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第133章
作者:张佳音      更新:2023-08-23 19:17      字数:10466
  陈老爹住在村西头,隔得远,大伙儿散了,才有人好信儿地跑过去告诉他今晚上发生的事儿。如遭雷劈。

  陈老爹稳住心神,便跌跌撞撞地跑向卫生所。卫生所——

  余秀兰给陈三儿检查、清洗了一下伤口,用她不太熟练的包扎技术,给陈三儿包扎了木乃伊全头。

  半夜三更,折腾一场,石头和常山一左一右精神萎靡地靠在门后,打盹儿。

  陈老爹直接冲进了卫生所,扑到板床,痛心疾首地捶打陈三儿:“你这个畜生!你咋能干这种事儿!畜生……&34;

  余秀兰正往陈三儿嘴里塞药,懵了一下,好悬夹到手。石头和常山全都一激灵,连忙冲过去拉起他。

  “陈老爹,别打了。”

  &34;陈三儿还受伤呢……&34;

  两个年轻力壮的大男人轻而易举拽开了他。

  陈老爹够不着打陈三儿,红眼大骂:&34;畜生不如!你咋能干这种事儿,我咋养出你这么个祸害

  他骂着骂着,站不住了,直往地上出溜儿,&34;是我这个当爹的没养好你,我不配当爹……&34;

  常山和石头对视。

  陈老爹的名声,大伙儿都知道,最“恨”陈三儿的一个人,以前可从来没说过自个儿爹当得有问题。

  余秀兰经过点儿大风大浪,最开始惊了一下,该干啥干啥,塞完药怕陈三儿卡死,还给顺了点儿水,完事儿后一转身,&34;赵柯?&34;

  赵柯在门口站一会儿了,走进来。石头和常山解释:&34;我们一时没注意,陈老爹就进来了……&34;

  &34;没事儿。&34;

  而陈老爹看见赵柯,借着石头和常山的力,急切地站直,求道:“赵主任,我没养好陈三儿,是我的错,能不能别报警,报警他就完了啊……&34;

  “我去磕头求方知青原谅,我把我的家当全给方知青,哪怕打残了赶出去,这辈子不让他回来都行,别报警行吗?&34;

  &34;实在不行……&34;

  br/≈gt;

  赵柯微微侧头,越过他们看向陈三儿,眼神复杂。

  她其实心情不太好。

  有些怀疑,没办法证实。

  可如果真的是她怀疑的那样儿……心又像是被一只手攥住,不断挤压。

  赵柯深呼吸,平复憋闷的情绪,冷静道:&34;天晚了,陈老爹你先回去吧,明天再说。&34;陈老爹咋能安心回去,&34;赵主任……&34;

  &34;大队会公正的。&34;赵柯摆摆手,示意石头和常山哥送他出去,随即向她妈询问陈三儿的情况。

  余秀兰随意道:“摸了一下,肿了,开没开瓢不知道。”

  &34;你直接上手摸得?&34;那陈三儿得多疼?这假大夫就是没轻没重。

  余秀兰还以为赵柯嫌她手脏,没好气道:“洗干净手了!脑瓜壳让人敲了,你爹不在,送去公社也就是像我这样包包,还是得回来自个儿养着,知足吧。&34;

  行吧。大队唯一的大夫还在省城进修,赵柯也没办法。

  余秀兰看一眼唇色苍白的陈三儿,&34;真是陈三儿干得?&34;不像啊……

  赵柯听出她语气里的怀疑,没答复,转而道:“我去大伯家一趟,有点儿事儿。”

  睡不睡了2

  赵柯边往出走边道:“谁睡得着?”

  赵新山家——

  &34;大伯,许叔刚走?&34;赵柯从卫生所出来,看见个背影,像许正义。

  赵新山和许正义刚抽了一屋子烟,打开窗散味儿,吩咐赵柯:“门也敞着吧。”赵柯停下随手带门的动作,又推开。

  赵新山道:“老许说不能报警,这事儿传出去,咱们赵村儿大队现在积攒的好名声都得完,大队最好尽量安抚一下方知青。&34;

  赵柯一顿,继续坐下,随口问:&34;怎么安抚?&34;

  &34;能咋安抚?给钱给东西,还是看她想要啥……&34;赵新山无奈,问她:“方知青咋样儿?”

