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49章
作者:玄小南      更新:2022-03-26 12:06      字数:9819
  “顾鹤之!”苏怀夏真要被顾鹤之的无赖给气死了, “明明是你欺负我, 还问我为什么哭, 你亏不亏心?”

  顾鹤之动作轻柔的将垂在苏怀夏颊边的几缕碎发撩到耳后, 好像这样就能让苏怀夏把他所有的话听得更清楚:“我怎么舍得欺负你呢?”

  “那你还不快放我下来!”苏怀夏现在的心跳的快极了, 身体也不住颤抖,不知道是害怕还是……不行,她要赶快下去!

  可顾鹤之根本不放手, 他坚实的臂膀就像是给苏怀夏画了个囚牢,完全将苏怀夏禁锢在他的势力范围内。苏怀夏找不到一丝可以逃脱的间隙。偏偏她不敢乱动, 这样坐着的姿势太敏感。她怕又像上次那样, 引起顾鹤之的反应……

  “顾鹤之!你不许耍赖, 刚才说好放我下来的。”苏怀夏羞恼的说。

  “啊?我是说过没错。”顾鹤之一边欣赏着怀里姑娘柔和漂亮的侧颜, 一边不紧不慢的说着,但这语气里明显带着坏。

  “那你……那你……为什么还不放我下来!”也不知道是不是两个人坐在一起的姿势太不散热,苏怀夏觉得浑身都开始冒汗, 心跳也随着顾鹤之那喷在自己肩颈上的热量加快着。她的意识慢慢开始涣散,原本清澈晶莹的眼中弥漫起了更加浓郁的雾气。

  “你是我的。既然是我的,我怎么能放你下来呢?”顾鹤之低低好似呢喃的话语在苏怀夏耳边响起, 她甚至能够感觉到顾鹤之两片柔软的唇开合间被触碰到她的耳廓,像是轻轻浅浅的吻, 又像是细细的啮咬。

  苏怀夏耳廓特别敏感,仅仅是这微微的举动, 就在她身上点燃了阵阵的颤抖, 苏怀夏忍不住申银了一声。

  她眼中的潮湿, 反射着头顶的白光,化成了片潋滟璀璨的波光,将她无可挑剔的侧颜变得更加迷人。顾鹤之侧着脑袋在如此的近距离看着苏怀夏,就觉整个人都像是要醉了,他无法克制自己的在苏怀夏白皙脸颊上落下一连串的吻。

  苏怀夏已经不知道怎么办是好,她内心着急,但却一点办法都没有。身体像是完全被顾鹤之掌控了。男人……果然是一样的!

  顾鹤之的吻一直延绵到苏怀夏漂亮的肩胛处忽然停止。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无奈地一笑,从桌面上捡起了苏怀夏留下的那只钢笔,小心轻柔的塞进苏怀夏的手里。

  苏怀夏本还在陶醉和挣扎中煎熬,手心里忽然一凉,头脑也清醒了几分,就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她睁着迷茫的大眼睛,手里握着钢笔,不理解地侧头看顾鹤之:“……?”

  在苏怀夏转过头来的同时,顾鹤之最边的无奈立即切换成不明意味的似笑非笑。

  “啊,你脸好红啊。”顾鹤之眯着眼睛说,他玻璃珠似的浅色眼眸也闪烁着鳞鳞的光,“不是说要帮我誊写吗?快开始吧,不要想些别的了,你还有半个月才成年呢。”

  苏怀夏:“……!!!”

  她霎时间头脑一片清明,死死捏住手里的钢笔,只想把它甩到这可恶的男人脸上!

  “好,我写!”苏怀夏咬牙切齿地转过头,不就坐在你大腿上誊写一篇论文吗?谁怕谁!姑奶奶我的集中力一点都不比你差,到时候看谁先耐不住。

  苏怀夏心中冷笑,不怀好意的压着顾鹤之某地方扭动了几下腰肢,果然看见顾鹤之的脸色变了。

  苏怀夏呵呵一笑:“呀,你脸好像也红了呢!不是说好要帮我念稿子的吗?快念啊,想什么有的没的,我还有半个月才成年呢!”

