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 第 125 章 无法治愈的老年
作者:张佳音      更新:2023-08-23 19:16      字数:7516
  赵柯家的客人们离开,全村的关注度便迅速回到没剩几天的选举大会。

  赵新山回来的第二天,就向全村公布了今年选举的规则,并且传达了公社对他以及赵村儿大队选举不规范的批评。

  普通社员们没想太多,随便大队咋安排选举,反正他们在选举中的作用也不是特别的大。

  成年人就一人一票而已嘛,一般一票定生死的情况,少之又少,大家就是重在参与。

  不过他们有一个比较关注的事儿,就是——赵柯选啥。

  之前大伙儿一直猜测,赵柯在大队的威望,有可能会选上大队长。

  现在,候选人在固定职位竞选,那赵柯竞会竞选大队长吗?

  尤其,许副队长为了许诚,不参选,也没少明里暗里地打招呼,但赵柯完全没有任何动静,平时该咋地还咋地,就显得许副队长和许诚有点儿……稳不住。

  大家伙儿私底下没少议论这事儿。

  在固定的职位上竞选,最高兴的就是许副队长和许诚,因为这样,许诚选上的概率蹭地一下子就上去了,几乎可以说是稳。

  赵村儿社员们的想法,赵柯选大队长,虽然年轻,但是肯定比许诚选副队长更有说服力。

  许诚这完全就是他爹推上去的,能力吧……他算是赵村儿不错的青年,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但赵柯又太亮眼,这个不足,就大了点儿。

  而且,许诚也没为赵村儿大队做出什么有力的贡献。

  另外,村里人也在悄悄说大队长,会不会是为了大队长的位置稳固,所以这个选举的规则才像个儿戏似的,变来变去。

  这些风言风语,有些传到了当事人的耳朵里,有些完全屏蔽当事人。

  赵新山了解了赵柯的想法,心里的石头也放下了,只要社员们的议论不太过分,就没管。

  真要说他啥,那也是他该受,不如坦坦荡荡的。

  另一个职位稳妥的是牛会计,也稳稳当当地该干啥干啥。

  赵柯一个人,除了抽空教大家学开四轮车,就整天待在大队办公室里写写画画,做计划和各种安排。

  那么多猪抓回来,目前还是散养,大队的路还没修完就得暂时搁置,先盖出养猪场来。

  傅杭从省城回来,就带着社员尝试做一些四轮拖拉机能带的农用机器,先紧着要用的,比如犁、翻地机、打埂打垄的机子、播种机……

  冬天的时候,傅杭和林海洋为手扶拖拉机研究过,也做出过成品,现在是调整尺寸,做更符合四轮拖拉机大小的工具。

  木制的使用强度,还是差很多,但他们现在条件就这样儿,只能对付着,为了针对损耗严重的问题,尽量多做一些。

  养猪培训的事儿,也公布了。

  不少人到大队办来打听选谁去,赵柯推到选举之后再公布选法儿。

  然后就是承包酸菜厂的事儿。

  砖房和土坯房,按理说,就是墙体材料的区别,但是公社要求提供酸菜厂的图纸,公社同意之后才能盖。

  赵柯安排给了刘兴学和邓海信,学一冬了,考验他们的时候到了。

  现在他们大队承包酸菜厂,也没必要急着送砖出去收钱了,主要也没工夫,等到春耕结束,抽出时间,让拖拉机多跑一跑。

  还有些别的事儿,都得等春耕结束再说。

  桩桩件件,全都得理顺了,不然到时候撞架,什么都耽误。

  赵柯是脑子和手、嘴忙,社员们是体力劳动忙,其实这么忙,大家也没那么多闲工夫和精力说闲话。

  赵新山不管大家的议论,也有这方面的原因,权当他们在放松,要不太累太紧。

  而赵柯忙了,安排差不多,去找赵芸芸,“我回来这两天,怎么都没见你?”

  赵芸芸爱答不理,“你的好朋友那么多,我这个村子里的糟糠之友,哪好意思凑到你跟前去献丑。”

  糟糠之友是什么东西?

  赵柯哭笑不得,“你又闹脾气?”

  “谁闹脾气?”赵芸芸怪声怪调,“我只是明白了,这人长大了,小时候的友情就没了~”

  赵柯过去搂她的肩膀,“谁的友情没了?”