  赵柯把证词交给他。

  赵新山放在桌上捋,&34;咋揉巴成这样儿?&34;

  不像赵柯

  的性格。

  &34;她说没造成实际的伤害。&34;赵柯的声音没什么情绪,甚至显得有些不近人情,“我大概看了一下,脖子和领口下有一点儿痕迹,扣子掉了两个,衣服破了个口子,没别的伤。&34;

  &34;痕迹?掐脖子了?&34;

  赵柯露出一个“怎么可能”的眼神,&34;一小块儿一小块儿的。&34;赵新山尴尬,&34;啊,是吗……&34;“我觉得这件事不合理。”&34;你是说……&34;赵新山顾不上尴尬,仔细看证词,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赵柯指着证词上的几个地方,——提出质疑:“她身上几乎没有伤,尤其是手腕和脸颊,一个成年男子行凶,怎么可能一点儿痕迹都不留;晚上几乎没有光,离村子那么近,不敢发出声音,但她特别笃定是陈三儿,说面对面看见就认出来了;而且我特意去茅房和豆秸垛之间看了,脚印很多,看不出行的痕迹……&34;

  脚印多,确实破坏了一些现场,可是这些大大小小的脚印,也证明,人来之前的痕迹,是没办法改动的。

  没有拖行,就是没有拖行。

  就算这年代因为技术问题,很多案件查不出真相,可张口就来,连伪造一下现场都没有,也太有恃无恐了。

  赵新山面色很沉重,怒意比之前知道“陈三儿行凶”还要汹涌,&34;还有最重要的,你没说吧?&34;赵柯抬眼,试探:&34;什么?&34;赵新山厉声问:“赵芸芸和陈三儿怎么回事儿?”

  赵柯:&34;……&34;

  里屋的门忽地推开,李荷花冲出来,质问:&34;啥意思?芸芸和陈三儿有啥关系?!&34;赵新山不耐烦,&34;说正事儿呢!你过来干啥?&34;

  李荷花直接问赵柯:&34;你跟大伯母说,你大伯这么问是啥意思?&34;

  赵新山余光一瞥,更生气,&34;你看看你,有没有个婆婆的样子,还偷听!儿媳妇都带坏了!&34;另一个屋,门立马轻轻合上。

  李荷花理直气壮,&34;少管我们婆媳的事儿!&34;片刻后,门又打开,露出曲茜茜的脸。赵新山:&34;……&34;反了反了,全反天了!

  李荷

  花逼问赵柯:&34;说!&34;

  赵柯挠鼻子,&34;应该……没什么切实的关系,但是陈三儿好像喜欢芸芸,按理说没有动机……&34;李荷花倒吸一口气,闭了闭眼,压着火追问:“那赵芸芸呢?”

  赵芸芸没回来,还有啥不明白的。

  &34;这个死丫头!&34;李荷花撸袖子,要去找赵芸芸,&34;赵芸芸在哪儿?去看那个陈三儿了?&34;曲茜茜出来拦着婆婆,&34;妈,芸芸不能那么没分寸,您消消气儿………&34;

  &34;她有分寸能跟那个陈三儿有关系?!&34;

  &34;不是说不合理吗?&34;曲茜茜直接暴露了她们在偷听。

  &34;就算他没干,为什么不找别人,偏找他?那是因为他有偷鸡摸狗的前科!&34;

  &34;行了!分不清个轻重缓急吗!&34;

  赵新山喝止她,&34;回屋去,这个时候,瞒还来不及呢,闹腾啥,非得让人知道芸芸和陈三儿有啥吗。&34;

  李荷花怒气未消,一甩手,进屋去,门摔得“哐当”响。曲茜茜冲赵柯不好意思地笑笑,也回屋了。赵新山沉下心,问赵柯道:“干这事儿,一个不好,自己都搭进去,图啥?”

