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节
作者:四月流春      更新:2023-05-30 02:44      字数:4241
  “弘磊”“你怎么、怎么“她瞬间无法思考,疾步迈下台阶,心惊胆战,连声问“你不是在图宁吗怎么突然来了一身血,都哪儿受伤了严不严重”翠梅和邹贵也惊呆了,茫然不解,急忙靠近,“公子,你没事吧”魏旭及其小厮亦一头雾水,左看看,右问问。郭弘磊见妻子吓白了脸,意欲抬手搀她,却见自己两手沾了血迹,只得垂下,忙安抚道“放心,别慌,我没受伤,这些血不是我的。”“究竟出了什么事怎的如此狼狈“姜玉姝确定丈夫平安,才放下心,开始询问来龙去脉。此前见面的同一时刻,庸州知府纪学琏站在阶上,他上了年纪,跑得不住喘息,汗淋漓,刚露面,便见阶下一男孩飞奔并激动大喊“爹”“小默,别跑,仔细摔一跤。”纪妻跟随幼子,并招呼道“小月,来。”头戴帷帽的少女名叫纪映月,一边搀扶崴了脚的母亲,一边余光忍不住飘向旁边众衙役正抬起板架,小心翼翼,稳步把伤员抬进衙门。她担忧蹙眉,暗暗叹气,回神说“您慢些,待会儿请个大夫看看脚伤。”纪妻领着女儿走向老伴,开腔便忍不住哽咽,“一家人险些不能相见了”“女儿给父亲请安。”大难不死,亲人相聚,纪映月百感交集,端端正正福了福身。“爹,我们差点儿被杀了,那些劫匪,统统杀人不眨眼,可怕极了。”男孩大名纪知默,紧紧搂住父亲胳膊,抽噎仰脸,哭诉惊险遭遇。纪学琏一声长叹,左手搂着幼子,右手虚扶女儿,对发妻说“苦了你们了。万幸,有惊无险,性命无虞。”他为官半生,饱经磨难,关切询问几句,便迅速镇定,叮嘱道“当务之急是救治伤员,待空闲了,一家人再细聊知道你们要来,屋子早已打扫干净了,小月,好生照顾你母亲和弟弟。”“哎,您尽管放心去忙公务,那边的裴那边好几个人伤势不轻,急需救治。”纪映月叹道。纪学琏一挥手,便有家里带来的老仆夫妇上前,“立刻带她们去歇息”“是。”老仆夫妇躬身,忙碌搬起行李,恭请纪妻母子仨去住处休息。衙门口人来人往,十分拥挤,耳畔一片嘈杂。其实,裴文沣一被搀下马车,就疼得清醒了,忍痛躺在板架上,板架晃悠悠,被衙役抬向衙门。他侧头,半睁着眼睛,目不转睛,望着表妹奔出门口、奔下台阶、径直奔向郭弘磊,忧切问长问短,生怕郭弘磊受了伤。关键时刻,她的眼里,她的心里,全是郭弘磊,无暇顾及躺在板架上的表哥。姝妹妹从旁边跑过去,竟然没发现我明明我才是身受重伤。她真的变了。瞬间,心仿佛“咯啦“一声,碎了。这几年,裴文沣一直无法接受事实,近乎欺骗自己,日夜扑在公务上,利用“忙“蒙蔽自己的情志。但此时此刻,他实在无法自欺欺人了,凤目幽深,沮丧乃至颓丧,比得知表妹有孕时更为伤心。事实上,郭弘磊是站着的,高大挺拔,人群中一向显眼;而裴文沣躺在板架上,与几个伤员一起,场面乱哄哄当然,他们一同出现,情况不明时,姜玉姝本能地更关心丈夫,此乃人之常情。几个眨眼间,夫妻俩匆匆挤到伤员旁边,姜玉姝弯腰,端详血湿官袍的表兄,大吃一惊,无措问“天呐,怎么伤得这么重快,快送他进去,哎慢点儿稳住稳住,尽量别颠簸,以免伤口裂开。”“表哥表哥”裴文沣昏昏沉沉,虽然听见了,却闭目不语,心里一片空茫。郭弘磊搭了把手,稳住板架,迈进门槛,扭头皱眉问“大夫呢可有派人去请大夫”“衙门里有大夫,本府也已经打发人去请城中名医了。”