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不要离开
作者:盘丝佛      更新:2022-03-26 11:23      字数:4741
  “你出的题?”

  青年大赤咧咧站在姜媃面前, 表情严肃, 一脸认真。

  姜媃倏地就笑了:“是, 是我出的题。”

  闻言,青年眼底猛地爆发出精光来,他摸出随身毫笔, 伸嘴里蘸湿笔尖,然后就着那张纸,刷刷出了另一道题。

  “解!”青年不容拒绝。

  姜媃挑眉,她瞟了一眼,心里有数了:“解可以, 但是我想请半玄师父帮个忙。”

  青年忍着最后一点耐性:“说。”

  姜媃视线越过半玄,看见秦野将秦昊不留情面地赶了出去, 随后嘭地关上房门。

  小姑娘偷摸摸地笑了, 她指了指秦野,又指了指自己说:“我和我家小叔年纪小, 家里没长辈教导, 小叔性子乖戾, 不适合去书院, 我听人说, 半仙师父才华横溢, 所以想请师父做我们两人的西席。”

  半玄想也不想就拒绝:“我是和尚, 只会念经文, 不懂教书育人。”

  姜媃不想放弃:“栖梧姐姐说, 师父痴迷术数, 如果师父愿意教导我二人一年,我定奉上一册术数题卷,供师父研习。”

  所谓术数,在现代也就是数学罢了。

  别的姜媃兴许还没把握,可是数学么?

  呵!

  她随手就能扔出一套五年模拟三年高考的题海卷子!

  如果这些不够,她当初还自学了高数!

  更甚至,现代的世界七大数学难题,随便一道都足够半玄解一辈子!

  “白栖梧?白栖梧让你们来找我的?”半玄问道。

  姜媃不清楚这两人之间的恩怨,只得保守道:“也不算,栖梧姐姐听说我要找西席,就提了半玄师父的名讳。”

  半玄将那张纸扔给姜媃,竟是忽然就没了兴趣:“告辞。”

  姜媃不慌不忙的说:“今有三人共车,二车空;二人共车,九人步。问人与车各几何?”

  半玄驻足,才走到门口就走不动了。

  “一十五车,三十九人。”半玄考虑几息,说出个答案。

  姜媃一记彩虹屁拍过去:“半玄师父大才。”

  半玄侧目看着姜媃,娇娇小小的姑娘窝在榻上,黑白分明的杏眼水汪汪的,透着常人难有的灵性。

  他竟是有一种找着知音的错觉。

  简直,荒谬!

  半玄顿了顿:“今有佛书凡二十九章,章六十三字。问字几何?”

  姜媃表情一瞬间古怪起来,这种问题拿来考她这个刚经历了高考独立桥,正值智商巅峰的学霸?

  她当真想让半玄晓得什么是np完全问题,什么是霍奇猜想!

  “一千八百二十七。”她张嘴答案就来。

  半玄眼睛亮了一分:“今有九分之八,减其五分之一。问余几何?”

  姜媃心里飞快默算:“四十五分之三十一。”

  说完答案,她不给半玄机会,抢白问道:“宴会上,数对夫妇围圆桌而坐,要求男女相间,夫妻相隔,问有多少种坐法?”

  半玄陷入沉思,半晌答不上来。

  随后他问:“数对可有定数?”

  姜媃整张小脸都带着明显的得意:“没有定数,可以是十对,也可以是十一对,更可以是一百一千对!”

  这道题,是著名的鲁卡斯的配偶夫妇问题,在现代至今没有确切的解法。

  半玄终于妥协:“答案是什么?”

  姜媃摇头:“涉及很多原理解法,这是我家乡数百年来都没解出的术数难题,如果半玄师父做我叔嫂二人的西席一年,如此类似的术数题,我还知道很多,都可以默给师父。”

  半玄冷笑:“你都不知道解法的,你考我?”

  姜媃弯眸笑了:“半玄师父要这么想,我知道的那些难题,几百几千年都没人解出来,要是半玄师父解出来了,岂不是在术数界名垂千史,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伟人典范啊。”

  半玄嗤笑:“你会这些,还需要西席?”