  &34;肯定是有利可图。&34;

  &34;那你想咋办?&34;

  赵柯靠近,用仅有他们两个人听见的声音说她的打算,“我问过知青们,方静数次在天黑子后出去半个小时以上,我怀疑她有情人……&34;

  赵柯家——

  赵柯回来。

  赵芸芸迎上来,&34;你咋才回来?&34;

  &34;等我干什么?我妈应该告诉你陈三儿的情况了吧?&34;

  “我不是问这个。”赵芸芸忐忑不安,&34;真要报警吗?对陈三儿有利吗?&34;赵柯反问她:&34;你先跟我说,你俩晚上经常见面吗?&34;赵芸芸摇头,&34;没有,就几次。&34;

  &34;真的?&34;

  赵芸芸正大光明,&34;我有啥好藏着掖着的,白天我照

  样儿捶他,为啥非得晚上?&34;

  有道理。赵柯:&34;那你们为什么晚上见面?&34;

  &34;白天没时间啊。&34;

  赵柯恍然。

  也说得通。

  &34;睡觉吧。

  赵芸芸跟着她,&34;诶?你还没回答我……&34;

  “明天无论发生什么,你什么都别做。”赵柯被子一盖,闭眼。

  赵芸芸跺脚,&34;你倒是说清楚啊,这样谁睡得着嘛!&34;

  第二天。

  赵新山睡不着,天刚亮就出门,去看现场。刘兴学、邓海信他们看得严,没人能靠近。

  赵新山也怕破坏啥现场,便从旁边儿的豆秸垛绕过去,站得远远的,边抽烟边看。有血迹的豆秸垛是知青点儿的。

  离得真的很近。

  沾血的棍子就扔在血迹中。

  如果社员们被愤怒蒙蔽,很有可能只相信自己“看见”的,不会深究其他,一门心思只让陈三儿受到重罚

  六点多,赵柯到卫生所看陈三儿。

  一个眼神清澈懵懂的少年蹲在卫生所门口,手里捧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时不时向门内张望。&34;树根儿?你怎么在这儿?&34;

  树根儿冲她傻笑,伸手,“等三儿。”&34;这是……&34;赵柯惊讶,&34;烤土豆?&34;树根儿点头,&34;给三儿吃。&34;

  赵柯摸摸他的头,温声问:&34;怎么想起给陈三儿拿土豆了?吴老师给你烤的吗?&34;&34;三儿挨打,给树根儿吃,他没来,树根儿来。&34;&34;什么啊……&34;

  赵柯胡乱揉他的头,忽地,怔住。陈三儿每次挨打,都会给树根儿带吃的吗?

  这次他又挨打,但是没去找树根儿,所以……树根儿给他带吗?

  赵柯蓦地看向门内。

  陈三儿还没醒,躺在板床上,面色苍白,呼吸平稳、轻浅。赵柯不太记得“原著”很多情节的细节了,也没有刻意去回想。毕竟那对她的人生没有太大意义,她的人生也不需要“剧本”。

  但赵

  柯仍然记得“剧情”里,陈三儿始终是个二流子,没有改好过,&34;反派”得到了反派应有的下场。

  可如果“原著”是一个现实世界的投射,在一个短短的故事之外,每一个人都有独立的成长路径,哪怕没有赵柯,他也是这么成长的。

  陈三儿本来的人生应该是什么样的呢?

  他父亲不曾反省,当他“犯错”的时候,怒意轻而易举地湮灭亲情,可能还会大义灭亲。村里的人本就厌恶他,事情发生之后,只会更憎恨他。无论陈三儿如何否认,都没有人相信他,也没有人试图挽救他的人生。

  那他背着必死的结局,离开赵村儿时,是什么心情呢?

  绝望?

  心如死灰?

  还是……仍然有放不下的人?

