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节
作者:四月流春      更新:2023-05-30 02:44      字数:3574
  “何必谦虚你如今可是朝中唯一的女官,想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姜玉姝尴尬表示“哪里莫说精通,连粗通也称不上。坦白说,我若是自称献丑,就真是献丑,万一笑掉谁的大牙,岂不糟糕”“哈哈哈“众人忍俊不禁,哄笑。裴文沣也笑了,笑却浮在脸上,并未深入眼底。姜玉姝逗乐一番,关切问“表哥,今天感觉怎么样疼得好些了吗”“看您的气色,比上次强不少。”魏旭接腔道。裴文沣轻描淡写答“幸得表妹赠药,姜苁膏果然对金创有奇效,渐渐不疼了。”“现在不宜进补,等过阵子,问过大夫意思后,一定要好好儿补一补“面对恩人,纪母十分和蔼,每天探望时都问长问短,叮嘱道“养伤期间,即使没胃口也要多吃些。日前,我吩咐雇一个会做江南菜的厨子,可惜庸州城里难找,正在打听着,到时烧些家乡菜与你尝尝。”裴文沣回神,“多谢,让您费心了。说起来,裴某确实许久没尝过家乡菜了。”纪母上了年纪,老人往往欣赏斯文稳重的小伙子,更何况是青年才俊,又更何况是负伤的恩人。她立刻安慰道“其实已经找到几个,只是正在挑选,你且耐心等一两天,厨子很快就会进府”裴文沣再度道谢,众人融洽谈笑,一片和乐。夜间擦洗后裴文沣仍是半躺半靠,炕桌上摊开表妹打发小厮送以解闷的几本武林传奇话本,他随手翻开一本,意外发现空白处有批注“漏洞百出。”“不合常理。”“世间并无飞檐走壁的所谓轻功。”“太离奇。”观察字迹与笔锋,刚正遒劲,力透纸背。此乃有次闲暇时,姜玉姝看话本解闷,郭弘磊在旁写家书,两人先是动口辩论,继而动手玩闹。他夺过话本,略翻页,直摇头,随手批注点评,姜玉姝奋起抢本子、抢笔,弄得墨点四溅。“啪”裴文沣合上话本,重重把它撂下,面无表情。“嘶“撂本子时,不慎牵动伤口,疼得他倒吸气。下一瞬,仆妇叩门,“大人”裴文沣淡淡问“何事”“纪夫人又打发丫鬟送糕点来了,还送来一盅益气补血汤。”两名捧着食盒,恭敬告知“纪夫人有话您一日服三次药,夜里不宜空着肚子到明早,多少该垫垫肚子。”“尝尝吧”上峰之妻热情报恩,天天送食物来,裴文沣习惯了,也确实有些饿,遂点点头。两名仆妇便收走话本,麻利摆放食物一盅汤,两样点心,分别是桂花糕和蜂糕,色香味俱全。仆妇递上湿帕子,裴文沣擦擦手,喝着汤,端详点心,随口说“天天糕点不重样,滋味也地道,真是难为纪家的厨子了。”“而且大多是您家乡的风味,厨艺真好。”三人并不知道,所有送来的糕点,一大半是纪映月的手艺。喝完汤,裴文沣各品尝了一块,惯例吩咐“拿些给蔡春他们,其余你们吃了吧。”“谢谢大人。”仆妇躬身,利落收拾食盒,捧去隔壁院里,与裴家小厮一起吃。须臾,房里仅剩裴文沣。他一声叹息,不想翻阅有郭弘磊批注的话本那不叫解闷,而叫添堵。其实,姜玉姝也常嘱咐翠梅送食物来,也是江南风味,但她本人忙得无暇下厨。裴文沣一打听,心里很不是滋味,不由得暗忖郭弘磊受伤时,你也“没空下厨“吗事实上,姜玉姝厨艺平平,一贯极少下厨,即使丈夫受伤时,她也是端现成的食物照顾他。毕竟潘嬷嬷、小桃、翠梅的厨艺,统统比她强。寂静夜里,裴文沣盯着帐子绣的水墨纹,久久地出神,脑海一片空茫。数日后庸州城门口离开前夕,一行人出城勘察耕地。奔波一整天,于傍晚时抵达城门外,邹贵勒马,扫视几眼,嚷道“好多人看来,至少得费两刻钟才能入城。夫人,小的去问问吧”隔着帘子,姜玉姝扬声答“不必了,横竖不赶时间,别扰乱秩序。”“是。”邹贵便靠着车厢,与负责护送的官差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姜玉姝靠着椅背,垂眸,默默考虑何日回西苍等事宜。翠梅打了个哈欠,闭目养神。马车时停时走,足足挪了小半个时辰,才获允进城。庸州越来越热闹了,人潮拥挤,商铺林立。少顷,行至笔直宽敞的街道,邹贵一挥鞭,吆喝道“驾”马车渐渐加快,当经过一路口时,突然“嘭“声震响,邹贵慌忙勒缰“吁吁”“啊“小憩的翠梅整个人往前扑,额头磕得红肿,痛叫。姜玉姝施救不及,惊讶问“怎么回事”车外,邹贵跳下车,蹲在车轮旁细看,伸手推了推头破血流昏迷的老人,白着脸,惊惶无措答“夫人,糟糕了好像、好像撞死人了。”“天呐,撞死人啦”“大街上,人来人往的,他赶车太快了。”