纪学琏主持大局,忙前忙后,高声说“郭校尉,烦请你照看着伤员,待本府尽速开堂审问,避免残匪继续杀害无辜,一定会为文沣讨回公道的”郭弘磊朗声答“行”“哼,岂有此理,逃犯竟敢劫杀朝廷命官,公然藐视官府,反了,简直反了“纪学琏脸色铁青,胡须颤抖,怒不可遏,恨不能立刻把匪徒一网打尽、判其凌迟。姜玉姝刚跑出来,又一路送伤员进去,胡乱擦汗,扼腕说“真是祸从天降万万没料到,逃犯竟丧心病狂至此,若非你们及时赶到,表哥恐怕难逃一劫。唉,家中长辈如果知道,要心疼坏了。”裴文沣一听,下意识睁开眼睛,虚弱嘱咐“别告诉家里。”“嗯“姜玉姝听不清也猜中了,忙弯腰答“放心,我暂时不会告诉长辈的,等你痊愈了,你自己拿主意”裴文沣微微颔首,半昏半醒,躺在板架上凝视表妹,不得不承认,她早已不是从前天真柔弱、胆怯爱哭的小姑娘。“咳咳。”上台阶时有些颠簸,裴文沣胸腹被踹伤,闷咳。糟糕,内伤吗姜玉姝见状,暗暗不安,反复宽慰“表哥放心,大夫已经在等着了,踏实休养一阵子,你很快就会康复的。”郭弘磊附和安慰了几句,几十人涌向后衙,火速救治伤员。与此同时衙门外“什么”“裴大人遇见劫匪了”“他、他身受重伤“杜飞燕不敢置信,瞠目结舌。杜老四点点头,叹道“我向魏大人打听的,他只说了个大概,就急匆匆进去忙了。唉,好些捕快惨死,幸亏郭千户碰巧路过,才救下了几个命大的。”杜飞燕脑子里只有裴文沣。她揪揪辫子,重重一跺脚,急切问“裴大人伤势有多重他、他“她语塞,皱着整张脸。“放心,他还活着,应该能保住性命。”杜老四会意地告知。杜飞燕咬唇,唇泛白,冲动脱口说“我真想去看看他。”作者有话要说表哥不得不直面事实,开始放下eo`第147章 当众调侃杜老四招手, 示意妹妹避开随从, 兄妹行至边上。他瞪了瞪眼睛, 故作凶神恶煞状, 质问“咱们与裴知州非亲非故, 你去探望你算他的什么人”“我“杜飞燕脸涨红, 哑口无言。杜老四失望叹息, 忍无可忍,当机立断地说“妹妹活像鬼迷心窍了似的, 听不进道理。我没辙了,不敢任由你天天上街瞎溜达, 只能送你去滁节县,请大哥做主, 看他是想亲自管教, 还是干脆派人送你回家,交给爹娘。省得你在外头任性妄为, 尽添乱”“不”“我、我才刚出来不久, 暂时不想回家, 也不想去滁节县, 你凭什么赶人“杜飞燕急得跺脚。杜老四狠下心肠, 板起脸,不容置喙答“此事就这么定了马上回去收拾收拾,明早启程。哼, 与其上赶着探望裴知州,不如探望亲大哥你如果出了事, 哥哥没法向家里交代。”“我不走”杜飞燕满心抗拒,俊眼修眉,眼神燃着怒火,“我好端端的,出什么事了四哥分明看我不顺眼,故意撵人”“随你怎么说,反正这件事必须听我的。你如今着魔似的爱慕裴知州,假如真闹出丑事,多半名声扫地,做哥哥的难辞其咎。”语毕,杜老四彻底不耐烦了,三两下把妹妹塞进马车,喝令“回去了”“是。”众随从只当什么也不知情,上马的上马,赶车的赶车。“驾“杜老四策马,车轮辘辘,一行人离开府衙,返回隆顺镖局分局。杜飞燕从未被兄长如此严厉对待,顿时气坏了,掀帘子就要跳车,确如魔怔了一般,迫切想探望身受重伤的裴文沣,气恼嚷道“哎,四哥四哥真讨厌要走你们走,都说了,我有正事啊“她垂首下车时,冷不防后颈闷疼,眼前一黑,整个人软软倒下。“哼,小丫头,我还治不了你了再任性胡闹,拿绳子捆着”杜老四收掌,嘴上没好气,手上却搀扶胞妹斜靠长椅,并提醒道“嗳,慢点儿赶车,这丫头要是摔下来磕着碰着了,回头肯定找人理论,到时我可懒得管。”