  姜媃脸上笑意微敛,一瞬间严肃起来:“我一直认为学识能改变命运,但德行品格却是能决定命运的高度。”

  半玄认真了,他回头看了眼因不懂术数,插不进两人话题隐忍着暴躁的少年,忽的什么都明白了。

  他道:“一年,我只教一年。”

  姜媃大喜过望,她光脚跳下榻,高兴的都忘了脚心的水泡。

  “小叔,快来拜见先生!”姜媃兴奋得朝秦野招手。

  大佬并不为之所动,他双手环胸,扬起下颌,一派自傲:“我并不需要西席。”

  这话,像是一盆冷水泼下来,让姜媃刹那冷静了。

  她正视秦野:“为何不要西席?”

  琥珀色的眸光,渐次深邃,仿佛缓缓曳动的一汪鎏金,让人望进去,一不注意就会溺毙在里头,没法挣脱。

  “我为何需要西席?”秦野反问。

  他看向半玄:“我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是需要别人来教的。”

  原小说里头,反派秦野确实是从小到大,没有西席教导,也不曾上过学堂,他就凭着自己过人的天资,硬是一步步走到了万人之上的位置。

  但是在姜媃看来,反派秦野虽然看似成功,可实际在某些方面却是失败的,比如他严重的性格缺陷!

  既知问题在哪,姜媃就不打算忽视过去!

  没有她的秦野,能走到巅峰位置,但她要的是,有她的秦野,日后能走到至高之位,绝不仅仅是作为小说男女主的踏脚石而存在!

  姜媃深呼吸,收敛好情绪,先对半玄笑着道:“今日仓促,不好行拜师之礼,老师您看明日如何?明日我和小叔二人同老师敬杯茶。”

  半玄无所谓,他提醒姜媃:“奉上术数题册,比敬什么茶都管用。”

  姜媃笑着将人送出禅房,尔后嘭的一贯房门,看着秦野的小脸,立马就冷了。

  大佬的脸色比她更冷,大马金刀坐榻上,率先质问:“秦昊找你干什么?”

  姜媃一瘸一拐地跳到榻上,毫不留情的将大佬踹下去。

  她没好气的说:“干什么?哼,他来劝我不要跟个不学无术,还没有品级的画师结对,让我琵琶别抱,改投他怀。”

  闻言,秦野当时就脸黑了,琥珀凤眸里头,泛点血丝:“他敢!”

  姜媃冷笑一声:“他有什么不敢的?都是为了自个前程,高尚也好,卑劣也好,总归都是手段,不过只是高下之分。”

  秦野死死盯着她:“我不同意!你死了这条心,我不会同意你跟他的!”

  姜媃整遐以待盘好腿,摆出架势,正儿八经的开始叨逼。

  她说:“我就问你,我是什么?凭什么你不准我就一定要听你的?我特么是个人,和你一样的人!我也有选择的权利,我和你秦野,是平等的!”

  秦野捏紧了拳头,他闭上眼又睁开,显然在不断忍着高涨的怒意。

  姜媃又说:“不管你愿不愿意认我找的这个西席,不管你学不学东西,我是要学的,我不仅要将繁花楼里六位先生教导的学问都学了,我还要把半玄的才学都掏空!”

  “我没兴趣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我只告诉你我的想法,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更甚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你今天弄垮一个秦桓之,明天弄死一个秦昊,然后呢?你秦野一辈子的格局难道就在这个小小的青州城么?

  “我是不想的,我不仅要尽可能多的去做学问,我还要走出青州城,早晚有一天还可能会走出大夏!”

  “你若执意如此,兴许有一天,秦野你会追不上我的步伐,那个时候咱们的叔嫂缘分就尽了。”

  作为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孤儿,姜媃比任何人都更清楚,唯有壮大己身,才是改变命运的关键。

  她前十八年,努力去学,努力每一次考试都考的最好,努力每一次都拿到奖学金,努力的走好每一步!

  她明白,唯有这样,她熬到高考后进了大学,那才是改变的开始。

  就算目下身处大夏,她也同样如此。

  她的安全感,不是来自于任何人,而是来自于傍身的各种学识技能。

  “秦野,”她声音有些低,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凉意,“你是知道,我不会害你,就算找西席的决定没跟你商量过,但是我所打算的每一步,都是为了你我以后能更好。”

  她的手,轻轻覆上少年的手指。

  柔软嫩滑的指腹,像是翎羽,若有若无地扫过少年心间,有酥麻,有骚动,还有安定人心的力量。

  心头的阴鸷和怒意,蓦地消散,就像是被风吹散的乌云,没有压抑和沉重。

  少年垂下眼睑,睫羽投下轻柔的暗影。

  姜媃就听大佬低声说:“我学……”

  姜媃松了口气,只要大佬肯学就好啊!

