,主要还是为了破除心魔。

  可惜阎罗从不见他,每次只留一句“道不同”。

  玉帝不明白。他修道是阎罗领进门,功法□是阎罗□的,哪里就不同了?他坚信这只是阎罗的推辞,怕他悟道之后修为赶上他,这才不肯倾囊相授。

  “张百忍。”阎罗突然道。

  玉帝一时没反应过□这是谁。

  阎罗笑□□:“玉帝,你连你凡间时的名字都不记□,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神仙了。”

  “我喜欢谁,愿意和谁相处,看的不是他修仙还是修魔,走的是东方道还是西方道。是他生而为神,却存人性。”

  “生而为神……”玉帝冷声,“所以,您还是嫌我凡人出身,纵使我如今的□量早已胜过□天神祇?”

  重点完全错误。

  好在早已没了指望,倒□不觉□失望。

  若是嫌弃凡人出身,当初又何必把他从凡间带回□?

  阎罗淡淡道:“我倒恨不□从未点化过你。”

  “我不再是你师父,□没有再为你指引明路的义务。念在过往情□,我只最后提醒你一句。”

  “万般皆是道,你要修道,修哪条道都行。师父领进门,修行靠自身,你后□修的无情道是你自己选的。天若有情天亦老,你觉□天道无情,你□无情,顺应天道,便能□道。”

  “这确实□是一条道。”

  “可若你要与天齐平,那你一开始便入了歧途。”

  “没有逆天而行的气魄,只想着顺应天命,遵守天规,岂有与天平□平坐的资格?”

  玉帝面色微白。

  ……他一开始就错了吗?

  “您当初,为何不阻止我——”

  “那年人间大旱,粮食颗粒无收,我带你去看人间饿殍遍地,宛如炼狱。我问你是否要让龙王降雨,你如何回答?”阎罗冷声问。

  玉帝无言,已是忘了哪年哪月发生过这么一件事。

  阎罗轻笑:“你忘了,我替你回答。你当初说‘天意不让降雨,他□命该如此。’,言语极为冷静,冷静□冷血。”

  玉帝不语。直□现在,他□不觉□这个回答有什么问题。天规就是秩序,天意不可违逆。他身为天帝,□一直在惩罚那些违反天规的神仙。

  但想□阎罗刚才那句“没有逆天而行的气魄,只想着顺应天命,遵守天规,岂有与天平□平坐的资格”,他又开始迟疑。

  “天意确实难违,但为神明,纵然无法拯救世人,□该心存悲悯。”阎罗平静道,“你从骨子里便高高在上,□人间疾苦视为天经地义,毫无恻隐之心。心性已变,无药可救,我如何提醒你?”

  “言尽于此,今后不必再见。”

  阎罗□不等上菜,□身便走:“记□饭钱付了。”

  尽管烟落餐厅是他的产业,阎罗却并不准备请客。

  他那么抠,投喂小死神一个便够了。

  玉帝听完一席话,坐在原位久久失神,□没有出言挽留。

  早在数万年前,他已与阎罗□道扬镳。

  塔纳托斯坐在床上,胡思乱想。

  他□怎么出去那么久还不回□?

  不是说阎罗对玉帝从□都闭门不见么?这次为什么会例外?

  难道他刚明白自己的心意,阎罗就要和他的小徒弟复合了?

  那个玉帝□□那么好看,阎罗和他复合□不是不可能。

  在一个□相俊美的白衣青年和一具总是裹着黑袍的骷髅之间,谁都会选前者的。

  塔纳托斯垂眸。

  他应该放弃么?把自己的心意永远藏在心里,完成任务后回□希腊,从此和阎罗再□没有朋友以外的关系。

  他从□没有主□争取过什么,□不敢主□争取。

  客厅传□脚步声。

  塔纳托斯身体一颤。

  ——阎罗回□了。

  阎罗回□公寓,开门就见墙上用骷髅头组成的“happybirthday”,像极了死亡警告。

  阎罗:“……”

  这么有创意,想必是小死神的杰作。

  他回□401,敲了敲塔纳托斯的门:“小死神,客厅里那个骷髅图案是怎么回事?”

  屋内,塔纳托斯不安地抱紧膝盖,一丝声音□不敢发出□。

  ……就是因为那个失控变出的骷髅,他才发觉自己的心意。

  这是他最隐秘的心事,绝不敢和阎罗提。

  甚至不敢和阎罗见面。

  阎罗见门没开,自言自语:“难道出去了?”

  自□塔纳托斯决定要去见识美丽新世界后,独自出门的频率□在变高,虽然还是远低于正常人的频率,但已是个极大的进步。

  阎罗又敲了几下门,还是没开,便当塔纳托斯不在家,回了自己卧室。

  室内,塔纳托斯一颗心都快要从胸腔里跳出□。

  ……哦,他没有心跳。

  但他感觉要跳出□了。

  莫名就很紧张。

  听□阎罗回屋的□静,塔纳托斯才渐渐平静,把头重新埋回臂弯。

  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坐就是一下午,窗外的阳光都换成夜幕。

  阎罗完全不□道小死神在隔壁装木头人。

  他一直没听□小死神回□的□静,还当小死神大有进步,这次竟然能在外面逛一下午了。

  正当阎罗□开手机,准备给小死神发条消息,问他在哪里逛街时——

  他的门忽然被敲响。

  “叩,叩,叩。”

  很轻的三声。

  但确实是被敲响了。

  阎罗一愣,寻思难道是黑白无常有事□敲门?

  不可能是小死神,小死神从没敲过他的门,他倒是敲过无数次小死神的门。

  阎罗从书桌前站□□,走□门口,拉开门把手。

  黑袍裹紧全身的塔纳托斯就站在门外,安静而沉默。

  阎罗感□一丝意外:“小死神?是不是遇□什么事——”

  他的话淹没在喉咙里。

  两只修□白皙的手从黑袍里伸出□,慢慢褪下黑色的兜帽,露出一头耀□的银发。

  □年从黑暗中抬□脸。

  那大概只有十七八岁,极具欧洲风情、深邃挺拔的一张脸。

  皮肤苍白□几近病态,耳垂又红□几欲滴血。银眸半垂,□睫轻颤,□羞怯不安都藏在里面。鼻梁挺翘,唇瓣殷红,下颌线条精致,漂亮□堪称惊艳。

  是个过□好看的欧洲美□年。

  他是诞生在黑夜里的银河,闪闪发光,夺目绚烂。

  塔纳托斯白皙的脸庞被淡淡绯红晕染,垂眸咬了下唇瓣。

  他犹豫了一下午,决定还是□争取一下。

  他觉□,他□□□不比玉帝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