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舟面无表情地坐在医疗车上,目光看不出焦距。这让他的疏离感更甚。

  给他看病的是一位母爱泛滥的女医生，用棉纸团擦着他脸上不断渗出来的血迹，不断发出“ohy)”的惊呼。

  到底是谁割伤了你的脸！?()_[(()”金发的医生出离愤怒,“它应该下地狱。”

  赢舟坐在椅子上,闭着眼。

  黑色的影子小狗在他肩上、头上爬来爬去，隔一会，还会心疼地用舌头舔舔。

  因为没有口水和气味,并且温度偏向冰凉,赢舟勉强可以接受。

  他还在回想之前天台的场面。

  无头鬼的力气很大,有那么一瞬间,赢舟感觉自己差点要被掐死。

  赢舟在那瞬间闻到很浓郁的花香，他的眼前泛着黑，然后就是一声哂笑。

  但现在，他的脖子只有一道浅浅的血线，没有任何淤青。

  就连那声轻笑,也像幻觉。

  赢舟用手指戳了戳四毛：“笑一声。”

  四毛对这个要求有些困惑,但还是老实地照办了：“嘿、嘿嘿。”

  四毛一笑，本来就不超过五十的iq数值显得更加岌岌可危。

  很显然,发出声音的也不是它。

  又一缕血丝从伤口流淌出来，顺着伤痕一路往下，最后从脸侧滑落到下巴,然后滴到赢舟的衣服上。

  白面和无头鬼的战斗力都很强。或许会因为传播不强的缘故,不太容易评上“s级”；但绝对是棘手到异能局都无法解决的怪物。

  更别提白面还是叶启枝。对进化者的研究恐怕比所有人都深。

  它们的诡域也会比其他诡域都要危险，最好的解决方案,竟然是把它们的诡域在无人区固定住，不要进一步扩散。然后假装相安无事。

  赢舟想到这，不由觉得自己还是太敬业了一点,竟然还想着怎么控制住事态。

  对了，还有元问心的事。

  【半个小时前】

  凯撒看着地上的尸体，表情不可置信：“刚才白面的话是什么意思？诡域真的解决了吗？元执行官，我对您一向很尊敬……但您是否需要给出一个更详尽、公开的解释？作为对刚才那一幕的交代。

  “信任是很珍贵的东西，让我们跨过人种、国家、政治立场……各种各样的东西，艰难的联合在一起。不应该、也不能被摧毁。”

  凯撒并不擅长游说和演讲。到后面，说话声磕磕绊绊的。用的词汇也很初级。

  元问心的眉头微蹙：“我可以在之后单独给你们解释。启动调查程序，会耽误很多时间，我们没有时间。而且，恕我直言，你的行为才是在摧毁所有人的信任。原本只有几个人知道，会变成所有人都知道。再怎么解释，也会有人阴谋论。这会带来更多的麻烦。”

  凯撒激烈地辩解着：“我无法赞成您的行为。在法律界，无数人用事实证明过，程序正义是非常有必要的东西。”

  ()  元问心抿起唇，侧过头。他面朝的方向只有一个人。

  赢舟看见了他眼里压抑的杀意。

  元问心动了杀心。

  赢舟在此时开口：“事情不是你看见的那样。”

  他走过去，捡起何文的尸体。

  “我们的职工堕落了，成为诡异生物。所以，元问心才迫不得已击杀了他。你们可以检查一下。诡异生物的尸体和人类的尸体不会一样。”

  赢舟的声音很柔和。

  他清楚，现场的气氛已经很紧绷，就像是崩到最紧的弦，随时都可能超过那个安全的临界点。

  赢舟把尸体放在了凯撒面前，然后抬头，冲他微微笑了一下。

  这是赢舟在用自己的方式示弱，也算是安抚。

  “至于白面的话，我认为那只是很拙劣的离间计。想解决一个庞然大物，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它从内部分崩离析。”他看向了琴恩，“您觉得呢？”

  虽然凯撒才是名义上的领袖，但赢舟能看出，琴恩才是北美区真正做决定的灵魂和核心。

  琴恩沉默了两秒：“是的，现在不是起内讧的时候。”