  一个人没有向好之心的人,怎么可能浪子回头?真正的恶人,永远不会回头。

  “原著”里,陈三儿也是冤死的。

  就那么简单地报警,太便宜她了

  七点,全村陆陆续续出现在大队大院儿。

  赵芸芸站在大库边儿上,偶尔担忧地看向卫生所。赵柯、赵新山、许诚、牛会计坐在办公室里等人齐。有些社员急性子,催促不停——

  &34;赵主任,要问我们啥啊?&34;&34;还有好些活儿呢!不能耽误啊&34;&34;大队长,直接把陈三儿赶出去呗,还问啥问啊?&34;

  赵柯淡淡道:&34;该赶出去的,早晚会赶出去,急什么?&34;

  赵新山看赵柯一眼,隐约察觉她情绪不太好。

  很多社员们对大队的温吞不满,甚至怀疑赵柯是不是要包庇陈三儿。

  许诚眼里闪过一丝得意,很快便又露出担忧之色。

  除了陈三儿,几平全村人都到了,方静才在庄兰和苏丽梅的陪同下,出现在大院儿。

  她们一出现,社员们的注意力便都转向方静,对着方静小声儿议论,指指点点。目光各异,同情居多,也有打量,有嫌弃…方静眼下青黑,似乎怕见人,低着头,躲闪着众人的视线。

  苏丽梅之前对方静的不喜全消失了,只剩下同情,还轻轻抱住她,低声安抚:“没事的,你很勇敢,别怕,我们都在呢,赵

  主任肯定给你公道。&34;

  赵柯问:&34;怎么这么晚来?早一点儿到,直接进办公室,省得见到那么多人……&34;苏丽梅解释:&34;方静鼓起很大的勇气,才踏出来。&34;

  赵柯状似善解人意地说:“实在受不了压力,不来也可以。”

  苏丽梅又替方静气愤道:“怎么能不来?方静要亲眼看着陈三儿罪有应得!”她好像成了方静的代言人。赵柯起身,&34;方知青待在办公室里听吧。&34;

  方静沉默。

  苏丽梅说:“赵主任,你去吧。”

  这傻姑娘……是该长长教训。赵柯扯扯嘴角,跟在赵新山和牛会计身后,单手插兜,晃晃悠悠地走出办公室。

  她身后,苏丽梅柔声对方静说:“坐吧。”

  方静低着头坐下。

  从始至终,她都没往许诚那边看,许诚也没有多看她一眼。两个人仿佛陌生人。

  赵新山没让赵柯站上去,他举着喇叭说:&34;都静一静,既然大家着急,我就长话短说。&34;&34;关于昨晚上的恶性事件,大队连夜进行了仔细地询问和调查,发现其中有一些隐情,也有不少人有顾忌,为了不影响咱们大队的名声以及集体的利益,大队想出了一个两全其美的解决办法……&34;

  社员们问:“什么办法?”

  赵新山冷漠道:&34;让方知青嫁给陈三儿。&34;

  &34;啥?!&34;

  赵新山一句话,惊爆众人。

  人群后,赵芸芸乍一听到她爹让方静和陈三儿结婚,也下意识地想要冲到前面来反对。但刚扒开两个人,赵柯昨晚上的话就在耳边闪过,赵芸芸又硬生生地止住脚步。

  理智回笼,她爹和赵柯绝对不是那种是非不分、欺凌弱小的人,他们这么做,一定有他们的意图。

  赵芸芸压制住内心的躁动。

  赵柯怕赵芸芸闹出麻烦,才提前提醒她,其他人就没这个待遇了。林海洋吞了口口水,颤颤巍巍地捏上傅杭的袖子,&34;没听错吧?&34;傅杭冷淡地抽出袖子,&34;你没听错。&34;

  办公室里——

  “我

  不嫁!”

  方静怎么可能跟乡下的泥腿子结婚?!还是陈三儿那种二流子?!

  她要气疯了,猛地起身,绊倒了凳子,冲出门。

  凳子倒地,发出“哐啷”声。

  苏丽梅也回过神,两个拳头紧握,跟着冲出去。

  庄兰微微叹气,慢慢起身,随后。

  办公室里只剩下许诚。

  这个走向,出乎意料。

  他也坐不住,只能跟着一起出去。

  办公室外——

  方静怒不可遏,质问:&34;为什么让我嫁给陈三儿!他是强犯!&34;

  赵新山脸上没有任何动容,冷酷道:&34;他没有对你造成实质伤害。&34;

  &34;那是因为打了他!阻止了他!&34;

  赵新山并不理会,&34;所以,你也伤了人。&34;这个歪理,方静听了血气上涌,呼吸急促,鼻头冒火。

  大队长怎么会这样?