“明白,明白“众随从忍笑之余,生怕得罪东家的娇蛮千金,稳稳赶车,逐渐远离府衙。次日一早,杜老四铁了心,丝毫不理睬胞妹哭喊恳求,甚至闹得真用上了绳子,硬把她塞进马车里,再三叮嘱,吩咐手下妥善把人送去滁节县,交给长兄处置。与此同时府衙后衙日上三竿,刚修葺一新的亭台楼阁散发油漆味儿,其中一厢房里飘出浓郁药香。五月里,天气渐热。裴文沣身负几处刀伤,并被殴打出内伤,幸而经及时救治,保住了性命。虽未伤筋动骨,但着实失血过多,天生肤色白皙的人,现在变成煞白,因昨夜发起高热,唇干裂,平躺,看着憔悴极了。两名大夫坐在榻前,一个诊脉,另一个掀开薄被查看伤口。姜玉姝见状,垂首后退两步。郭弘磊不动声色,侧前一步,挡住了她。庸州知府纪学琏,背着手弯腰端详半晌,关切问“如何”“目前脉象虽弱,但还算平稳。”一名大夫答,另一名大夫接腔“万幸,天未亮时便没再发热了。”纪学琏欣然颔首,“好,很好。二位大夫请务必用心照顾着,文沣年轻有为,一贯恪尽职守,才招致逃犯怨恨,因公负伤。”两名大夫谨慎答“自当尽力而为。”“无论需要什么名贵药材,你们及时上报,本府不敢保证一定能弄来,但一定会尽力安排“纪学琏郑重叮嘱。两名大夫频频点头。榻上,裴文沣勉强打起精神,虚弱开口道“下官无能,让大人费心了。”“唉,并非你无能,实际是本官无能,镇不住庸州。”纪学琏弯着腰,沉痛叹息,“逃犯丧尽天良,不仅怨恨你,更怨恨本官,恨得谋杀本官家眷。文沣,多亏你挺身而出,内子娘儿几个才免遭被害。”既然提到了,裴文沣顺势询问“不知尊夫人她们伤势如何好些了吗”“多谢关心,与你相比,她们连皮肉之伤也算不上“纪学琏和颜悦色,解释道“若非内子脚崴了,定会来探望你的。”裴文沣微微摇头,“昨日饱受惊吓,请她好生歇着吧,待下官痊愈了,再去问安。”“你也安心休养着,公务暂且搁下,养伤最要紧。”纪学琏严肃承诺“昨日之事,骇人听闻,放心,本府正在设法为你讨回公道,同时看能不能为你的见义勇为之举请嘉奖。”裴文沣精力不济,无力应酬,微弱答“辛苦您了,下官恐怕好一阵子无法办公。”“歇着歇着不必担心,本府已经安排人手暂时替你了。”裴文沣耳朵里“嗡嗡嗡“响,浑身无力,忽想起件事,嘶哑嗓音喃喃问“我、我那两个小、小咳咳”郭弘磊会意,上前告知“放心,你那两个小厮并无性命之危,他们正在隔壁院子里养伤。”“唔。”裴文沣吁了口气,扫视一圈,瞥见姜玉姝,目光一怔,半晌,闭上眼睛嘱咐“庸州这地界,目前其实、其实有些乱,今后你外出,记得多带几个人,以防万一。”虽然他并未指明,但在场所有人都明白是叮嘱姜玉姝。姜玉姝忙上前答“知道了我会多带人手的。劳心费神半晌,表哥该歇息了,按时服药,卧床静养,如果有我们帮得上忙的地方,尽快开口”帮忙这辈子你是无法帮我了。裴文沣失血过多,一阵阵犯晕,沉默至众人以为伤员陷入昏睡时,他突然睁开眼睛,盯着郭弘磊,平静问“忙忙乱乱,一直没顾得上问,你昨天提的,是什么棘手之事需要我帮忙”郭弘磊简略答“我此番奉命进入府城,是专程来募兵的。”“募兵“裴文沣一愣,强打起精神想了想,立即察觉不妥,皱眉问“你们图宁卫,该不会是打算抢我们的壮丁吧”人手,眼下庸州处处缺人手。姜玉姝心知肚明。郭弘磊面不改色,恳切答“哪里岂敢抢呢我们是抱着诚意特来招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