  他站在原地，双手抱胸。分明是一个戒备的姿势。

  琴恩妥协了。但这更多的是一种审时度势，而不是相信。

  不过，这种初步妥协，也足够了。只要不是第一时间捅出去，闹到人尽皆知，赢舟相信，元问心有办法处理。

  凯撒咬住牙，瞪了琴恩一眼，明显不怎么赞同。他们甚至爆发了小范围的争吵。

  随着院长的死亡，诡域正在消散。

  凯撒掏出了口袋里的手机，这可以理解为呼叫总部，也可以理解为告状。

  在这个时间段，他的举动很敏感，也很危险。

  赢舟犹豫了一瞬，启用自己的诡域。

  地上长出了密密的草。一根又一根藤蔓从土地的缝隙里钻出，并且抽芽。

  自从拥有小岛，这还是赢舟第一次在外界使用。

  藤蔓缠上了除了元问心、荀玉之外，所有人的脚踝。

  凯撒掏出刀，斩向藤蔓，用生涩难懂的家乡话破口大骂：“我就知道你们华夏区的人有问题！怎么可能进化地这么快，整体战斗力超过其他区的人一个梯度。原来你们是诡异生物的卧底！卧底——！”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软绵绵地跪在了地上。

  不是死了，是睡着了。

  太岁花扎根在他的皮肤上，发达的植物根系不断蔓延，在猎物的身体上开出了一朵。

  白色的花朵中，本该是花蕊的地方，长着一枚血红的眼珠。

  眼珠似乎是活的。不怀好意的目光扫过了在场的其他人，唯独在看向赢舟时，显得格外温顺。

  这一幕，对荀玉的震撼，远超元问心在他眼前杀死了何文。

  他的身体开始颤抖，眼眶不自觉地红了一圈。他用左手掐住了自己的右手，转身蹲下，死死捂住了自

  己的嘴。

  赢舟有气无力地解释着：“我没想杀死他们……最新的发现，我吸收了红眼进化源的一部分，可以修改记忆。()”

  ≈hellip;≈hellip;

  ≈hellip;≈hellip;

  赢舟从沉思中回过神。

  他听见医生正朝着总部求助：我们需要效力更强的清创药剂，能驱散诡异力量腐蚀的！现在他还是流血不止。5()_[(()”

  赢舟低头，用一块干净的棉布按压住了脸上的血痕。白色的棉布缓缓被血染红。

  这个失血量还不至于危及生命，更何况进化者的身体标准也和普通人不太一样。赢舟是不怎么担心的。

  他更在意的，其实是谢东壁被带走了。没有救回来。

  这是赢舟人生里，少有的感觉到无能为力的瞬间。

  官方群里正在有一句没一句的发布着信息。

  至于正式的公告文件，会在更晚的时间点出。

  “截至目前，死亡11人，重伤4人。”

  “在住院部4楼发现昏迷的叶启木，未发现叶启枝。”

  “凯撒、琴恩等人苏醒，无生命危险。但他们不记得后来发生了什么，疑似遭到红眼的记忆修改。”