  苏丽梅有些破灭,然后想起什么,眼睛一亮,求救似的找向赵柯,急急地说:“赵主任,方静不能嫁给陈三儿,这是纵容犯罪!&34;

  赵主任一定会公正的。

  她心里笃定。

  然而,赵柯也助纣为虐,对方静说:&34;方知青,这是皆大欢喜,对大家都好,你就安心嫁人吧。&34;

  &34;我嫁什么人!&34;方静癫狂不已,“我不嫁!&34;苏丽梅更接受不了赵柯说出的“皆大欢喜”。

  她对赵主任一直很崇拜,几乎到了对方指着韭菜说是水稻,她都要相信的地步。

  她唯独不能接受赵主任不再光明磊落,闪闪发光的灵魂散发恶臭。

  &34;怎么能这样呢?&34;

  苏丽梅又气又难过,声音哽咽,&34;方静是受害人!你怎么能逼她嫁给强犯?!你还是我认识的赵主任吗!&34;

  赵柯决定给拿上头和冲动当热血的同志一个深刻的教训。

  所以她丝毫没有羞愧的意思,变本加厉的冷血无情,“很多地方的女知青都是这么嫁给当地青年的,我们赵村儿大

  队一直以来很公正很包容了,集体大于个人,方知青、苏知青应该能理解吧?&34;

  苏丽梅大喊:&34;我不能理解!&34;

  方静也抗拒得厉害,崩溃的状态比昨天晚上还真实,歇斯底里地大喊:“他是强j犯!我为什么要嫁给他!你们逼迫知青,我要去举报你们!&34;

  赵柯却冷笑道:“那你就试试,能不能离开赵村儿大队。”方静一哆嗦,浑身发寒。

  赵村儿的社员们看着这一幕,愕然。他们完全没想到会是这么个解决办法。

  或者,有些社员想过,但是都认为以他们赵村儿大队的作风,绝对不会这么干,也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出现

  偏偏,发生了。

  说这种话的人还是他们赵村儿值得信赖的大队长和妇女主任。

  赵村儿大队的社员们已经是有文化的新农民,这如同恶霸的行径,浑身不适,也很害怕。跟以前的害怕不一样儿,他们害怕赵新山和赵柯是冷酷的。社员们小心翼翼地劝:

  &34;大队长,咱们赵村儿大队哪能干逼嫁知青的事儿?&34;&34;这传出去,咱们的名声不更臭了吗?&34;“是啊是啊,这不能干……”&34;四爷,四爷,你搁哪儿呢?你快出来说两句——&34;

  好些人说话的声音都带着颤抖,生怕赵新山和赵柯真这么干,疯狂呼叫德高望重的赵四爷出面。大院儿西北角,有一个社员指着身后,&34;在这儿呢!&34;人老缩个、掩在人后的赵四爷被众人传花一样传到了前面。

  &34;咳。&34;

  赵四爷在社员们的殷切期盼下,缓缓开口:&34;新山,赵柯,这不太厚道啊……&34;

  许正义也赶忙开口劝:“有别的不影响名声的办法吧?咱们好好安抚方知青,没必要逼迫吧?”

  赵新山问:“你有啥好办法?”

  &34;这……&34;

  许正义向后找,”陈三儿他爹呢,他家能赔多少钱?&34;陈老爹淹没在人群中,大家伙儿左顾右盼喊人。方静义正词严地拒绝:“谁要他家那点臭钱?”

  赵柯勾唇,嘲讽:“钱都瞧不上了,看来只有嫁人一个法子了,女人嘛,结了婚之后,教

  训教训,就听话了……&34;

  赵村儿大队的妇女们:&34;……&34;以前谁要是说这种说,赵柯都要怼回去,完了完了,她脑子被换掉了

  方静的耳朵里,不断循环“嫁人”两个字。

  她太害怕,迫不得已,急切地说出她想要的东西:&34;让我去首都培训,这件事儿我就咽进肚子,一辈子不会吐出来。&34;

  她说出来了。

  果然是为了培训名额。

  赵柯眼一暗。

  而到手的名额让出来,赵六叔一家人的心情格外复杂。

  赵小草人小,憋不住话,&34;凭啥!我姐拿到的名额凭啥给她!&34;罗红霞立马捂住小闺女的嘴,不让她说话。赵小草唔唔两声,恨恨地瞪着方静。

  方静咬牙切齿道:“我绝对不会嫁给陈三儿。”院儿里的社员们听后,七嘴八舌--

  &34;就是个名额,能把这事儿消了,也行吧?&34;“要不给她吧?”