“怕是急着投胎吧”“这是谁家的马车”变故突发,霎时,行人争相围观,里三层外三层,议论纷纷,牢牢包围了马车第149章 他乡故知“啧, 撞死人了。”“那是谁家的马车”“没看见衙役带刀护送么车里肯定是官儿, 或者是官员家眷。”“难怪如此强横”议论声中, 姜玉姝定定神, 迅速戴上帷帽, 匆匆下车查看。“什么撞、撞死人了“翠梅唬了一大跳, 急忙跟随, 边下车边小声说“刚才邹贵赶车也不是很快啊,怎、怎会撞死人”她们慢了一步, 魏旭和众官差已经先一步围在昏迷老者四周。为首的官差一声令下,其同伴“唰“地亮出半截雪亮腰刀, 驱赶民众,喝道“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去去去赶紧散了, 别挡路。”“意外罢了, 我们与这老头儿素不相识,谁还能故意撞人不成”“况且, 有目共睹, 刚才我们的车不算快, 分明是这老头儿自个儿身体虚弱, 歪倒碰上来的。”里三层外三层的民众见官差亮了刀, 慌忙退开,但并未离开,而是躲远了些, 交头接耳,鄙夷说“听听, 够蛮横的。”“官府的马车撞死了人,不仅毫无歉意,反而责怪老百姓身体虚弱”“简直强词夺理”从古至今,因为层层赋税与势单力薄,平民百姓既怕官,又恨官,稍有由头即会同仇敌忾,齐心协力地声讨,恨不能苍天降雷把“横行霸道欺压百姓的狗官一行“统统劈死奔波劳累一整天,魏旭等人饥肠辘辘,精疲力倦,急欲回住所歇息。魏旭看看昏迷的老者,又看看惶恐的邹贵,勉强耐着性子,皱眉问“怎么回事究竟是你赶车不慎撞了他,还是他走路不慎撞了车”“小的、小的“邹贵虽机灵,却年纪小,初次经历这种事,不知所措,急切解释道“小的不知道啊刚才赶车,不、不算很快,他突然从侧边撞上来,防不胜防,直到嘭的一声,才知道撞了人。”这时,姜玉姝赶到,制止同伴道“各位,先把刀收起来无论有理没理,一亮刀,咱们就成了没理的。非迫不得已时,别随便亮刀。”旋即,她定睛一望地上一老者蜷缩,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头破血流,昏迷不醒。“看起来像个乞丐。”魏旭道。姜玉姝却摇摇头,指着老者整整齐齐的斑白头发与胡须,凝重说“不,应该不是乞丐。瞧这位老伯的头发和胡须,打理得多么整齐,说明他平日是个讲究人,只是不知何故落魄了。”众目睽睽,场面乱哄哄,魏旭烦躁扫视拥挤人群,当听见人堆里传出“看,官服,果然是当官的“、“还带着家眷“、“那个戴着帷帽的女人,肯定是他妻子“等议论时,他一愣,内心滋味难言,扭头望着女同僚,清了清嗓子,不自在地说“他们胡说八道,你外头乱糟糟的,你回车里待着吧,我来处理。”“你打算怎么办“姜玉姝头也没抬,亦未留意议论声,接过翠梅从车里取来药物,安慰道“小邹,别慌,他还活着,先止血要紧。”语毕,她抬头招呼道“快来个人,帮忙包扎”“谁说撞死人啦这老伯分明还活着他是活着的“翠梅大声宣告。“啊”“没死”“看样子像是死了。”围观民众见官差停止阻拦,便纷纷凑近,探头观察。魏旭弯腰审视,略一沉吟,“既然活着,给他包扎好,再给他几两银子,算仁至义尽了。如何”姜玉姝正欲回答,忽见三名外地官差挤开人群,亦带刀,满头大汗,神态焦急,其中一人抬手一指,如释重负地嚷“峰哥,您看,管仲和在那儿呢,犯人没丢”“太好了,总算找到了”“幸好没丢,否则就功亏一篑了,没法交差。”负责押解流犯的张峰松了口气。下一瞬,蹲着的翠梅与邹贵同时跳起来,激动大喊“哎呀,这不是张大人吗”“多年不见,原来您仍在押解流犯来西边啊”意外重逢,双方惊讶寒暄,场面一时热闹非凡。年复一年地风吹日晒,张峰脸膛呈古铜色,他按着刀柄,感慨万千,唏嘘说“我别无所长,只会干这一行,养家糊口的差事,再苦再累也得硬着头皮干。嗳,万万没想到,竟会在庸州城里遇见你们”“是啊,真是太意外了。”姜玉姝亦百感交集。张峰笑着行礼问“如今不知该称呼您为郭夫人还是姜大人”姜玉姝浅笑,还礼答“二者皆可。”“哈哈哈,去年,昔日同行的弟兄们听说圣上赦免了郭家,都由衷地替诸位高兴”“多谢多谢“姜玉姝落落大方,扭头告诉魏旭“当年我们被流放时,北上三千里路,正是张大人负责押解的。”魏旭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接腔,干巴巴道“原来如此。”紧接着,昏迷的老者清醒,呻吟一声,邹贵赶忙蹲下,搀扶他靠着马车,挠挠头,歉意说“老伯,真是对不住,我急着回衙门,刚才赶车快了些,不慎撞伤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