  “别碰我。”

  赵柯两只手臂一起搂紧,哄她:“咱们俩可不止是友情,那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姐妹,一般的友情能比得了吗?是不是,芸芸姐?”

  赵芸芸牙齿咬紧下嘴唇,嘴角要笑不笑的弯弯平平,微微颤抖。

  “芸芸姐~”

  赵芸芸扛不住,嘴角彻底起来,“行了行了,咋这么烦人。”

  赵柯看她笑了,挽着她道:“不生气了?那一起去老王家看看三嫂。”

  赵芸芸嘟囔,“我就知道你找我就是想搭伴儿……”

  “我只搭你一个,你让不让搭?”

  “搭搭搭,让你搭。”

  赵芸芸被哄开心了,欢快地跟着赵柯回家拿了一小筐鸡蛋,去老王家看潘翠莲。

  潘翠莲上个月生了个闺女,是赵村儿大队新培养出来的三个接生员一起接生的。

  母女平安,顺顺利利。

  前几天小女娃满月,不过赵柯不在家。

  “赵主任,你来了。”

  生孩子,余秀兰都拿过礼了,满月又拿东西,潘翠莲的娘家妈潘六婶儿笑呵呵地接过赵柯的筐,感受了一下重量,笑容更大,“你俩快坐,我给你们倒水。”

  产妇得坐月子,别家都开窗透气了,这屋还封得死死的。

  赵柯坐在炕沿上,隐约能闻到一些异味儿。

  白胖的孩子在襁褓里睡觉,随着呼吸,小襁褓一起一伏。

  潘翠莲头上还裹着布,气色挺好,原本跟孩子躺在一起,看她来,靠坐起来。

  赵芸芸趴在小娃娃头上,小声说:“真可爱~”

  孩子被夸,潘翠莲高兴。

  赵柯道:“我估摸着你要是出月子,得忙,就晚了两天才过来。”

  潘翠莲道:“赵主任忙,过几天我就回去干活儿了,不来也行的。”

  潘六婶儿在旁边儿捡鸡蛋,嗔道:“就她金贵,乡下好些女人都不坐月子,她还要坐四十天,吃白饭啊。”

  赵芸芸听得撇嘴。

  潘翠莲不乐意,“三哥说春天冻骨头,春耕又累,养不好容易落病,还想让我坐两个月呢,他都没说啥,你是我妈,咋能见不得我好。”

  潘六婶儿戳她的脑门儿,“不懂事儿,哪有你这么当媳妇儿的!这是赵主任在这儿,要不然我非得说说你。”

  “有能耐你就当着赵主任的面儿再多说几句。”潘翠莲一副底气十足,完全不怕的模样,“我现在是赵村儿人,我们赵村儿有赵村儿的规矩,别拿你那老一套来说我。”

  “你!”

  潘六婶儿瞧赵柯一眼,见她没啥反应,继续教训女儿,“啥老一套,你这嫁个好婆家,当妈的都嫌弃上了?我告诉你,我是为你好,你养好身体,得抓紧给老三生个儿子。”

  这时候,门开了,冬妮儿扶着腰走进来。

  屋子离得近,赵柯来,她听见了,过来说说话。

  冬妮儿大着肚子,赵柯起身让她坐。

  赵芸芸也往旁边蹭了蹭,怕碰到她的肚子。

  冬妮儿连忙摆手,“不用不用,赵主任你坐,我没那么金贵。”

  潘家母女:“……”

  要不是冬妮儿没那么多心眼儿,她们还以为她在阴阳怪气。

  赵柯直接坐到凳子上,“你坐炕边儿吧,暖和。”

  潘六婶儿又找着话,“眼瞅着进五月份了,还烧这么多火,浪费柴不说,老三每天上工那么忙,咋不知道心疼心疼男人?”

