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节
作者:遥情八遐      更新:2023-05-29 09:51      字数:2968
  她避而不答,仿佛贝茜瞧见的全是错觉。随即在梳妆台上开了个匣子,食指去勾出一撇湿润的红,在贝茜唇上摸一摸:“加一点这个。小心别吃进去。”贝茜的嘴巴变得红红的。樱粉的换了润红,也很是好看,一下子好似由小姑娘跳脱出来,添点动人的明艳在里头。安娜贝尔将贝茜交还给赫恩的时候,赫恩也说很漂亮。本不算是盛装打扮,但娇娇的小人儿牵出来,王子殿下还是愣了愣,随即笑道:“怕画师有压力。”画师倒是没什么压力。不过拿着笔调好了颜色在旁边候着,人一出来便默默给殿下塞了一嘴巴的狗粮,也算见过许多王公贵族的厉害角色,连眼神都没有变一下。画得要好,最辛苦的除了画师,还有被画的人。贝茜走到赫恩身边,让他牵了手,因有陌生人在一开始又不爱说话,正等着在哪里坐,不想腰被一揽,整个人都入了赫恩怀里,给他抱在腿上坐着。“是这个姿势吗,殿下?”画师问。赫恩去拢了贝茜的一双小手,瞧她意外的表情,显然没有这样给画过,觉得有趣,弯眸道:“画吧。”除开喝醉了的那一次,也就这一回是给抱得最久的了。贝茜倒是能乖乖地坐在赫恩腿上不乱动,手指去拨弄他手上戴着的圆圆的戒指,这么安安静静地玩了一会儿,抬眼去看赫恩,发现赫恩正低头盯着她看,下意识又转开目光:“你真不发烧了么。”赫恩就道:“要不要再摸一摸?”果然见怀里的这个摇头。这么抱着恐怕要腿麻,贝茜想。她这种时候想的全然是与画画无关的事情,又想到安娜贝尔方才的异常,越思索越觉不是错觉,眼睛越过赫恩肩膀去周围扫了扫,没见安娜贝尔在附近候着,倒是发现个不知道是不是已经领过责罚正黯然神伤扒在门上偷看的维克托,视线交汇那一刹那,他跟蜗牛一样把头缩回去。她的手在赫恩掌心碰了碰。“安娜贝尔今天的心情不太好。”贝茜道,“你看见了么?”赫恩听见她这话倒不很意外,眸光动了动,不知想起什么,一时没有回答。直到贝茜再次问了一遍,才低声道:“她往常到了这两天心情都不太好。”他这么说,便能听出来里面藏着些不能当外人面说的隐情,贝茜看看他手掌心的纹路,也就没有再问。这么坐着开始还不觉怎样,到后头即便赫恩的腿不麻,贝茜也有些腰酸,抬眼去看看那画板后面的画师,想动一动,很快便接收到另一头有些凌厉的凝视,最终是乖乖地坐在原位没有动弹。赫恩不曾凶过她,周围人或因着赫恩或因着旁的原因也没有凶过她,比较起来还是这位不认识的画师更凶些。但也挺有意思。赫恩见怀里这个想动,知道她是坐得无聊,往门外叫了一声:“维克托。”维克托的头又冒出来。“殿下。”画师在画板后面发话了。他这样凌厉的凝视对贝茜有用,在赫恩这里就失了效。赫恩笑道“不碍事”,便仍旧让维克图去取了个什么东西过来。小方格布罩着的物件放到贝茜手里,维克托也怕被画师瞪,很快地又溜出去。“这是什么?”贝茜问。伸手去摸了摸,手指上沾了一点泥土。她姿势没变,看看放在腿上凉凉的东西,手去把布揭了开来。是个小花盆。若说盆栽也不很像,里头是个光光的植物,不知什么花的光杆,这样的天气除非温室里培育着,否则也不会开出花来,因而在眼前的不过是个冒出一点点绿来的光杆小植株。“是在城堡外头花园里剪的。”赫恩道,“这种花容易存活,天气暖和开花的时候往往开出一大簇,白的或者粉的,很是漂亮。我想你应该会喜欢。”他大概想说这种花与贝茜有些相似。软嫩又美丽的,绽放起来就漂亮得令人不忍采摘,因为他很喜欢,在王宫外的花园里栽种了很多。