  苏怀夏转头扬起尖尖的小下巴,仰着头挑衅的回忘顾鹤之。

  顾鹤之:“…………”什么叫做自作孽不可活,莫不过如此吧。

  苏怀夏看见顾鹤之微微蹙起眉,眸色变成了深深的茶褐色,里面好像溢满了艰难的隐忍。他慢慢拿起桌上的稿件,一字一句的朗诵着,声音依旧生涩暗哑。

  苏怀夏知道这方面的事情,男人比女人更加难耐,也就不继续逗他,转过身,认真抄写起来。

  顾鹤之这篇论文写得实在是攻击性太强,两个人一个读,一个抄,还没有过几个段落,之前的爱昧气氛就被他这满是尖刺的语言给打散。

  苏怀夏拿钢笔了眨眼睛,不是很确定的看着自己听写下来的词句:“这真的是要上交的论文?语言这么冒犯真的好吗?”

  顾鹤之无所谓的呵呵一笑,顺手揽住苏怀夏纤细的腰:“不是给我教授的,是给一群水货的。如果不犀利点,他们恐怕还不明白自己有多水。”

  苏怀夏:“……”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有些同情顾鹤之嘴里的那群“水货”了。

  彭小朋好不容易把今天所有的邮件送完,揣着顾鹤之给自己的那张稿费汇款单回到邮局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怔忡的。

  他一个人坐在邮局的楼道里,看这手上褐黄色的信封发呆。这时候,他那漂亮的未婚妻文艳打了壶开水回来,路过二楼的时候恰巧看见了彭小朋。

  “小朋?你坐在这里干什么?”文艳奇怪的凑上来,她明显感到彭小朋的状态不对。

  彭小朋听见有人唤他,一个激灵,从神游中请过来,惊恐的把信往自己的口袋里塞。发现…唤他的人是自己的未婚妻,这惊恐才消了些许。

  看到彭小朋这样的反应,文艳觉得事情更加不对,她有点担心的问:“你是不是干了什么坏事?那个黄黄的东西是什么呀?你为什么一见我就藏起来?”

  彭小朋本想满口否认,可瞧见自己未来媳妇漂亮的大眼睛,心里的欲望就完全被点燃。如果能拿到这笔钱……他们就能够结婚了……

  文艳在邮局的职责正好就是兑现各种汇款……说不定,真的有办法能够让他们安全拿到这笔钱。

  他边这样想着,边吞吞吐吐的从口袋里拿出那封他慌忙间折乱的信交给文艳。

  在文艳狐疑的打开信封看的时候,彭小朋没有底气的说道:“我……我不小心得到了一笔钱……”

  “四百块?!”文艳看见信封里那张大面额的汇款单,忍不住尖叫出声。

  彭小朋连忙上前捂住自己媳妇儿的嘴:“小点声!”说着就把她拉进更隐蔽的角落里。

  文艳此时已经完全被那一大笔钱给支配,丝毫没有在意彭小朋这样的举动是不是对她有些冒犯。

  “你这笔钱到底是哪里来的!是你偷偷拿别人的吗!这是监守自盗,是犯法的啊!彭小朋!”文艳在昏暗的角落里压低了声音严肃的说。

  “不……我哪里敢做什么监守自盗的事情呀!”彭小朋赶紧摆手解释,把他在清河村遇到的奇怪事情和文艳说了遍。

  文艳听完整个故事,脸上的表情就变得复杂起来:“说有人先是送了你一百块外汇券,接着又送你了四百块钱的汇款?这人是财神爷吗?这么多钱随便送?”

  “你也觉得很不可思议是吧!也觉得这事情不可能是吧。”彭小朋懊恼的把自己那头西瓜皮般服帖的头发挠成了爆炸头。

  “我还是送回去吧!”他边想着边夺过文艳手里的汇款单,想着明天还是给那人送回去吧,这钱花的太不心安理得了。

  “你等等!我让你送回去了吗!”文艳忽得复又夺过彭小朋手里的汇款单,这张汇款单上面的收件人是佚名!佚名你知道什么意思吗,就是只要你能够证明这笔钱是你的,就能够随便领!”