  潘翠莲脸有些拉下去。

  “你还掉脸子了。”潘六婶儿在赵柯身边放下空旷,唠叨,“我说的话,你上点儿心,得生个儿子,男人心里都想要。”

  潘翠莲也想再生个儿子,凑个“好”字,但亲妈这么看不起她拼死拼活生下来的女儿,也不心疼她生产辛苦,心里特别不舒坦。

  冬妮儿微微抚了抚肚子,看向炕上的女娃,嘴角带笑,善意地劝道:“三嫂,婶子说得有道理,得抓紧生个男娃,不然咱村儿日子过得越来越好,你们挣得东西都没人继承。”

  潘六婶儿点头,“对头。”

  这一屋子五个女人一个女娃,其中两个女人完全不为自己的性别骄傲。

  赵柯表情很平静,并没有太生气。

  赵芸芸控制不住情绪,阴阳怪气地说:“老说男娃继承香火,也不知道这地垄沟里到底有多厉害的香火,巴巴地非要生儿子来继承。”

  潘六婶儿一脸“你个小姑娘不懂”的神情,“没儿子,过日子哪还有奔头,死后没个摔盆的,到底下都不安生。”

  赵芸芸嗤了一声,“儿子没出息,摔盆我都嫌磕碜,女儿要是能出息成赵柯,我到地底下一样能笑醒。”

  赵柯不禁嘴角一抽,“你是不占我便宜呢?”

  赵芸芸据理力争的气势顿时一消,无语,“赵柯,我那是打个比方,你咋不看场合呢?”

  还怪她了。

  赵柯无奈,随即视线挪到炕上。

  小女娃好像饿了,闭着眼睛,小嘴一动一动,张开,张大,眼看就要哭。

  潘六婶儿眼疾手快,抱起她就塞到潘翠莲怀里。

  潘翠莲背过身去喂奶,直接堵住了她的小嘴,没能哭起来。

  她们这一系列动作,配合相当迅速。

  赵柯看得有趣,笑着问:“小娃娃起名了吗?”

  潘翠莲侧头,“还没有,三哥一直在翻报纸,想要给娃娃起个好听有意义的名儿。”

  潘六婶儿嫌他们折腾,“女孩儿名,起个花啊秀啊啥的,不就行了,一看就有丫头样儿。”

  赵芸芸跟她抬杠,“那叫大丫多省事儿,等以后出门儿一喊,好家伙,一片儿丫蛋儿,一半儿大丫,另一半儿二三四五六。”

  潘六婶儿被她顶得脸挂不住。

  赵柯适时拉住赵芸芸,笑道:“潘婶儿,芸芸说话直,您别介意,她没坏心眼儿。”

  潘六婶儿语气生硬道:“我能跟她一个小姑娘介意啥。”

  “您胸怀大,我们还得向您这样的长辈多学习。”

  赵芸芸瘪嘴,她跟她们学啥,一颗红心向男娃吗?

  “赵主任,你说话就是中听。”

  这才多长时间,她就忘了赵柯说话呛人,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样儿了。

  赵柯好脾气地说:“所以说要多学习,多进步嘛。”

  潘六婶儿连连点头,“是嘞。”

  “不过潘婶儿,我也有点儿心里话,想跟您说说,怕您不爱听……”

  “你说嘛,我一个长辈哪能那么计较。”

  “那我就说了。”赵柯好言好语地劝说,“男人嘛,当家做主的,脾气都大,三哥和三嫂还是新婚,感情好,头一个孩子顺利地出生,正在兴头儿上呢,别人要是泼冷水,他心里头不舒服,万一影响夫妻感情,您得多操心。”

  这么说,潘六婶儿听进去了,辩解:“我这也不是泼冷水……”

  “知道您是爱护三嫂。”

  赵柯给了她一个“都懂”的眼神,然后对对潘翠莲道:“三嫂,自从你和三哥结婚,你们这日子越过越红火,这孩子兴许就带福的,你看去年那么大暴雨,她一点儿没让你难受……”

  女娃能带啥福?

  冬妮儿一点儿不信。

  潘翠莲低头看着喝奶的小娃娃,眼神里满是爱意。

  赵柯话就说到这儿,拉着赵芸芸道别。

  冬妮儿也跟着出来。

  赵柯对她,没什么好说的,只让她好好养胎,便和赵芸芸离开。

  “你干嘛对她们那么客气,就得敲醒她们。”

  赵芸芸还憋着气。

  “然后人家说咱们‘顶嘴’、‘没礼貌’、‘书都白读了’……”

  赵芸芸不吭声。

  无数次的经验告诉她,那些固执的长辈哪怕明知道没有道理,辨不过,就会反过来这么指责。

  赵柯对于她们的“唯男娃”论,态度是:“没必要争论,没有意义,个别人根深蒂固的观念,我们确实改变不了。”

  赵芸芸不敢置信地看着她,“赵柯,你难道也要和认输了?”