  赵柯忽然一笑,又变脸,&34;想要名额,做梦吧?&34;

  方静怒视她,威胁起来,”我都退让了,你要逼死我吗!&34;

  苏丽梅看着赵柯,失望至极,冲动地张开双臂挡到方静面前,&34;你们不能这么对她!&34;庄兰微微抬起的手又放下,到底没拽她。人群里,四个男知青站在一块儿。

  林海洋瞅着苏丽梅的举动,挪脚挨傅杭吏近,&34;知青孤立无援,必须得抱团互帮互助,傅杭,我怕,保护我。

  傅杭余光瞥他一眼,懒得理他的阴阳怪气,注意力重新落在卖力表演的赵柯身上。赵柯静静地看了苏丽梅几秒。

  苏丽梅挺起胸膛,不退缩,

  赵柯无奈地叹一声气,&34;都说了,经过大队的调查,发现有隐情,大队都决定主动背恶名了,方知青,你怎么这么不知足呢?&34;

  方静警惕,&34;你这话什么意思?&34;

  赵柯一副“不得不说出来了”的表情,&34;我本来不想说的……&34;社员们见状,追问:&34;什么隐情?&34;

  赵柯当着大伙儿的面儿,看

  向傅杭和林海洋:“傅知青,林知青,你们跟陈三儿住在一起,应该很清楚陈三儿的动向吧?他晚上经常长时间出去吗?&34;

  傅杭摇头,&34;不经常,他自从住到我那儿,晚上很少出去,我只见到过两次。&34;他一看就不是会撒谎包庇的人,社员们都很相信。赵柯问:“林知青呢?你们住一个屋,你更了解吧?”

  林海洋挠挠头,”我睡得死,不太清楚,就之前有一天晚上起夜,发现他不在炕上,很长时间都没回来,我当时还奇怪他怎么撒泼尿这么长时间……&34;

  赵柯点头,又转向社员们,问:“你们最近这半年多,谁家丢东西了吗?”社员们对视,摇头,&34;没有。&34;

  “那么陈三儿出去,应该不是偷鸡摸狗,同意吗?”社员们接二连三地表示“同意”。老王家兄弟三个闻言,若有所思。

  方静不知道她为什么问这些,难道还能暴露陈三儿和赵芸芸的关系吗?可心里又莫名有些不安。

  而赵柯问完他们,转向刚才对她滤镜破碎的苏丽梅,&34;你们女知青都住在一个屋,方知青有没有夜里悄悄出去的时候?&34;

  方静脸色霎时一变,“我、我那是去上茅房,我小时候凉到了,有点儿小毛病,晚上经常起夜。&34;

  &34;没问题你慌什么?&34;

  “我没慌。”方静回答完,才反应过来她答得太快,懊恼地抠手。不远处,许诚眉头紧锁,往牛会计身后挪了挪。苏丽梅想起方静的异常,察觉到一丝怪异,咬了咬嘴唇,&34;有……&34;

  赵柯又问邓海信,&34;你之前怎么跟大队说的。&34;

  邓海信看方静一眼,道:“我有一次晚上去上茅房,发现老鼠,看到方知青,以为她也要去茅房,本来想提醒一下,但她出去了,我回屋后还听了好久,方知青都没回来,我实在太困就睡着了。&34;

  刘兴学惊讶,&34;还有这事儿?&34;

  邓海信轻轻点头。

  他们说得都是真话,没有一句是假的。

  赵柯惋惜道:&34;方知青,我本来为了你的名声,不想说太多,现在你还有什么好说的?&34;一个知青说假话,不可能都说假话。

  就算都说假话,没道理。

  那这代表啥?!