  “很少人会没事向佚名汇款的,我在邮局干了这么多年,这种汇款单80都要被邮局内部的人冒领。而且只要在我们部门认识个人,稍微动点手脚,一般根本查不出来!”

  “这种好事百年难遇,而且就算遇到了,也会被我们部门那些老油条先吃了。今天你踩了狗屎运,既然有人送你一张这样的汇款单,还是四百块这样一个天文数字,你知道这说明什么吗!”

  “说明什么?”文艳叽叽呱呱说了一堆,听的彭小朋脑壳都疼。

  “说明你是被财神爷选中的人呀!这样你还退回去,傻啊!”文艳没好气的瞪了彭小朋一眼,“有了这四百块,我们就能结婚了你知不知道。如果你不敢的话,就我来领。你把你攒的工业券给我,明天我就请假,去供销社把音响给买了,免得夜长梦多。”

  “啊……”彭小朋被文艳训得晕晕乎乎的,只能不停的点头,“送我钱的人说先明天再去拿信,我还去吗?

  文艳沉吟了下:“别去了,如果人家反悔了怎么办。咱们先把钱用了,反正是佚名,死无对证的。”

  彭小朋真心觉得这样不对,但还是经不住终于可以结婚的诱惑……

  他下班的时候,把存在家里的工业券都交给了文艳。果然,第二天文艳就请了假,应该就是去供销社抢音响去了。

  文艳让彭小朋不要再去找顾鹤之的建议历历在耳。

  可彭小朋思前想后,还是担心。

  虽然今天没有清河村的信,但彭小朋还是忐忑不安的骑车来到清水村。

  这次顾鹤之倒是没有再躺着,而是一脸不情愿的坐在大门口,摘着菜叶子。

  这像是黏在躺椅上的男人竟然在干活?!

  仅仅见了顾鹤之两面的彭小朋不确定的擦了擦眼睛,看清楚面前的人的确是送他四百块钱汇款单的人之后,又是做了番思想建设,才走上前去半弯腰,十分恭敬的问道:“这位同志,昨天您让我过来取信。”

  被迫干活的顾鹤之显然心情比昨天是更加不美妙。

  他听见彭小朋,凉凉的掀了眼皮看他。

  就是被顾鹤之这么一看,彭小朋只觉得自己的魂魄都好像被重拳一击,三魂六魄至少飞了一半。浑身忍也忍不住的发抖。

  意外的是,这次顾鹤之没有冷言相讥,反而是从衣服的大口袋里拿出一封有点厚度的信。

  上面用漂亮的字迹写了杂志社的地址,就差邮票和邮戳了。

  “这封信,帮我寄下吧。”顾鹤之头顶满是阴云的说到。

  彭小朋诚惶诚恐的接过,他虽然知道顾鹤之头顶的那片阴云不是因为他而起,但还是害怕极了。

  可他没想到,顾鹤之给信的动作就做到一半就没了下文。他虽然给出了信,但一点放手的意思都没有。

  彭小朋在顾鹤之掏信的时候,就不敢再看这漂亮又令人害怕的男人,将全部注意力都转移到他拿出的那封信上。

  可他在收件的时候,却发现,这封信依旧被男人紧紧的捏在手里,怎么抽都抽不出来。

  “这位……这位同志,您到底寄不寄……”彭小朋觉得事情不对,本就心虚的他更加慌张,眼神也全然不敢和顾鹤之对视。

  “昨天的钱,你用掉了?”忽然,耳边传来了个低沉又带了些揶揄的声音。

  彭小朋的心脏漏跳一拍,他忽然惊恐地看向顾鹤之。

  一下子就撞见了顾鹤之影藏在深深眉骨和长睫毛下暗邃的眼睛。

  他第一次看见顾鹤之时,还觉得这男人的眼睛漂亮的移不开目光,可现在他只觉得那双眼睛可怕的让人无法直视。在这样的注视下,自己好像完全没有遮蔽,所有的想法和所有的隐秘都暴露无遗。

  彭小朋被吓得连话都说不出。

  “如果我没算错的话,那封信里应该有四百块钱的稿费。如果我现在去公安局报警,完全能够立案。你监守自盗四百块钱,知道如果被坐实了,你要被判多少年吗?”顾鹤之就着递信的姿势,似笑非笑的问道。

  彭小朋觉得自己的喉咙里的肌肉都紧缩的失去了功能,噎了半天,才勉强挤出一句话:“那封信是你送给我的!”

