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了饭，梁政委单独跟陈晋中谈话，显然，他也在家属院里听到了昨天的动静。

  他委婉地提醒陈晋中，不要因为一个女人而磋磨了斗志。

  陈晋中苦笑着摇摇头：“政委，你放心，我想过了，我跟燕婷不合适。”

  “也就见了那么一两次面，没那么多真情实感。”

  ……

  “你能想通就行。”梁政委拍拍他的肩膀，又跟他说了两句，没一会儿，就见刘军医急匆匆走过，刘军医见到梁政委的时候顿了下，转身向他走来。

  刘军医：“老梁，你听说了么？小江有对象了！！”

  梁政委：“哪个小江？哪个有对象让你这么稀奇？”

  “江戎啊，江参谋长，我听说他对象来探亲，还给他送饭……听说是个顶顶漂亮的大美人！我这不是要来看热闹嘛。”

  梁政委懵逼了，江戎有对象了？江戎哪来的对象啊？

  梁政委心生好奇，跟着刘军医一起去看热闹，江戎有对象了，这也太稀奇了！简直太阳打西边出来。

  难道是他家那边给他送来的对象？

  陈晋中也跟着去看热闹。

  他们三没走多远，看见一对男女走过来，正是苏燕婷和江戎，苏燕婷怀里抱着饭盒，她瞥见了梁政委和陈晋中两人，目光毫不躲避，侧头跟身旁的江戎道：“你的帽子让我戴一下。”

  “麻烦。”江戎摘下帽子，直接扣在苏燕婷的头上，这女人太能喋喋不休了，一会儿要这样，一会儿又要那样。

  苏燕婷嗲声嗲气撒娇道：“你别太用力嘛，弄乱人家的头发啦。”

  听着她这娇滴滴的声音，江戎眉毛都不带动一下，他已然对苏燕婷的“矫揉造作”免疫。

  她一会儿说话正常，一会儿说话不正常，估计是以为男人都爱这种嗲声嗲气的小女人，为了讨他喜欢，为了攀上高枝，才故意用这种语气说话。

  江戎原本想告诉她“你正常说话的样子声音更好听更讨人喜欢”……可他为什么要教眼前这女人怎么招男人喜欢？

  她不招男人喜欢才正好，媚眼也是白抛。

  “那、那是燕婷？”

  将刚才两人互动看在眼底的梁政委和陈晋中直接僵硬在了当场。

  江戎的对象是苏燕婷？怎么可能会是苏燕婷呢？可现在苏燕婷抱着饭盒，她仰头跟江戎说了两句话，江戎就把自己的帽子戴在她头上……

  天啊！

  梁政委两个人僵硬回不过神来，刘军医倒是乐呵呵的：“瞧，这姑娘长得挺漂亮呀！这俩并排走着，一个俊，一个美，很登对！老梁，咱们团有喜事了，你要喝喜酒了，告诉嫂子也让她高兴高兴。”

  江戎和苏燕婷走到了他们三面前，江戎毫不回避，苏燕婷也大大方方地跟他们打招呼，“梁政委好，陈营长好，还有这是……刘军医啊，军医啊！真厉害！刘军医你好。”

  陈晋中看着她姣好的容颜，脸上带着幸福甜蜜的笑，完全没有昨天傍晚骂曾云军“你瞎了狗眼！”时的模样。

  陈晋中：“你、燕婷，你跟江参谋长谈对象了？”

  苏燕婷笑着点点头：“昨天晚上我迷路了，碰上江参谋长，他送我回招待所……我们俩瞧对眼了！”

  江戎脸上没什么表情，也没有否认苏燕婷说的话。

  几个人简单聊了几句，主要是苏燕婷大大方方跟不明情况的刘军医聊，聊完了，苏燕婷拎着饭盒开开心心走了。

  陈晋中浑浑噩噩地离开，梁政委还回不过神来，刘军医在一旁感慨：“哎呀，这小江都谈对象了……”

  梁政委：“你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刚才那位女同志是苏燕婷，昨天家属院的事，你不知道？”

  刘军医：“！！！！！！”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昨天他老婆回来，嘴上津津乐道，说这姑娘特别有骨气，还跟他详细说了苏家姐妹俩换娶的事。

  刘军医听了，他十分不以为然道：“你可别看这姑娘嘴上说得狠，你迟早得在家属院看见她，曾云军这会儿说要娶她，你以为她真舍得悔婚？她就是缺个台阶下，不过是一个乡下来的姑娘，能找到曾云军这样的条件，已经是冲天了。”

  结果她转头跟江戎谈起了对象！

  江戎是谁啊？他外公，他舅舅，还有他亲爹亲妈，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他家里可就这么一个宝贝独子，多少家世好的姑娘想嫁给他，他……他怎么会跟一个乡下来的姑娘谈对象！

  就离谱！

  何止是他觉得离谱，梁政委也觉得十分离谱，他得私下找江戎谈谈了。

  梁政委去江戎的办公室，关上门跟他说话：“你知道昨天那事吗？”

  江戎：“什么？”

  “你果然是不知道，苏燕婷不单单是陪她小妹来给妹夫探亲……”梁政委一五一十把昨天发生的事情告诉江戎，包括之前姐妹换娶的事。

  “这姑娘也是个厉害的，结婚当天，闹着要收音机，要百雀羚，还要的确良裙子……不管前情怎么样，到底是个眼睛容不下人的。”