  陈三儿和方静有一腿?!

  院子里的社员们一片哗然,闹哄哄的。

  如果陈三儿和方静本身就在幽会,那这个“强j”,就得重新考量了。社员们看方静的眼神全变了。

  &34;难道是陈三儿想亲近,方知青不愿意?&34;&34;女同志不愿意,想要用强就是不对。&34;

  &34;男女大半夜幽会,作风坏透了,搁有些地方,是要游街的!&34;

  “是不是用强,还不知道呢,好几次大晚上见面,谁知道他们俩到底是咋回事儿?”&34;你没听她刚才说要首都培训的名额,说不准啊,这里头有事儿……&34;“那这么说,大队提议结婚,是给俩人遮羞呢。”

  风向一下子逆转,而且有鼻子有眼,还有人证。许诚无法掌控,不想受到牵连,又往后躲了躲。

  而苏丽梅内心极度不平静,大声质问方静:“你出去是和陈三儿幽会?!”如果是这样,她刚才不是冤枉了赵主任?

  “我没跟他幽会!”

  苏丽梅生气,&34;那你跟谁幽会?&34;

  方静下意识地想要瞥向许诚,稍微一动,又赶忙收回来,他们不能承认,说出来,他们两个都得完!

  没想到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百口莫辩。

  方静只能一个劲儿地否认:“我没有幽会!他就是个强j犯,他说得都是假的!”“那怎么解释你晚上出去?你去见谁了?”

  方静不能说。

  这本来应该是陈三儿要面对的场景。

  现在却落在方静身上,她哑巴吃黄连,憋屈至极,只能抱着头,发癫:“你们联合起来冤枉我!我没有没有没有!呜呜呜呜……&34;

  然而无论她说什么,众人都满眼质疑。

  赵柯用一种“你还要遮掩吗”的眼神,看着她,“陈三儿不久前醒了,因为身体还虚弱,不能在外面待太长时间……&34;

  她话说到一半儿,人群后方有人喊道:“陈三儿来了!”

  现场安静了一瞬,下一刻,人群中分开一条道。赵芸芸踮脚看向陈三儿。

  /≈gt;陈三儿察觉到,脸稍微侧了侧,又回正,没有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去看赵芸芸。他的头上缠着厚厚的绷带,石头和常山两个人扶着他,缓慢地走进来。

  他的脸色,是虚弱的。

  但他的眼睛,野兽一般,紧紧地锁定方静,靠近的每一步,似乎都离他撕碎猎物更近一步。方静呼吸不由自主地停滞,直到喘不过气来才想起大口呼吸。

  这时,陈三儿已经走到方静不远。

  他不可能对这种女人有任何怜惜,哪怕是假装,也不可能对她说出“结婚”的话,陈三儿只是缓缓弯下腰,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对方静做口型:等着吧,老子弄不死你。陈三儿知道他是冤枉的,他一定会打死她的!方静吓哭,死命后退,&34;不要,我不要……&34;

  陈三儿冲她露出一个充满恶意的笑。

  方静毛骨悚然,顾不上其他,想要寻找依靠,抬头去找许诚。

  许诚也看见了陈三儿的笑,正害怕,对上她视线的一瞬,眼神警告她。如果被发现,都得完蛋,一个都跑不了。

  方静一个激灵,赶紧垂下头。

  当提前预设过方静有情夫,她的任何一点异常,都被人关注着。赵柯顺着她望的方向看去。

  那里只有牛会计和……许诚?

  赵柯高举起手,在头顶“啪啪”拍了两下,“老陈家要办喜事儿了,就定在后天,在大院儿摆席。他们家就爷俩,大队帮着主持,大伙儿有空了都去帮忙。&34;

  方静尖叫着不愿意。

  有些人,跟她讲道理的时候,她偏要耍流氓;而跟她耍流氓的时候,当然就是没有道理可讲。赵柯听不见她的不愿意,微笑,&34;方知青嗓子好,总要喊两声。&34;

  社员们干笑。

  这场面,实在有些像土匪抢亲。问题是,他们是良民,不是土匪啊……太凶残了…

  这样真的没有问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