  顾鹤之耸耸肩:“我能够证明四百块钱的那稿子是我写的,可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性是我送给你的吗?”

  彭小朋惊呆了!!

  他二十几多年的人生,第一次遇到这样不要脸的无赖!

  他觉得自己像是被耍了,看着顾鹤之脸上猫戏老鼠似的表情,血气就不断往头上涌:“我媳妇儿说……说佚名的汇款单就算冒领了,也查不出来!”

  “这是大部分查不出来吧,如果真心想查,怎么可能查不出来呢?”顾鹤之笑笑,“可能还忘记告诉你件事,你们警察局局长的儿子,也就是你们县现在的书记李学淼是我的朋友,我想托他认真查一下,应该还是查得出来的。”

  彭小朋:“……!”这段话可真的吧彭小朋的胆子给吓破了。

  他一个大男人,竟然在另一个明显比她小了好几岁的男人面前差点没哭出来:“你既然那么有本事,为什么还要这样搞我!”

  顾鹤之挑眉笑着忽然松手,把那封信彻底交在彭小朋手里。同时彭小朋也因为忽然间少了份对抗的力量,踉跄着退后几步。

  “您可能误会了这位大哥。我没有任何想冒犯你的想法。我只是想告诉你一点,钱是不会从天上掉下来的。想得到,就必然会失去。”

  彭小朋这次听懂了顾鹤之的潜台词,完全放弃了,半自暴自弃的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他垂着脑袋,已经认命。

  这时,顾鹤之的笑容反而爽快起来,他从小马扎上站起,瞬间个子就比彭小朋高了半个头,整个人像是一片阴云压下。

  他的态度缓和了很多,上前拍了拍彭小朋的肩膀:“那笔钱你就安心花吧,没有什么大问题。只不过如果有一群首都来的老学究问你,写论文的人是谁,你和你媳妇锁牢嘴巴不要说就对了。那些老学究没什么其他太坏的本事,也就是把你们损几顿,吓唬你们下。你们不要被骗到了就行。”

  彭小朋依旧有些懵:“啊?你写的那些……不会是什么不好的言论吧!”之前十年的阴影,依旧笼罩在这批人的身上。

  顾鹤之耸耸肩:“那倒不会。如果我写的真是那些言论,也没人敢登出来,还给发这么高的稿费。”

  彭小朋想想也是。

  可这下他更不明白了,又花了写文章的力气,又花了钱,就是为了堵住他的嘴,不让别人知道他是谁?那他写这文章图什么呢?

  彭小朋抓破了脑袋都想不明白,这群文化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不过这一切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

  “你真不会来找我麻烦了?”彭小朋小心翼翼的确认。

  “呵。”顾鹤之也没回答,只是把小马扎夹到腋下,端着摘好的菜最近厨房,这个问题他显然都懒得回答……

  嗯……这大概是最好的回答了……那男人估计之后也懒得来针对他……明白了顾鹤之潜台词的彭小朋,头上挂下滴冷汗。

  彭小朋原本以为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可他万万没想到,半个月后,他才知道,为什么那个男人要花五百块钱买他的封口费?

  那些从首都气势汹汹冲过来的老学究们折腾了他和他媳妇半个月!那被气得七窍生烟的样子,就差活生生把他们给吞了!