“看不见花。”贝茜道。赫恩就笑:“这种花温室里养不活,最好是任它自由生长。等到春天来的时候,它会最先发出新芽,也会比其他的花更快开,花期却很长,不容易凋谢。”他指着冒出来的一点绿对贝茜道:“春天就要来了,伊丽莎白。”“春天随春神的脚步降临,花开了之后,就将迎来王国的春神节。”他顿一顿,又道:“我的父亲和母亲,是在春神节订的婚。第58章贝茜似懂非懂地“唔”了一声,将手里花盆旋转一圈,很认真地去看那突破了最后一点春来之前寒潮生长出的绿意。这是没完全理解赫恩的话,但她的几分懵懂又取悦他,旁若无人地低下头去,在那嫩嫩的脸颊上偷了一口香。贝茜反应过来要躲,已是又被他牢牢圈在臂弯,温声哄道:“画完再下去。”画师的脸早黑得很锅底一般:“难为殿下还记得我在画画。”赫恩就笑:“抱歉。”然后见画师又往画布添了许多的色彩,一阵不算太漫长的等待之后,他将手里的笔往旁边一搁,没好气地道:“过来看看。”哪里用赫恩亲自过去,维克托一听这话便赶忙地走进来,将画架的画取下,自然不经意瞄见画上的两个人,表情似见到所有美好事物时地柔软,献宝一样献到赫恩面前来:“画得非常好。”贝茜瞧见那幅画时却有些发愣。那坐在赫恩腿上的人是她,又好似换了个魂魄的躯壳,一时之间令人感觉很是陌生。陌生又……美好。画中人眼眸微微弯着,仰头在看赫恩,眉眼间分明隔着画布都流露出轻松的雀跃。细想想,她在赫恩身边确实很有安全感。倘若他低声诱哄,能哄得她连前尘往事也暂时忘却,有时候几乎也快忘了她自己是个血族,而以为是与普通人一般无二的、有着温热血液的生物。赫恩原本也在看着那幅画出神,黑眸里情绪莫辨地,说不上不高兴,但似乎还藏着些更深沉的感情,目光在画里贝茜那张脸上停驻良久,最后收回去,面上笑道:“还喜欢么,伊丽莎白?”贝茜承接了他投递过来的目光,忽地有些赧然,将头转过去,轻轻地说了喜欢,再望望那画技超群的画师,对方并不很在乎是被怎样的金贵人物看着,该摆臭脸还是摆臭脸,大概在暗中抱怨像他们这样不安分的模特。但他确实画得非常好。她想。“把画装裱后好好地收起来吧。”赫恩道。“裱画?”国王短短的金胡子上沾了一点酒,因着听见儿子今天召见画师而生诧异,忘了自己正在用餐。随即抬眼看见餐桌对面王后正托着腮笑笑地瞧这边,才咳嗽一声清嗓,面无异色地取了餐巾将胡子上的一点点湿润擦拭干净。“他的动作比你快许多。”宁芙道。国王听了妻子这句不含褒贬的慨叹,正色道:“未免太快了些。”裱画自然是为了以后挂起来。能挂在王宫里的画像无非是王室成员的,贝茜不清楚,赫恩还能不清楚吗。“他重视她也没坏处。”宁芙仍旧托着腮道,“这么多年从没见过赫恩这样紧张一个姑娘,开窍自然是好事。”她说着笑了笑,“准备工作做得这样充分,大概还带了点不安全感在里面。真是难得。”国王不置可否,切了一块肉放进嘴里,再喝两口水,算是终于结束了这一餐,慢慢地擦拭唇角,想起个人来,环顾四周也没看见影子,不禁问:“安娜贝尔今天没在你身旁侯着。”说完看见王后面上表情的细微变化,却是跟着想起从前的往事,唇瓣动一动,末了叹道:“好几年了吧。”“偏偏在这种时候,更令人心里不舒服。”王后转了头去看窗外。很好的阳光,照得窗玻璃暖意融融。“毕竟下过一场雨之后。”她道,“春天就要来了。”夜里哗哗地下起大雨。毫无预兆,势如瓢泼,落在地上响得人睡不着觉。寂静的空气倒是一下子热闹起来,热闹得清新又凛冽,像开春第一口入喉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