  赢舟扫了眼群消息，然后熄灭了手机屏幕。

  对外界，这是一次损失惨重、但回报同样丰厚的行动。

  院长死亡，医院溃亡。甚至连叶启木都救了回来。医院留下来的那些实验材料，让研究所的职工收的两眼放光。他们是饥饿的狮子，趴在大象的尸体上吃了个满嘴流油。

  代价是死亡11个异能局职工，还有2个失踪的研究所成员（叶启枝和谢东壁，没有看见尸体，但基本认定死亡）。

  相比于之前动辄全军覆没的惨案，这完全是可以接受的代价。

  因为止不住血，赢舟被迫和重伤病人一起住院。顺便在住院阶段写了行动报告。

  当时，和他同行的是谢东壁。

  赢舟和元问心商量了一下，直接隐去了对抗红眼的这段经历，而是说自己来到了妇产科、儿科。

  毕竟何文也不在了。

  赢舟的行动报告一向简短，倒也不那么容易被怀疑。

  住院第三天，赢舟的伤口不再流血。并不是药起了作用，而是白面残留在伤口处的诡异力量被消磨干净了。

  因为伤口一直没有愈合，暴露在空气的血肉里，长出了一片植物的根茎。

  摸上去并不痛，像是打了麻药。

  但因为有些诡异，赢舟还是把它拔了。

  拔掉后，这株还没长起来的太岁植株迅速枯萎。

  要是被谢东壁看到，估计会兴致勃勃地要过去搞研究。

  出院的当天，赢舟就坐上了回国的飞机。

  要知道住院这几天，完全不记得发生了什么的凯撒恢复了往日的殷勤，每天都会带着鲜花和礼物来看病。

  赢舟住的病房有九十平，其中一半都被凯撒堆的礼物占据。

  ()  荀玉的表情从一开始的不爽，变成了同情和不愿意说出口的幸灾乐祸。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场考试，全班只有自己不及格的话，会感觉很难堪。

  但如果多几个人和自己一样不及格、甚至全班没几个人及格，那分数便也不那么刺眼了。

  赢舟回到x市。他是和荀玉一起回来的。但荀玉充满歉意地表示，他要去慰问死亡职工的家属。所以，赢舟是一个人回家的。

  他回到家，打开电脑，第一时间查看了学校的考试安排。

  这一学期他上了1/3的课程，比之前几学期来的时间都多。

  赢舟总是缺勤，按理说很容易被劝退，甚至还有同学去举报。但学校给安排了特殊待遇，医院也开了遗传性心脏病高危诊断。所以，一直相安无事。

  赢舟在数学上的天赋引起了院系教授的高度兴趣。有人希望他毕业后当自己的研究生，有人推介他去参加丘成桐大学生竞赛、国际数学大赛；还有教授主动写了推荐信，希望他可以去普林斯顿深造。

  赢舟难免觉得自己有些欺负人，基本都以身体不好推辞了。

  引得教授语重心长道：“我们都知道你家境好，但是不要浪费自己的天分！”

  竞赛倒是参与了一次，赢舟故意错了几道题，避免自己拿到满分。

  就是没想到这届题目特别难，还是拿走了唯一一个金奖。

  他回到家的时候，奖杯就摆在客厅的展览室里。底下垫着黑绒布，射灯很闪。

  赢舟走过去，弯着腰欣赏了一会。

  元问心嫌这个奖杯是黄铜做的，不够有牌面。自己打了个纯金的。奖杯底下还刻了赢舟的名字和生日。

  现在的生活已经比他当年想过的最好的情况还要好。

  如果不是有诡异复苏的话。

  赢舟想，他大概是该满意的。

  元问心最近很忙。

  赢舟已经在群里看到了消息，说上面准备做一个全球化战略……到时候，会结束各大异能局诸侯鼎立的情况，几个大区一起行动的情况会更加频繁。

  他猜主要还是元问心想升职。

  赢舟睡了一觉，没有睡太久。之前使用诡域，对他来说消耗很大。这几天他都没有梦见自己的小岛。

  醒来的时候，四毛趴在他胸口上，四仰八叉地躺着。

  但赢舟知道它没有睡觉，而是一直在看着他。

  四毛甚至在赢舟睡觉的这段时间，去厨房自己做了三菜一汤。

  赢舟怀疑，四毛变聪明了很多。甚至达到了正常智人的标准。

  四毛是用他的手机下单的买菜外卖！

  看来该改密码了。

  晚餐是鱼香肉丝，蚝油生菜、清炒松茸和玉米排骨汤。

  按理说应该挺好吃。

  可惜赢舟在进化的过程中，把自己味觉进化到了奇怪的方向。吃不出来。

  不过他依然捏了捏四毛的脸，表达亲昵和感谢。

  饭才吃到一半，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赢舟的手机一向全静音，只有几个特定的账号会有提醒。

  他瞟了眼屏幕，喝汤的动作一顿。

  这是一条意料之外的消息。

  【谢东壁：在吗？】

  【谢东璧：找个地方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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