  如果不是顾鹤之那天关于坐牢的警告,在彭小朋脑中打下了深刻的烙印,他可能早就把持不住,把秘密给泄露了。

  被顾鹤之这么一震,他压根不敢乱说,只能咬牙在一群学着的围攻中硬扛,直气得那几个从首都来的老老少少都是捶胸顿足。当然他和他媳妇这半个月来的生活也没好过,只能在这些人凶神恶煞的质问和威胁里瑟瑟发抖。

  反观顾鹤之……

  原本应该应对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正晒着太阳,悠哉悠哉的品尝着苏怀夏专门为他做的佛跳墙呢……差别啊!

  不过这都是后话。

  时间线依旧拉回顾鹤之和彭小朋聊完的那天。

  苏怀夏做好了一桌子的菜,可惜等到了下午,都没有见那些应该早就回来的家伙们。

  按理说城里的办事效率再差,也不可能这点儿小事办上个两天两夜吧。

  “你说是不是出事儿了?”苏怀夏奇怪的扫视空空如也的知青点。

  顾鹤之懒得回答这个问题,他对知青点的那些男知青都没什么好感,根本不想关心这些人。

  他坐在角落里,靠在墙边打瞌睡。

  这时候已经十一月中旬,天气凉了,坐在厅堂里就很不舒服,总有股凉风吹进来。

  苏怀夏在哪里左担心右忧虑的,顾鹤之却在想是不是应该给自己弄个火盆?

  这种体力活顾鹤之是不会让苏怀夏做的,放在以前,他也不会自己做,通常是叫菲佣做。

  可惜这里是大陆内地,这种地主做派还是要背青眼相对的。他也找不到其他的帮手,只能叹口气自给自足。

  找了点煤球,简单粗暴的放到铁盆子里点燃。又嫌弃煤球炉烧的不够旺,就随手拽过那一本寄给他的特刊,随便翻到一页,就开始动手撕,撕完了就扔进火盆。

  可他还没怎么撕上几页呢,从外面就窜进来一个人影,一把将顾鹤之手上的杂志给夺了过来。

  “顾鹤之!你怎么能烧书!”一个严厉的声音在顾鹤之头顶响起。顾鹤之冷淡的抬眼,看见陈杰满脸愤怒的站在面前,就好像他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一样。

  反正之前也烧了几页,火头投足够旺。顾鹤之对于火盆的要求已经达到,就也不抢回陈杰手里的杂志,闲闲散散地往后一靠,有些讥讽的回嘲陈杰:“我烧自己的书,你也要管吗?”

  顾鹤之这玩世不恭的态度,把陈杰彻底惹恼。他是个爱书的人,三番两次看见顾鹤之对知识不尊重,就很生气。而且,这不知悔改的男人还说烧的书是自己的!自从这人到了知青点,他就没见过这男人读过书,怎么可能有自己的书?

  “你别说谎话不打草稿,这明明是我定的学术期刊,怎么就变成你的书了。你这人态度怎么这样,烧了别人的东西还不承认。”陈杰推着眼镜,严肃的说道。

  他是把书认错了。这年头基本上就没有什么书籍装帧设计可言。他定的法律类期刊杂志和顾鹤之那本经济类期刊杂志的封面是一模一样的,只是封皮上的字不一样罢了。

  所以刚才就书急切之下,陈杰根本没有时间仔细看封面。

  “打个赌吗?如果这本书是我的怎么办?”顾鹤之双手抱胸,表情极尽能事的诠释了什么叫做冷嘲热讽。

  “怎么可能是你的!”陈杰的智商也不低,知道这事顾鹤之在给他挖坑,他不上当,却是一味的坚称这本书是自己的。

  “你连初中都没毕业,怎么可能看得懂学术期刊。之前我已经忍了你好几次了,你现在又来糟蹋我的新书!”陈杰越说越气,忍不住将手上的杂志变成武器,不停的用它代替手指,对着顾鹤之指指点点。

  顾鹤之不说话,却只是冷眼瞧他。

  陈杰被顾鹤之瞧得有些发凉,气焰扑灭不少,才有闲心看了眼封皮上的字。一眼却让她整个人像是被消音了似得顿住。

  既然又是经济类的学刊?陈杰又是不动声色的翻了下内页,发现发行日期是最近的。说明这本书是真的新邮寄过来的,不是之前那本旧的。

  怎么又有人给他发经济类的学刊呢?他完全没有订购啊!是发错了吗……还是……?