  “想什么呢?又不是站在对立面,跟输赢有什么关系?”赵柯跟她勾肩搭背,“顺着他们的道理说呗,我们改变环境,改变规则,等他们发现世界大变样儿,能怎么办?只会说‘也不知道现在的孩子都咋了’‘跟我们那时候一点儿不一样儿’……”

  她故意学着那些长辈们惯有的声调,像模像样,逗得赵芸芸哈哈笑。

  变化无时无刻在发生。

  世界属于每一个人,世界终将是年轻人的。

  像潘翠莲,以前一直受潘六婶儿的教育,现在不是一样不能认同对方的话?

  想听、能听进去的人,一定会听进去。

  认死理的人永远只看得见他想看的,听见他想听的,从他的思想维度出发,但现实会让每一个嘴硬的人闭上嘴。

  中午,社员们回家吃饭。

  老王家一家人本来一起走,王老三一跨进院门,脚步便快了。

  随后,三房屋里便传出他有点儿贱嗖嗖黏糊糊的声音,“大姑娘,爹回来啦~想不想爹?”

  老王家其他人都能想到他眉飞色舞的脸。

  东婶儿撇嘴,“一个丫头片子,嘚瑟啥?贱不贱啊?”

  冬妮儿站在屋门口迎丈夫,听到这话,微微抚了抚肚子,心里默念:一定要是儿子。

  随后,东婶儿脚下一转,也往王老三屋里钻。

  片刻后,三房屋里响起她夹着嗓子的声音,“奶奶的大孙女儿,诶呦~奶奶看看~想奶奶没?”

  老王家其他人:“……”

  贱不贱啊?

  母子俩的声音不断——

  “妈,你小点儿声,吵着她。”

  “我没养过孩子啊,啥不知道,你别在这儿吵吵。”

  “妈,你干啥,别挤我。”

  “我看我孙女,你在这儿碍什么事儿?”

  王长河咳了一声:“我进去瞅瞅。”

  老王家二儿媳周秀丽没好气,“孙子多了,可是不值钱了。”

  大儿媳赵花花没附和她,安静地进屋端饭。

  冬妮儿听着三房屋里不断传出来的欢笑声儿,想不明白。

  生闺女早晚是别人家的,是赔钱的。

  公婆他们不也是喜欢孙子吗?

  为什么三房生孙女,他们的态度就变了样儿?

  第一个孙女……就会值钱些吗?

  冬妮儿实在不懂。

  她跟婆家人没法儿说这些,饭后收拾完碗筷,就回娘家跟亲妈说。

  孙大娘自从春妮儿离婚,思想屡次被迫转变,反劝她:“你想那么多干啥,你婆婆对孙女也喜欢,那你肚里不管是男娃还是女娃,都不难过。”

  冬妮儿执拗:“肯定是儿子,有个儿子我就踏实了。”

  孙大娘思想也没完全转变,点头,“要是儿子,你压力就小了。”

  母女俩看着冬妮儿的肚子,全都带着期待。

  春妮儿倒泔水进屋,两个人立即调整表情。

  她们在春妮儿面前,还是很顾忌,怕表现得太明显,刺激到她的神经。

  但春妮儿现在从一个极端渐渐走向另一个极端,以前压抑地多狠,现在就反弹地多疯,动不动就刺激着全家人的神经,让全家人一起吃她的苦。

  “冬妮儿,昨天课上教的字,你练咋样儿了?会写了吗?”

  冬妮儿肩膀一颤,小声回答:“我、我会了。”

  春妮儿放下一碗水,指着桌子,“我考考你。”

  冬妮儿抬起手,食指蘸了点儿水,颤抖地一笔一划默写。

  孙大娘没有声息地站起来,脚尖悄悄向外,想趁着她们不注意,躲开。

  “妈。”

  孙大娘干笑,“我想起鸡还没喂……”

  “我进来前喂过了。”

  孙大娘:“我去看看你爹干啥活呢,我帮他……”

  “我叫我爹一会儿进来一起默写。”

  孙大娘:“……”

  这闺女养得,造孽呦~咋变这样儿了?

  春妮儿考了六个字,冬妮儿默写错了两个,到第六个,手抖啊抖,始终落不下。

  她忘了咋写了。

  春妮儿绷着脸,十分严厉,“你怀孕不用上工,每天就两节课,你想啥呢?这么几个字都背不住吗?”