  秦野转头望着她:“你不准理秦昊了!”

  敢情,他还带条件的。

  姜媃是又气又好笑,她坐起身,很没规矩地揉了大佬脑袋一把。

  “我家小叔长的这么帅,又是个书画天才,我喜欢都来不及呢,哪里有心思看别人!”姜媃笑闹着。

  鸦发被揉乱了,少年本是一怒,然而忽然就顿住了。

  他凤眸晶亮,透过乱发,低声问了句:“你喜欢我?”

  姜媃随意地靠他身上,动了动粉粉的脚趾头,随意回道:“喜欢哪,你是我小叔,我不喜欢你还能喜欢谁?”

  轰!

  脑海里炸出突然炸出无数烟火,少年耳朵尖腾地滚烫起来,并慢慢染成了红色,那种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蔓延到脖子。

  然后,秦野觉得整个人都在冒烟。

  他轻咳两声,撸两把乱发,嘀咕着说:“真不矜持……”

  “嗯?你说什么?”姜媃没听清,她翘起小脚,低着头去看脚心水泡。

  这才没一会的功夫,白嫩的脚底板上水泡消了,已经见大好了。

  她心里高兴:“这寺里的药膏真好用,咱们买点回去备着吧。”

  她说着,就想起明日要给半玄敬茶的事,遂推了推秦野:“你去准备一份拜师礼,要厚重一些的,半玄是带发修行的和尚,注意些别犯了忌讳。”

  姜媃绞尽脑汁想着:“我还要笔墨纸砚,我给他默一本题册。”

  说到术数题册,秦野眯眼:“你怎会术数?谁教你的?”

  姜媃浑身一僵,她干笑两声,在大佬锐利的目光下,宛如口吃的智障:“那那那什么,梦里白胡子老爷爷教的,上至天文,下至地理,他都教的……”

  秦野一眼就看穿姜媃的心虚,他识趣的将这点按捺下了,没在这时候追问。

  他起身,重新束好头发:“我去给你准备,你好生休息,莫再下地。”

  姜媃忙不迭地点头:“谢谢小叔,么么叽!”

  秦野拧起眉头:“么么叽?什么意思?”

  姜媃眼珠子一转,张嘴就忽悠:“你很俊的意思。”

  秦野眼神莫测,他走到门口顿了会,忽然说:“嫂嫂,有些秘密我不问,但你不要……离开我。”

  姜媃心头震动,她傻愣愣地看着秦野出门,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良久之后,她抹了把脸,按住砰砰直跳的心脏。

  娘的,我为毛会有一种负罪感?

  她纠结着皱起小脸,左脚趾头踩右脚趾头,思来想去,自己穿书过来这回事,还是没法跟秦野解释。

  想到这点,她遂心安理得下来,总归大佬以后都不会问了,她也就不用顾忌了。

  有点没心没肺的姜媃,熬了半宿夜,默出一本厚厚的数学题册。

  她坏心眼的很,默的尽是自己做过的高考模拟题目。

  虽然,她其实很想给半玄砸一本题海!

  一直到亥时,姜媃实在手酸地撑不住了,她才搁笔迷迷糊糊地睡下。

  可谁晓得,才睡一个时辰不到,白普寺的洪钟咚咚咚地响了起来。

  而且还是一敲就是九声!

  姜媃被吵醒,她坐起来抱着锦衾,还没清醒过来,流火衣衫不整地冲进来吼道——

  “少夫人,快出来,走水了!”

  姜媃一个激灵,她趿上绣鞋,抓了件外裳就往外头冲。

  流火接应她,主仆两人冲出禅房庭院,才见滚滚浓烟漫天弥漫。

  姜媃心头一凉,她抓着流火的手问:“小叔呢?”

  流火四下张望,周遭除却匆匆跑出来的香客,就是提水的和尚沙弥,根本没有秦野的人影。

  “五少爷?五少爷不在这里!”流火都快哭了。

  姜媃头晕目眩,她睁大了眸子:“小叔住的哪个院子?”

  流火道:“留宿寺中的男客都在檀院。”

  “檀院是在哪个方向?”姜媃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流火一怔,她抖着手,指着火光挟裹浓烟正烈的方位:“是,是那边……”

  姜媃睁大了眼瞳,她随手抓住个提水的小沙弥问:“是哪个院走火了?”

  “女施主,您赶紧放手,是檀院,檀院走水了,整座院都烧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