  陈杰脑中忽然有了个不好的想法。这本书真的是顾鹤之的?

  虽然理智中这个想法已经出现,但本能里陈杰还是不愿意承认。他知道顾鹤之在其他方面比他优秀太多,他不想再在自己擅长的学习和学历上落了下风。

  那一闪而过的更正和道歉的念头立即被非理智压了下去。他依旧坚持刚才自己的看法。

  这时,远远就听见两个人争吵的苏怀夏终于赶了过来,一把夺过陈杰手里的学刊,怒道:“陈杰!你不是学法律的吗,不知道,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吗。连看都没看清这本书上写的是什么,凭什么就说这本书是你的。我告诉你,这本书还真是顾鹤之的!”

  陈杰皱眉:“以他的学历,怎么可能读的懂这些国内最顶尖的学刊。”

  “呵。”苏怀夏听了只觉得好笑,顾鹤之不过是懒得自报家门,他们就真的以为他学历不行吗?他的那一连串学位报出来,恐怕能够吓死这些人!

  苏怀夏不服气,张口就要给顾鹤之证明。

  这时,对门坐着的顾鹤之,从他这个角度,恰好能看见不远处剩下的几个男知青,正架着一个一瘸一拐的人缓缓向知青点走来。

  被架着的那个男人他认识,村子里最近总在嚼他的舌根。有些人说他好话,但大部分人还是笑他不自量力。刚考上师范大学,一年都没读完,就妄想着回来当老师,还催着雷业军要在村子里开一所高中。这简直是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这个人是就是王巍。

  顾鹤之远远的凝视着满脸是伤,明显和谁打了架的王巍,深色的眸子闪了闪,立即就明白了什么。

  他拉住正要给他正名的苏怀夏,不易察觉的对她摇了摇头。

  顾鹤之对别人的看法一点都不在意。但他最怕给自己找麻烦。

  比起让人看成仅是初中毕业的文盲,避开恼人的麻烦才更重要。

  苏怀夏不明白顾鹤之为什么要阻止她说出真相。可还来不及细想,赵擎和孙博洋就吵吵闹闹的架了个人回来。

  那人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整个脑袋几乎都肿成了个猪头,一时间还有点认不清到底是谁。

  “这是?”苏怀夏总觉得这人有点眼熟。

  “这是王巍同志。我们在县城里认识的!”陈杰看见大家把王巍架回来,一时间也忘了和顾鹤之的争执,边同苏怀夏介绍,边上前帮忙搀扶。

  “他这是怎么了?和谁打架了吗?”苏怀夏奇怪。其实她自己对这王巍没什么太大好感。

  他那个在清河村办学校的想法是不错吧,但有点儿不看实际,还有点儿急躁。

  清河村现在这种条件,怎么可能办得起学校?无非是天方夜谭白日做梦。上辈子后期苏怀夏做了很多投资,也见识了不少年轻人。他意识到一点,有时候所谓的梦想,也是要靠实际和调研的,不是你嘴皮上说说,或者一味盲目的坚持就能够成功。

  “我们去县城的时候,看见县城一中那帮子人围着一个叫做温小柔女复读生不怀好意,接着就看到王巍兄冲上去英雄救美。他一个人难敌四手,我们就帮了他把,结果被请去县里警察局喝了杯茶。如果不是警察局的那位局长还记得我们是和小夏你一起的,出面做担保放了我们,我现在说不定还在局子里呆着呢。”孙博洋像是讲评书似的说着他们的经历。

  苏怀夏听了不置可否,进了房间,找出医药箱递给赵擎。

  赵擎本想是让女生苏怀夏给帮忙照顾下王巍的伤势的。

  但看苏怀夏对王巍一脸冷漠,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自己接过药箱,粗手粗脚的替他消毒,疼得王巍哇哇直叫。