  冬妮儿哆嗦着解释:“我记了,记不住……”

  “你肯定没仔细记。”

  春妮儿了解她,冬妮儿的性格,王老四学习,她指定崇拜,轮到她自己学习,就会认为没用,然后消极抵抗,滚刀肉一样。

  “这么好的机会,不要钱就能读书,你还不珍惜,怀个孕你高兴啥?脑子里只有生生生,老母猪才只需要一个劲儿地下崽儿。”

  冬妮儿红了眼,“姐,你咋能这么说我?”

  孙大娘出声劝止:“春妮儿,你妹妹……”

  春妮儿惩罚:“拿树枝儿去院子里写一百遍。”

  孙大娘瞬间止住话,心提起来。

  下一秒,春妮儿转向她,“妈,该你了。”

  孙大娘紧绷起来,伸出一根粗糙的食指,准备接受考验。

  冬妮儿还坐在旁边儿无声抵抗。

  春妮儿问她:“咋还不去?”

  冬妮儿抱着肚子,不动。

  “要么你就别回娘家,要么你就麻溜儿地罚写。”

  “凭啥啊?”冬妮儿哽咽,“你不能因为你没生孩子,就对我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吧?”

  “冬妮儿!”

  孙大娘紧张地瞄大女儿。

  春妮儿表情木然地吐毒液:“除了生孩子,你啥用都没有,你们就是生下儿子,你公婆他们觉得你们没出息,照样儿不会看重你的儿子。”

  冬妮儿不信。

  爱信不信。

  春妮儿眼珠子直直地盯向母亲,“第一个字……”

  孙大娘嘴里发苦,笨拙地蘸水默写起来。

  冬妮儿梗了半晌,她不可能不回娘家,灰溜溜地扶着桌子起来,走到院子里,委委屈屈地罚写。

  孙大爷躲在房西头,看见她的动作,一脸愁苦。

  下一个,该轮到他了。

  他们也反对过,可只要态度一强硬,春妮儿肯定要发疯。

  她好不容易精气神儿找回来,他们真不敢跟她对着干,也没她狠心。

  于是,他们无法治愈的晚年生活,从受到女儿的折磨开始……

  这是老王家和老孙家的事儿,这条道最东边儿,许副队长家也有事情悄悄发生着。

  许诚接任副队长的事儿,几乎可以说是十拿九稳了,许副队长这两天虽然稍微有些惆怅,但更多的是高兴。

  人年纪大,情绪一高涨,再嘬两口酒,就忍不住唠叨。

  他不住地传授经验,叮嘱儿子——

  “不要太浮躁,踏踏实实地干。”

  “大队长和赵柯的话,你多听着点儿,你不要觉得赵柯年纪小就放不下面子,她有本事,你跟她多听多学,有好处。”

  “有啥事儿都跟我商量……”

  许诚以前还能装得住,最近要竞选副大队长,膨胀了,越来越不耐烦亲爹的说教,“爹,我都多大了,我知道该咋干。”

  “你别不耐烦……”

  “我不是不耐烦。”许诚嗤之以鼻,“要不是大队长在背后撑腰,她赵柯一个姑娘成天耍耍嘴皮子,能在大队立足吗?别看她说得好听,你看着吧,就是拿大队当跳板呢,早晚得借着名气嫁到城里去。”

  “啥嫁不嫁的,这些话,你少出去乱说。”

  “女人就该在家当个贤妻良母,伺候好男人,在外面出风头,不检点。”

  “啪!”

  许副队长一拍桌子,喝斥:“你还没完了!嘴巴干净点儿!”

  丁巧巧和两个孩子吓得噤若寒蝉,饭都不敢吃了。

  许诚妈也说他:“赵柯为咱大队做那么些事儿,你这话说出去,多寒人心,也得罪村里人儿啊。”

  许诚怕他爹一生气,又要再“磨”他两年,立马收敛道:“爹,我就是一时嘴快,到外头注意着呢,肯定不会给你丢脸。”

  许副队长一口闷掉杯里剩的一口酒,起身不快地扔下一句“下不为例”,进屋了。

  许诚好似理亏地垂下头,眼里全是不满。

  他没什么胃口了,随便吃了点,撂下筷子,抬腿儿出去。

  许诚妈埋怨:“一天天的不着家,他爹都没他忙……”

  丁巧巧端碗的手指忽地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