  梁政委思维保守，他心目中的好姑娘，就得是那种温柔贤惠为人着想的女人，不过是未来丈夫给妹妹买了些好东西，这点她就容不下了？

  真正的好女人就应该具有吃苦精神，生活简朴，好好照顾家里，孝敬公婆……那苏燕婷，就是个不安分的。

  梁政委说完，看向江戎，江戎听后脸上也没什么表示，他年纪轻轻，倒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

  梁政委见状，知道自己没必要再多说什么，江戎知道了这么个情况，他会采取他自己的措施，他向来就是个有主意的。

  走之前，梁政委实在忍不住好奇道：“你怎么就跟她谈对象了？”

  江戎淡淡道：“她漂亮，做饭好吃。”且小表情多，攀高枝的手段又挫又花样百出。

  江参谋长自认他已经把苏燕婷给看透了，苏燕婷一见到梁政委他们，立刻撒娇说要戴他的帽子，他还能不清楚她的小心思？

  真是个傻女人，他不过是当场没戳穿她。

  “你、你再多考虑考虑。”他给出的答案，出乎梁政委的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也是，江戎是个正常男人，自然喜欢好看的姑娘。

  但他认为他们俩不长久，江戎怎么可能真跟一个肤浅的乡下姑娘谈对象呢？

  知道了苏燕婷的过去，这会儿他可能已经在谋划着怎么分开吧。

  跟这种聪明的人就不需要说得太清楚。

  梁政委放心地走了。

  办公室里只剩下江戎一个人，他收起了刚才事不关己的神色，整个人冷了下来。

  原来苏燕婷曾经有过婚约，她险些嫁给了另一个男人。

  梁政委：“还挺可惜，要是没闹出那事，她就不是来探亲，而是随军过来了……”

  她有可能嫁给另一个男人，躺在别的男人怀里，对那个男人笑，对他抛媚眼，含羞带怯地看着他，对他撒娇，还给他做饭吃——

  “咔擦——”

  江戎手中的笔折断了。

  十几岁的江戎脾气并不好，十年军旅生涯磨了他的性子，让他收起了尖锐的锋芒，可这一瞬间迸发出来的暴戾仍然让他生发出想要毁灭一切的冲动。

  “你别着急，慢慢吃，我特意给你做的，没人跟你抢。”

  “我家养了两头猪，一头要上交，另一头留着过年杀，我妈每天早上都要起来煮猪食，她煮的猪食可香了，在家里的时候，我特别喜欢看我妈喂猪，猪吃饭特别香……”

  ……

  她的声音出现在他耳畔，她的面容出现在他眼前，江戎还记得她伸手去拿馒头却被他拍开时，脸上那气鼓鼓却又敢怒不敢言的表情十分可爱。

  江戎不自觉笑了出来。

  意识到自己脸上的笑，江戎僵了一瞬，他嗤笑一声，垂眸定了定神色，他保持一种淡漠的表情，动作却是在打开抽屉，翻出几张工业票。

  收音机、百雀羚、的确良裙子……她想要，给她就是了。

  苏玉婷去找曾云军，曾云军见了她，没对她露出过多的表情，苏玉婷感到失望，同时又深深地明白曾云军就是这样的人。

  就像上辈子，苏燕婷再怎么作天作地，因为她是他的妻子，他对她负责，替她扫尾，包容她的一切。

  就像之前……曾云军认定当天结婚拜堂的人是她，愿意对她负责，一心一意地对她。

  这种可靠的责任感比那些所谓的情啊爱的让人感到踏实多了。

  苏玉婷心底有隐秘的渴望，她希望这种可靠的责任感能转移到她身上来。

  苏燕婷这辈子绝对会错过眼前这个最有责任心的男人，除了他之外，没人能容忍苏燕婷那作天作地的坏脾气。

  “你怎么过来了？”经过昨天的事，曾云军打算把探亲打结婚报告的事情推迟，他希望苏燕婷能冷静想想，如果苏燕婷认定婚约，曾云军会依照母亲周爱梅的要求来娶她。

  苏玉婷支支吾吾：“本来今天我要跟姐姐离开，可我姐她突然说，她还要在这留两天，她说她——”

  曾云军立刻道：“她说什么？”

  苏玉婷：“我姐说她有对象了！”

  曾云军怔住。

  “是张哲远？还是陈晋中？”

  苏玉婷摇摇头：“都不是。”

  “我姐说她昨天回去的时候，半路跟一个男人瞧对眼了，听说这个男人高大，英俊，温柔体贴，他的家世比张哲远还要好，张哲远可是干部子女，他爹妈在厂子里当小领导……阿军哥，你知道你们这有哪个男军官符合这样的条件？”

  苏玉婷越说越觉得好笑，这人该不会是苏燕婷臆想出来的。

  曾云军摇了摇头。

  “我去问问。”

  曾云军转身向外走，苏玉婷脸上的笑容加深，才见了一面就要跟苏燕婷谈对象，还确定了关系，这男人能是个什么好男人？

  苏玉婷跟在他背后，两人走了一段距离，在招待所附近，看见了吊在单杠上出神的陈晋中，现在是午休的时候，陈晋中没有午休，反而在这发愣。

  陈晋中撞见苏燕婷站在江戎身边笑得温柔的模样，他后悔了，如果他昨天傍晚勇敢一点，不要计较太多，今天跟苏燕婷谈对象的人会不会是他？

  为什么他没试过就放弃呢？

  越是这么想，越是一发不可收拾，说不出的遗憾涌上心头。

  苏玉婷对陈晋中道：“陈营长，你还在想昨天的事？我姐她已经有对象了。”

  “我知道。”陈晋中从单杠上下来。

  曾云军和苏玉婷愣住：“你知道？！”

  陈晋中苦涩道：“燕婷她在跟江参谋长谈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