  可是苏怀夏没想到,这个王巍也是个奇人,一边喊疼,还一边能够替人洗脑。

  “我们村的孩子在县城里的情况,诸位也看见了。他们都是好苗子,看到他们这样被耽误,我真的心疼呀……哇……疼……赵兄你轻点……虽然我知道大家都要回城了,但我还是最后恳求大家,在最后帮这小村子一把吧!你们都是上过高中的人,教高中的课程应该不难。而且有句话说的好,教学相长,你们在教这些孩子的同时,自己的学习水平也能提高。说不定比自己一味的复习要更有效呢。”

  这番言论听得苏怀夏目瞪口呆。教学相长虽然这话说起来是没错……但也考看时间点吧。教人那是件多费精力的事情啊!真的有人能一边教书一边考上大学吗?

  “你说的太对了王兄!”正直的赵擎显然已经被王巍洗脑,不停的附和,“我会留下来帮你,帮清河村的。这城我暂时不回了。你呢?陈杰?我教数学和物理还可以,其他化学生物英语政治怎么办这里?你擅长什么?”

  赵擎又转头问陈杰。

  陈杰沉默的没有立即答话,只是佯装翻着手里他根本就看不懂的经济学杂志。也不知道他是还没想好,还是压根不愿意。

  苏怀夏忽然明白,为什么顾鹤之不让她把他的真实学历说出来了!她惊愕的转头看顾鹤之。

  这家伙是刚才就料到,会有这种麻烦吗?

  如果被这群人知道,他是剑桥大学毕业的。对于高中这些知识,几乎是全才。那还不被缠死!

  顾鹤之幽幽的回看苏怀夏,验证了她的想法。

  苏怀夏沉默,厉害了顾鹤之!就凭借刚才远远的一眼,就能够想到这么多吗?!

  苏怀夏这边当然是不舍得让顾鹤之去当老师的。她知道这件事情对于顾鹤之来说是多么大的一件消耗。

  可事与愿违,那边陈杰翻着翻着,忽然翻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那是顾鹤之随手夹在杂志里的论文手稿。

  字迹很难辨认,但陈杰还是硬着头皮读了几行。这时候,他忽然发现有不对劲。

  虽然不懂经济学,但论文看多了,对于普遍的架构还是有认识的。这篇论文,简直和杂志上的那边十多页长的论文无缝对接。就像是在一问一答。

  而杂志上还有两篇论文,一篇是无名氏表发的对上期的某篇论文的质疑。还有一篇则是无名氏提出的疑问。这三篇论文一环接一环,简直就像个隔空辩论。

  现在新一篇的手稿竟然在这里被找到了,而且这可怕的自己他很熟悉,是顾鹤之的!

  难道……陈杰脑中有声响雷轰然炸开心中有个可怕的念头让他脱口而出。

  “顾鹤之,这篇论文是你写的?你在国家级的期刊上发表了论文?到底是什么人?”

  陈杰的话瞬间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他的身上。

  苏怀夏也被这忽如其来的真相给下了一跳,急忙替顾鹤之辩解:“啊……这不是……”

  “你觉得我是什么人?”苏怀夏掩饰的话没说完,被忽然开口的顾鹤之打断。

  他坐在餐桌最里面的位置,懒懒靠着墙壁。双臂抱胸,右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点着手臂。眸光明明暗暗变化,像是在算计着什么。

  陈杰明显感到顾鹤之身周的气场变了,一下子锐利起来,这和之前强烈的反差,让他忍不住在心里一颤。自己是不是惹了个不该惹的人?

  “我只是……我只是想知道……这篇草稿,和杂志上的论文,是你发表的吗?”在顾鹤之的气场下,陈杰明显弱了几分。

  其他人虽然能感觉到顾鹤之气场的变化,可他们对学术性的期刊都不了解。所以都有些不明白为什么陈杰瞬间就弱气下来……

  陈杰这一弱气,所有人的目光就都聚焦到了顾鹤之身上。

  众目睽睽之下的顾鹤之一点都没有胆怯,他不可置否的一笑:“那份草稿是我写的,上面的论文也是我发的。有什么问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